連州望着七人離去,甚是不甘。此次他借“試刀大會”的名義替刀尋主剷除陳珂是假,展示威風雄霸天下才是真正目的,卻在風頭正盛之時,半路殺出一個範子旭,搶了所有風光不說,還害自己丟了顏面。
他當即將七人喝住,怒道:“怎麼,你們就要這樣下山了嗎?青龍偃月刀乃是玄武門至寶,難道你們就這樣放棄了嗎?”
陸離回頭,望了一眼依舊直挺的青龍偃月刀,心平氣和道:“刀只是一柄刀,如今師父師兄已去了黃泉,我還要它何用?誰有本事,誰就得了吧。”
連州頓時語塞,雙拳緊握,憤怒呼之欲出,若是陸離再說一字,那兇狠殘暴的拳波便會轟爛他的腦袋。然他只是回過身,與六人一道下山離去。
聽他此番言語,倖存的衆人再次興奮起來,尖叫着要上去拔刀。
四面八方有更爲劇烈的喊聲傳來。原來那逃離後山的數百人並未下山,而是躲在暗處偷窺,見危險已去,便涌進來奪刀了。
雖然如此,衆人望見李鴻道尚在擂臺之上,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說道:“開陽真人,你也要這口寶刀嗎?”
李鴻道轉頭望了青龍偃月刀一眼,微微一笑:“武當向來使劍,與刀有緣無份。”說完便下了擂臺。
最後威脅已去,場面愈加混亂,人人舉刀亂砍揮劍亂舞,喊殺聲四起,清靜的少林聖地卻如屠宰場那般,滿地鮮血。
悟臨卻是閉着雙眼,手中佛珠輕轉,口中唸唸有詞。
崆峒與武當亦不爲所動,只是冷眼看着衆人廝殺,彷彿與自己無關。
人的貪婪本性在此時現得淋漓盡致,平日裡總是摟着肩膀高歌患難與共的兄弟,竟恨不得將對方砍做肉塊;滿口仁義道德俠義心腸的君子長衣,揮着沾滿鮮血的長劍穿梭在人羣之間;拍着胸脯保證自己對名利毫不在乎的粗獷之人,徒手擰斷了一人脖頸。
終於有人趁亂摸上擂臺,抓住青龍偃月刀刀柄將其拔出,剛要歡呼慶賀,卻忽然變了臉色,掄刀嘗試着舞了幾回,雙手抓住刀柄一使勁,竟將青龍偃月刀生生折成兩段。那人將斷刀扔在擂臺上,指着連州怒罵道:“他孃的連州,居然用一把假刀來騙我們!”
衆人見青龍偃月刀被折斷,先是吃了一驚,聽聞此番言語,當即轉頭向連州望去,卻見連州只是一副淡淡的輕蔑笑容,閉眼說道:“哼,你們終於發現了。”
得知自己被騙,人人惱羞成怒,欲將連州撕成碎片。“枉你還是崆峒的掌門,居然做出如此不知廉恥的事來!”
“居然用一柄假刀誘騙我們自相殘殺!”
“連州,你罪不可贖,按理當誅!”
連州一聲冷笑,睜開雙眼掃視一圈,望着衆人氣得通紅的臉覺得好不可笑:“我騙你們自相殘殺?連某自始自終未說青龍偃月刀是真是假,況且,我什麼時候說過一定要殺死對方纔算做勝利?方纔開陽真人與那獨臂之人過招,難道不是點到爲止?是你們自己被貪婪噬了心魄,竟反過來
將罪孽扣在我頭上,不知廉恥的是你們吧?”
衆人頓時語塞,面面相覷。
連州繼續說道:“看看你們的身邊人,看看你們的腳邊人,曾幾何時,你與他們稱兄道弟,曾幾何時,你與他們同甘共苦,而如今,卻爲了一柄破刀變做仇人,你們的人品奇差無比,你們的世界破不堪言。所以現在知道爲什麼沒有門派敢收你們了吧?”
已有不少人丟了刀劍低下頭去。
連州道:“試刀大會的原本目的本就是爲了誘出陳珂,還江湖一個太平,是你們過於貪心,不僅想要安定,還想要成爲第一。若真想成爲第一,不如刻苦修行來得比較實際一些,畢竟刀劍棍棒不過是冰冷鐵塊。就算給了你天下第一刀,你連刀都握不穩,怎麼去爭第一?”
話已至此,仍有人咽不下氣,轉頭與悟臨問道:“悟臨方丈,連掌門說的是真的嗎,試刀大會只是爲了誘出陳珂?”
連州不覺好笑,只是爲了誘出陳珂?難道在你們看來性命輕如鴻毛?
悟臨依是閉着雙眼,毫無動靜,倒是善頓向前邁了一步,高聲道:“沒錯,就是爲了誘出陳珂還江湖一個太平!”
那人尖叫道:“少林與崆峒竟聯合起來欺騙衆人!天理何在!”
