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咬着她的耳朵,道:“就是那兩次。”
感覺到耳邊的熱氣,棋歸的臉紅了,把頭往下縮了縮,道:“其實,還好……”
其實燕君行畢竟是個武將,就是以前,也有非常恣意的時候。有的時候棋歸被折騰得狠了,第二天連身都起不來。但是轉身也就忘了。怎麼那兩次,會記得那麼清楚,這麼害怕呢?
棋歸自己倒是想不大明白。
燕君行又問了她幾句:“很疼嗎?”
“有一點兒。”也說不上多疼,真的,畢竟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
燕君行把她摟緊了一點,突然道:“你是覺得我會傷了你?”
棋歸呆呆的,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將軍怎麼會傷了我?”
燕君行低聲道:“我知道,你這是心病,我不急。咱們的日子還長。”
棋歸默默地把頭往下縮了縮,覺得自己真矯情,明明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可是想歸想,她試了幾次,想去挑逗燕君行,卻總是下不去手……
最後懊惱地自己翻了個身睡着了。
燕君行翻了個身又把她摟好,偷偷地笑了起來。
隔天一大早,棋歸起了身,一邊梳妝,一邊叫人叫了耿嬤嬤到跟前來。
這一年,耿嬤嬤都在京城,打點武侯爵府的事務。她爲人自律自守,哪怕家裡沒有主子當家,也謹守本分,平時甚少出門。而在這種朝局動盪的時候,她的作風無疑給武侯爵府減少了很多麻煩。
“小公子和小翁主一直在宮裡嗎?”
耿嬤嬤想了想,道:“前些日子,太后娘娘四十三歲壽辰,復侯爺帶奴婢一塊兒進宮,倒是見過一次。太后娘娘將兩位小主子放在一塊兒教養,還有先帝的佳嬪生的小公主也在一塊兒。太后娘娘還開過玩笑,說是要把小公主給咱們小公子做媳婦呢。”
棋歸皺了皺眉,道:“只是一句戲言罷了。宮裡最近有沒有什麼傳聞?”
“有倒是有一件,幾位大臣張羅着,說是要給王上娶妻。”
“……這才幾歲,娶什麼妻!”
“說是先立個名分,送進宮去,由太后娘娘從小教養。還像模像樣的挑出了幾家閨女……不過這件事兒,被複侯爺攔了下來,說是不成體統。”
棋歸笑了起來,道:“那太后娘娘怎麼說?”
耿嬤嬤似乎也是覺得可笑,道:“娘娘什麼都沒說,這件事就沒再提了。”
那看來……太后還是有聽之任之的意思,應該是想要幫助小王上從小培養他自己的勢力。挑的那幾家女兒,差不多都是世家權臣之女。
這些,棋歸其實不擔心,擔心的是,她的小翁主還在宮中,別把主意打到她女兒頭上纔好!
梳妝妥當,燕君行也晨練回來了,道:“吃點東西,待會兒咱們一塊兒進宮。我去上朝,你就去給太后請安。”
太后是半垂簾聽政的性質,偶爾也去上朝,但大多數時候是不去的。
棋歸點了頭,和燕君行聯袂出了門。
進了宮之後,夫妻倆就分開了。棋歸在宮人的指引下去了紫宸宮。
然而在方入紫宸宮大門,就聽見一聲高呼:“太后上朝!”
宮女和太監如潮水一般涌了出來,棋歸被堵了個措手不及,只好退在一邊,跪在地上相送。
直到太后出了門去,耿嬤嬤扶着棋歸站了起來,面色有些尷尬。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后這就是在落棋歸的臉面。昨天還說過讓棋歸今日朝會進宮請安的,今天又巴巴地去上朝了。
棋歸也不生氣,只是道:“嬤嬤去尋紫宸宮當值的女官,看看她做什麼安排,再問問武侯爵府的小翁主和小公子在哪兒。”
耿嬤嬤想了想,點頭應是。
很快,紫宸宮的女官就出來了,是個八品寶林,看起來年紀不過三十,還很年輕,見着棋歸也有些腳軟。
她實在沒想到棋歸會讓人把她叫來了。
“寶林玉屏,給侯夫人請安。”
棋歸道:“起吧,寶林不用客氣。”
玉屏站了起來。
棋歸道:“娘娘既去上朝,有什麼安排沒有?”
