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熱,太陽下沉地更晚,吃過晚飯,赤霞仍未褪去,範嘉志嚷嚷着要與範子旭下蜘蛛棋,“爹爹,我現在棋藝了得了!”
範子旭笑了一笑,幫着劉蘭芝收拾碗筷一邊說道:“我要幫蘭芝料理完這些,你先上去吧,與子墨或者秦良一道玩耍。”
範嘉志望向巫澤,揚着下巴驕傲地撅嘴哼道:“哼,爹爹也知道我不願與耍賴王下!”
巫澤瞪大了眼,有苦說不出,只好與陸離叫道:“師兄,他竟這樣欺負我,你管是不管?”
陸離只是微微一笑,倒是化子墨踮起腳撫摸他的腦袋與他說道:“師兄,我陪你下棋。”
秦良呆呆地望着衆人嬉鬧,好生羨慕。雖然陸離等人待他不薄,不知爲何,他總覺得自己與這裡的人有一層無法捅破的薄膜,故無法徹底融入,雖然臉在笑,心中卻是愈加驚慌。
忽得巫澤摟住他的肩膀,擡手輕搓他的下巴,輕浮地挑眉說道:“秦公子,想什麼呢?”
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範子旭含笑將衆人掃了一圈,望見煥煥獨自離去,給陸離甩眼提醒道:“折柳,你打算去做什麼?”
陸離並未察覺,茫然應道:“啊,我?我想出去走走,順便獵些野味回來,給子墨他們改善改善伙食。”在他說話之間,煥煥已然走過拐角,消失不見了。
範子旭只好說道:“趁天還亮,快去快回。”
他點了頭,正想問煥煥要不要一起,已然找不見她身影了,只能一人走出大門。
夕陽雖如火球,有茂密的樹葉遮擋,倒不那麼炎熱,反而有些怡人的清涼。他漫無目的地走在林間,竟覺得有些空虛。想起一路走來跌跌撞撞,如今安定了,反而有些不適應,他想再經歷一番波折,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在所不惜。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朝地面啐了一口,笑道:“陸離啊陸離,你可真是犯賤,安穩還不好?”
離開玄武門大約二里地,他終於覺得有些心悸,便逮了兩隻山雞往回走去。他未將山雞的脖子擰斷,怕死山雞過了一夜會不新鮮。回到玄武門,他綁了山雞兩腳扔在廚房,關上門往廂房走去。
範子旭的房間總是充滿歡聲笑語,今日以巫澤嗓門最大,喊道:“不管,輸了就是輸了!不許耍賴!”
範嘉志叫道:“你不也常常耍賴!”
巫澤喊道:“哪有常常!我今日就沒耍過賴!”
他站於門外,笑了有些時間,嘴角漸漸僵硬,心中想到:師父因我而死,我因感恩而重振玄武門,如今門下雖只六人,到底有了些許模樣。便要邁腿回屋,餘光瞥見隔壁房間燭光閃動,有一孤單人影坐在桌邊。
他怔怔地望着那人影出神,擡起手欲叩木門,卻在離木門一寸之遠止了動作不敢再前,心中琢磨若是敲門,煥煥是否會答應?猶豫再三,他始終沒有敲門,輕嘆一口氣,回自己房間了。
煥煥本坐在桌邊讀書,時間久了有些疲憊,伸展腰肢想要放鬆放鬆,見有一朦朧人影站於門外,即刻精神起來,睜眼挺胸,尚有半口氣還未吐出便嚥下,心“噗通噗通”直跳,
既渴望他敲門,又不願見他,如此糾結,再無讀書心思。
半晌之後,卻見人影消失,又有開門關門聲傳來。她氣地將手中書籍往地上一扔,趴在桌上抽泣起來。
隔壁房間並不知曉屋外發生了什麼,巫澤的聲音依舊響亮,“子墨,衝右,衝右!”