善頓可不是什麼溫柔的和尚,聽他此番言語,當即怒不可遏,舉杖重杵,將杖下土地杵得碎裂開來,向他咆哮道:“你要是想下去陪陳珂,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那人當即閉了口,向後退了幾步隱入人羣之中。
連州不屑一笑,心中想到:好一個吃軟怕硬的東西!
試刀大會已然落下帷幕,對少林造成的破壞卻是不小,後山已是一片狼藉,擂臺成了廢石不說,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數百屍體,連周遭樹幹都染上了殷紅,幾如人間地獄。
連州本想一走了之,想起範子旭又有些惱怒,便挺起胸膛裝出心痛模樣搖了搖頭,轉頭大聲與崆峒弟子吩咐道:“崆峒派聽令!幫助少林弟子清理後山!哲寧,你去到大雄寶殿替死去的江湖同輩祈禱一番,希望他們來世不受痛苦。”
餘哲寧領命走出後山。
尚在後山的或即將走出後山的江湖各人聽聞他此番言語好不感動,亦留下來替少林清理。
李鴻道只是淡淡望了一眼,領着衆人下山走去。
江湖終於安定,六門也好散人也罷,不用再提心吊膽的,吃飯可以盡情吃,睡覺可以安穩睡。他們覺得這就是幸福。
玄武門依舊隱在深林之中。
少林一行,陸離終於發現範子旭是如此強大,竟能連敗各門掌門,雖然最後輸給了李鴻道,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武當在玄武門出現之前乃是道家第一門派。
他想:難道在道庭師兄是故意輸給我的?想到這裡,他愈加不敢再與範子旭過招,怕一不小心便丟了性命。
巫澤與化子墨結伴修行。化子墨雖天賦異稟,卻是十分老實,除卻修行之外不做他事。巫澤生性
貪玩,難免無聊,便以欺負化子墨爲樂,或拍他腦袋,或推他項背,每每此時,他也不生氣,只是重新擺好姿勢,繼續練習。
一個月之後,他終於難以忍受,收了單刀站在巫澤面前與他正經說道:“師兄,你總欺負我,我覺得這樣不好。”
巫澤愣了一愣,反應到底敏捷,說道:“吃得苦中苦。”
他下意識回答道:“方爲人上人。”
巫澤嘆了口氣,裝作痛心模樣搖了搖頭:“這下知道我爲什麼總是欺負你了吧!想要成才必須經過磨練,我不惜揹負罵名爲你增加苦難,你卻還要怪我,真是好人難做。”
他眨了眨眼,聲音明顯輕了一分,望着巫澤說道:“師兄,對不起。”
巫澤強忍住想笑的衝動,說道:“那你喜歡我欺負你不?”
他點了點頭:“喜歡。”
“很好。”巫澤說完,又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快去練習吧。”
範嘉志正在後院修氣,劉蘭芝閒來無事,便將劍心殿掛着的布簾取了下來,打了些水準備清洗。她胳膊很細,面對這樣長的紅布有些吃力,終於將所有紅布浸入盆中,怎麼洗卻成了難題。
範子旭恰好走來,望見她對着一盆紅布一籌莫展,輕輕摟住她的腰吻在她額頭,溫柔說道:“我幫你吧。”
她頓時紅了臉,左右張望,見四下無人,舒了一口氣,嗔怨道:“光天化日的,被嘉志看到多難爲情。”雖然嘴上這樣說,卻是仰起頭眯着雙眼,彷彿在說“你還沒親我嘴呢”。
範子旭笑了一笑,眼中的溫柔好似四月春風,低頭吻在她滾燙的嘴脣。
一陣纏綿過後,她的臉頰愈加發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手指纏着衣襬繞着圈圈。
範子旭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髮,與她一起將紅布清洗了一番。晾曬之後,二人坐在石階下,相擁着望向漸漸西沉的太陽。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頗爲不解,轉頭望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了?”
他擠出笑容,溫柔中帶着些許愧疚,又想親吻她的嘴脣,猶豫片刻,終究沒有低頭,只是撫摸着她的臉頰柔聲道:“蘭芝,對不起,害你陪我漂泊了這樣久,害你遭受了這樣多的威脅。”
她的眼眶變得有些紅腫,仰望着他許久,終於埋在他懷中,輕輕啜泣一會,抹去眼角淚水,擡頭笑道:“好了,我哭過了,都過去了,以後不許再提。”
他不勝感動,劇烈地吸了兩口氣,“蘭芝...”
她舉起右手捏住他的兩片嘴脣不讓他繼續往下說,“你是我的恩人,即使你對我拳打腳踢我都不會有怨言,況且,你並沒有這樣做,反而對我這般體貼,我又有什麼怨言?縱使天涯海角,我也會陪着你去,縱使海枯石爛,我亦不願與你分開。”
夕陽西下,兩個相依相偎。
暗處,範嘉志偷偷地望着,雖是有些不甘,卻也沒有打擾。另一邊,煥煥亦是偷偷望着兩人,好生羨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