玉屏有些尷尬,能有什麼安排,有安排,也就不能給您難看了。
棋歸笑了笑,也不在意,道:“那麼,我的小翁主和小公子在哪兒呢?既然娘娘要上朝,我不如先去看看他們,在他們身邊等娘娘回來就好了。”
玉屏有些遲疑,道:“不若等太貴妃娘娘來了再做主吧?”
棋歸斜睨了她一眼,道:“你是不知道呢,還是不想說?”
玉屏有些躊躇,道:“臣妾……”
耿嬤嬤突然厲聲道:“大膽!我們夫人去瞧瞧自己的兒女,也不行了嗎!豈容你一個小小寶林擋駕!”
玉屏連忙跪下了,道:“夫人息怒,奴婢是萬萬不敢擋夫人的大駕的。只是太后吩咐過,沒有她老人家的准許,誰也不能隨意去看小公子和小翁主,就是王上,也是不能的。夫人別爲難臣妾了。”
棋歸親自去扶了她起來,低聲道:“我怎麼是爲難你?你既不願意說,難道我就不知道了?”
隨便一打聽也就知道了吧!她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這時候,臺階上慢慢地走下一個人來,素色雍容,歲月讓她的眉眼愈發恬淡了。說來也怪,蘇妃年輕的時候,也說不上是什麼美人。年紀大了,倒有一些風華。
“公主,何必和一個寶林爲難呢?”
棋歸放開了玉屏的手,淡淡一笑,道:“娘娘,別來無恙。”
蘇妃瞥了滿頭是汗的玉屏一眼,道:“你先下去吧。公主,既然太后娘娘去上朝了,不如就由本宮先陪您在御花園裡走走如何?”
棋歸想了想,也從善如流,道:“好。”
蘇妃看了一眼她眼角上勾的那一筆妖嬈的弧度,輕笑,道:“公主用了新的妝容,倒是很不錯。”
棋歸笑了笑,道:“娘娘謬讚了。”
兩人並肩在御花園裡走着,蘇妃的步履徐徐,棋歸緊隨其後。蘇妃低聲道:“本宮記得,當年公主第一次進宮的時候,那副淡雅的妝容。人人都說你弱不勝衣,我倒覺得你有些不勝妝的素淨。”
棋歸知道她想說什麼,便低聲道:“那時候年幼無知,如今,棋歸已經是孩子的母親了。”
蘇妃低聲道:“你便不覺得可惜嗎?當年你是何等毓秀玲瓏的一個人兒,何苦讓這些……沾了你的本心?”
棋歸笑了,眼角妖挑的痕跡似乎有些熒熒光彩。如今的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若不勝妝的小姑娘了,嫣紅豔麗的雙脣,雙眸卻平靜如水,令人觸目驚心。
她低聲道:“娘娘不必悲春傷秋。我既選了這條路,便會好好地走下去。”
當年啊……那個趙棋歸早就被太后的一碗藥給毒死了。
她縱然還有一顆玲瓏心腸,也該好好收在自己肚子裡,一層一層護好,只讓該瞧的人瞧見。
蘇太貴妃瞧着她,似乎有些遺憾,最終壓低了聲音,道:“我有幾句話給你,你聽一聽就是了,若是不愛聽,也不用往心裡去。”
棋歸道:“娘娘請講。”
蘇太貴妃看着眼前的繁花,道:“太后娘娘今個兒落了你的臉,你是個聰明人,也不該往心裡去。”
棋歸倒是笑了,道:“臣妾不敢。”
蘇太貴妃斜睨了她一眼,道:“本宮是希望你懂得娘娘的苦心。要知道,武侯爵方立了大功回朝,風頭太盛,這個時候,你作爲內眷,受點委屈也是該的,也算是替侯爺避避風頭。”
意思是,還是要讓天下人知道,武侯爵,無論立下何等大功,在王上面前,還是要跪。他孩子的母親在王宮大內,還是要低頭。
棋歸垂下眼簾,道:“謝娘娘提點,太后娘娘的苦心,臣妾明白了。只是,我家的小公子,和小翁主……”
蘇太貴妃道:“這件事你也不要急,你們畢竟是骨肉至親。”
棋歸思來想去,覺得實在不能再被動下去了,便低聲道:“不瞞娘娘,其他的事兒臣妾都能忍,唯獨就這一件,怕是等不得。”
蘇太貴妃低聲勸她:“你又何苦來哉?只消再等一等,這陣風頭過去,作爲補償,太后娘娘定會下懿旨,冊封小公子爲世子的。”
棋歸笑了笑,道:“這個,倒是不急。就是娘娘遲遲不封,臣妾也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蘇太貴妃沉默了。
兩人又走了一段,棋歸道:“娘娘,帶臣妾去瞧瞧兩個孩子可好?”