夜深人靜,唯有明月高照,雖不過一輪殘月,正好與人心相互對應。
煥煥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想起陸離,氣不打一處來,忽得坐起,捶牀喊道:“笨蛋!大笨蛋!”喊完纔想起他人俱已入睡,不禁擡手捂嘴,所幸並未有責怪聲傳來。
化子墨、巫澤等人年紀尚小,睡得很熟;有範子旭在身旁,劉蘭芝睡得十分踏實。陸離聽到喊聲以爲有人殺來,即刻驚醒,抓住身畔的半塵坐起,過了好一會才辨別出方纔乃是煥煥的聲音,雖不緊張,卻是萬分惆悵,在黑暗中坐了許久,才躺下。
範子旭亦是聞聲而醒,屏息凝神,察覺是煥煥喊聲,猜測是呼喊陸離的,笑了一笑,輕挪脖頸讓劉蘭芝睡得更舒服一些,不久之後便再次入睡了。
夜風輕而不嬌,帶來些許腐爛的血腥味。
馮洛已然潛伏在暗處,將院內情狀打量。他考慮過幾種奪劍方法,最霸氣的要數“烈日當頭,隻身赴龍穴”,轉念一想:半塵與黑劍無名乃是十二名 器排名前二,鐵老會這樣做定有其道理,隻身赴龍穴固然霸氣,若是失手被殺,可就划不來了;最保守的方法是挾持其中一人,逼迫範子旭交出黑劍無名,轉念一想:此方法固然妥當,卻有失顏面,畢竟我馮先生可是“江湖五天象”之一。
如此深思之後,他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趁黑先擄一人,待到翌日天明再“隻身赴龍穴”,倘若勝了,再好不過,倘若不幸被擒,好歹手中有人,便以此爲籌碼,將他們一一誅殺。
他本不知廂房在何處,張望了許久,以爲書房是住人的地方,在周圍轉悠了許久,始終不見人影,還以爲自己找錯了地。聽到煥煥喊聲,他知沒有找錯,循聲而去,身子一輕,落在廂房屋頂。
他腳上功夫的確了得,能如此踏上屋瓦而不發出一點聲響。
他在屋頂翻了三四次磚瓦,依舊不見人影,很是氣憤,忍不住要將這宅院徹底毀了。長吐了三口氣,他終究平了情緒,落回地面,纔看清原來廂房有上下二樓。
他不知哪間屋子住了何人,斟酌若是貿然闖入不免打草驚蛇,便躲藏起來,待到有人如廁出屋,好將他擒拿。
才藏起一盞茶的時間,他又有些惱怒,瞪着雙眼在心中罵道:馮洛!你何時竟變得如此無能,連搶奪一柄劍都要這般畏畏縮縮!又在心中說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學到以一敵百的無上功夫,吃這麼一點苦又算得了什麼。
煥煥在牀邊呆坐了許久,四周雖寂靜無聲,卻將心中落寞放得更大。她嘆了口氣,覺得內急,便欲出門放水,手才觸到木門,忽聞開門之聲,不由得緊張起來,將門打開一道細縫向外望去,見是劉蘭芝,舒了一口氣,心中想到:大約嫂子也內急,欲去茅房吧。
她正要開門呼喚與劉蘭芝結伴而行,忽得黑影一閃,劉蘭芝竟
憑空不見。她大吃一驚,忙破門急喊:“嫂子!嫂子!”
衆人紛紛醒來,聞見煥煥喊聲,頓時提心吊膽,握了刀劍走出門外。
範子旭走在最前,抓住煥煥肩膀低聲說道:“怎麼了!”
煥煥急道:“我剛纔想去茅房,見嫂子走在前,欲與她一起,卻見她憑空沒了蹤影!”
陸離亦趕了上來,聽煥煥這樣說道,心頭一緊,與範子旭問道:“師兄,會不會是!”
範子旭低聲說道:“來者不善!”
範嘉志亦是奪門而出,在他們身後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咬牙切齒,握劍要與陸離拼命:“陸折柳,你又害我娘!你又害我娘!”
陸離心中有愧,不敢與他對視,只是垂着頭。
範子旭舉手從範嘉志腋下穿過,封了他的行動將他抱入懷中,一邊安慰道:“事情還未查清,不要輕舉妄動。”一邊觀察着四周,但見慼慼黑夜,唯有殘月掛上頭。
巫澤本與化子墨一間房,秦良來了之後,便三人同住一屋,聞見響動,亦提了刀走出屋外,站在陸離身旁向四周查看情況。
秦良膽小,怕刀怕劍,更怕黑暗,只好提了刀跟着走出,縮在巫澤身旁瑟瑟發抖。
巫澤道:“師兄,我們是否應當分散,去到各個角落查探情況?”
陸離道:“萬萬不可,敵暗我明,說不定對方正等着我們分散,好各個擊破。”
範子旭道:“折柳所言極是,子墨,巫澤,秦良,你們與我保持半丈距離,切莫過遠,亦勿太近。”
四周頓時安靜下來,唯有清風撫牆帶來些許的“嗚嗚”聲,好似誰人在夜中哭泣。
範嘉志愈加心急,在範子旭懷中掙扎着要哭出來,“爹爹爹爹,我要娘!”
範子旭又何嘗不是緊張,然對方隱於黑暗,要如何逼得他露面?他深吸了兩口氣,調整好狀態,腦筋開始飛轉:少林試刀大會之後,玄武門才又重現江湖,至今一月有餘,未曾發生什麼事,故對方是來尋仇的概率小之又小;若是無仇,便是爲利,此遺忘宅院之中,僅僅落魄八人,有何利可圖?院中最值錢的怕要數我手中的黑劍了吧!
雖然並不確定,他還是試探喊道:“敢問閣下可是爲我手中黑劍而來?”
馮洛擄了劉蘭芝只是躲於拐角,聞見他喊聲,頗爲驚訝,卻是不動聲色。
他繼續喊道:“倘若是爲黑劍而來,還請不要傷害那姑娘,我將黑劍給你便是!”
馮洛已然心動,畢竟是老江湖,自然不願相信,依舊不爲所動。
他喊了第三聲:“江湖上覬覦範某黑劍之人定是不少,說不定另有幾人跟隨閣下一同前來,倘若閣下再不現身,我手中這柄黑劍怕是要被他人奪去了!”
此番話語倒是讓馮洛不得不在乎,自己爲奪黑劍千里迢迢趕來,卻遭他人鑽了空子?思索再三,他終於挾着劉蘭芝走出拐角,下巴微揚,將七人打量一圈,說道:“早聽聞範子旭聰明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抱歉,今日單位事情頗多,忙到十點纔有功夫,故來得遲了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