蘇太貴妃嘆了一聲,道:“你隨我來罷。”
棋歸低聲道:“多謝娘娘諒解。還望娘娘能明白,這母子天倫,實在是難以割捨。若是要臣妾在那等權名和天倫之中選擇,臣妾一定是選擇後者的。”
蘇太貴妃知道她這話,是要帶給太后的。
當下也不言語,直接帶了她去紫宸宮的暖心閣。兩個孩子,並一個小公主,都在那裡。小公主大一些,已經兩歲多了,正由奶孃陪着玩。兩個小的才一歲,光屁股滿地爬的那個是丫頭小寶,穩重坐着一動不動的那個是做哥哥的大寶。
這兩個孩子果然白白胖胖的,幾個奶孃和宮女看着都是爽利乾淨的人,看見蘇太貴妃和棋歸,就站起來給她們行禮。
棋歸看見孩子就笑逐顏開,坐了下來,問奶孃:“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奶孃笑道:“都好,吃的好,睡得也好!”
棋歸又道:“長了幾顆牙?”
正說着,小寶突然一咧嘴,露出一排小牙齒。
棋歸且驚且笑,道:“倒是長了不少呢。”
說來也奇怪,兩個孩子好像知道她是自己的母親,所以和她也很親近。棋歸和孩子們玩兒了一會兒,心情不錯。
等到下朝的時候,燕君行果然跟着面色不善的太后一起來了。
棋歸抱着小寶迎了出去,笑道:“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
太后淡淡地道:“起罷。”
燕君行看見她的樣子,覺得好笑。今兒一早看見太后來上朝了,就知道事情不妙,沒想到到底是讓她給摸了進來,見到了孩子。
太后早聽了人回報,見了這個架勢,心裡更明白了幾分。她自認已經仁至義盡,擺出了兩條路讓他們選,他們若是願意退一步,自然是皆大歡喜。怎奈他們沒有。
都到了這份上,她還能說什麼?
棋歸低聲道:“這些日子,真是有勞了太后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妾一定銘記於心,只盼來日能結草銜環相報。”
太后道:“這些虛的你也不用多說了。奶孃你便一塊兒帶走吧,都是用習慣了的,突然換了,怕孩子不高興。還有一應的用具,也都先帶走。你們匆匆忙忙地回了京城來,能準備下什麼東西!”
燕君行腹誹,你也知道我們回來得匆忙?
棋歸聽了大喜,再三感激,才和燕君行一塊兒,帶着孩子出了宮去。
養心閣內,蘇太貴妃低聲在太后耳邊說了幾句話?
太后顰眉,道:“她真這麼說?”
蘇太貴妃道:“確實是這麼說,看樣子,她倒是寧願不要封號。”
太后冷笑,道:“這次徵齊,莫說是小十,她也是有功的,她的孩兒自然要封爲世子!不然哀家怎麼向天下臣工交代?好她個趙棋歸,死過一回,心眼倒是長了不少。”
蘇太貴妃沒有想到這一層。倒是愣了愣,才道:“娘娘的意思是,不封?”
太后沉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