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都這麼說了,棋歸能怎麼辦?
別人她也信不過,更怕武侯爵府的人回來會告訴燕君行,到時候燕君行扒了她的皮。因此只好讓人去找了李石來。
李石也不廢話,迅速找到了燕京城裡一家相對會比較清靜,貴族去得又比較少的賭坊。順便告訴棋歸,燕太后出嫁之前,也是京城裡鼎鼎有名的拳打一條街的人物。偏她出身高貴,想娶她的人還是一大把。後來還是先王出手,將其降服領走,才還了燕京一片祥和。
棋歸聽了之後哭笑不得。心道看太后平時架子拿得十足,教訓起人來更是一板一眼,原來她年輕的時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許久沒出門了,太后和太貴妃也非常興奮。結果被棋歸給攔住了。
棋歸無奈地道:“兩位娘娘,您二位雖然沒穿着宮裝出來,可是這個樣子,也實在是打眼,要是被人認出來,就糟了。”
太后滿不在乎地道:“哀家要去賭,又怎麼了?”
太貴妃連忙勸道:“叫人瞧見了,確實不大好看。”
棋歸嘟囔道:“叫人認出來了,那也得有人願意跟您賭了。”
太后就皺眉,道:“那你說吧,怎麼辦?”
棋歸鬆了一口氣,道:“臣妾想着,咱們不如把一身脂粉味給洗了去,做男兒身打扮。”
太后又眉開眼笑,道:“甚好,甚好,那就更不用像個娘們兒似的扭扭捏捏了。果然還是你比較有經驗。”
“……”
百合等人也略通易容,很快就把棋歸等人都打扮成了年輕小後生。因賭場這種地方,人多手雜,百合等人還特別仔細小心地給她們貼了假喉結,用不同顏色的淺粉將耳洞也遮住了。穿的衣服加了一定比例的墊肩,這樣胸部就不用纏太緊了,既不會不舒服,看起來也不明顯,更把一個男兒的架子撐了起來。
其他人都好說,唯一麻煩的,就是燕太后。
燕國女人,上了年紀會發福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可蘇太貴妃一直沒有生育,體態一直比較窈窕。燕太后也沒有怎麼發福,但卻豐乳肥臀,做婦人妝容或許還算偏瘦的。可是,打扮成男兒,就有些麻煩了。
最終爲了減少她的厚度,百合等人只好想辦法增加她的寬度和高度。最後化出來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
一屋子的人都驚住了,太后自己卻非常滿意,對着鏡子照了又照,笑道:“真是好一條漢子。”
太貴妃有些擔心地道:“墊了那麼多,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燕太后活動了一下手腳,跑跑跳跳了兩步,笑道:“一點兒都不妨礙,也不覺得十分不舒服。棋歸,你府裡這幾個丫頭,手藝十分之好。”
棋歸摸了摸剛貼上去的兩撇小鬍子,笑了一聲,道:“確實挺能幹的。”
幾個人說笑着出了門。
到了賭場,太后和蘇貴妃,帶着幾個護衛,就直奔了進去。棋歸屁顛屁顛兒跟在後面,卻發現裡頭一股說不出來的怪味兒,而且人擠着擠着人。最近她有點晨吐,很快就受不了了。
太后儼然就像見了多年不見的好朋友一樣,很快上了賭桌,開始和人叫大小。
蘇太貴妃竟然也興致勃勃地在一邊看着,太后讓她跟着壓大小,她也跟着太后壓。棋歸看着一向嫺靜的蘇太貴妃這個傻呵呵的樣子,有些愕然。
然後又失笑。這兩個人,人生走到了這個時候,是已經卸下了肩上的重擔,可以恣意享樂的時候了。
棋歸被擠得實在受不了了,索性讓人去告訴蘇太貴妃,說她身體不適,想去車裡躺一會兒。蘇太貴妃回頭看了她一眼,笑着點點頭,讓她去了。
而太后,還在虎虎生風地和人喊大小。
棋歸去外面車上睡了一會兒,後來還是餓醒的,睜開眼睛一看,都大下午了。棋歸讓人進去瞧瞧裡面那兩位餓不餓,結果叫去的人被狼狽地轟了出來。
“回公主的話,太后娘娘和太貴妃娘娘,興致正濃,不讓人打擾。”
棋歸無奈,道:“那就不要打擾吧。咱們到旁邊的小攤子上去吃碗雲吞。”
她看了從今天開始就一直杵在這兒的李石一眼,想起了當初的點點滴滴,也有些不忍心,垂着眼皮道:“一塊兒去吧,就在旁邊,出不了什麼事兒。”
李石答應了一聲,跟在她身後,卻並沒有坐下來吃,只是站在一邊站着。棋歸也不再叫了,老闆上了雲吞,她狼吞虎嚥地吃了。
覺得沒怎麼吃飽,又叫老闆拿了兩個煎餅果子,端在手裡吃。
李石默默地看着她。她已經是好多個孩子的母親了,很多小動作,卻和當初一模一樣,真是一點兒也沒有變。
棋歸被他看得有些食不下咽,有些不耐煩地道:“你餓?”
李石連忙別開了視線,道:“不餓,屬下謝公主關心。”
棋歸嘀咕了一聲,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有什麼打算?”
他今年二十三,和他一起的兄弟,不少已經進入燕國朝廷爲官,或者是已經抱得美人歸,成家立業。只有他,無官無職,無妻無妾。
別的不說,終身大事總該想一想了罷。
李石聞言一愣,道:“屬下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棋歸就很直接地道:“你不能老是在武侯爵府做侍衛,以你的才華,這是暴殄天物,何況你也該娶個妻子了。”
燕君行不喜歡他,更不會提拔他。這麼多年了,他在武侯爵府裡,依舊是一般侍衛。
李石僵了僵。
半晌,他苦笑道:“不勞您費心。”
棋歸一怔,然後纔想起來。多年前的李石,也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他從來不喜歡別人討論他的事情。
她低着頭,翻了一會兒手裡的煎餅果子,終於道:“抱歉。”
李石依舊背對着她,沒說話。
棋歸輕聲道:“是我太小氣了。從前的事,也不是你的錯。你也不過是,依李宛之命行事而已。”
將她藏匿在民間,後見有機可趁,又送她入軍機府。不對的時候,把她帶走,時候對了,又送她回來。李宛手裡穩穩地操控着這個局。
她是公主,可惜已經亡國了,沒有王權的支撐,她就是個屁。李宛宏韜大略,自然不會去顧慮,國破家亡以後,她渾然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自己的國人,自己的親人,每日每夜,想起那層層疊疊的屍體都會做惡夢。
甚至天天擔心着明天可能就會餓死。
她也曾經恨過,恨李石那個時候難怪這麼氣定神閒。按理說,每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乞丐,都會恐慌的吧。她恨李石心裡明明有底,卻看她每天慌得像個猴子似的。
莫非,他以爲,一個國破家亡,天天做噩夢的公主,在民間,真的有他以爲的那麼,“無憂無慮”麼?
不過,當初的歲月不管多麼不堪,好在也過去了。
棋歸如今已經釋懷,自覺實在是不應該再天天對着李石橫眉怒目的。
李石一直沒說話。
太后玩到天都黑了,好在也是個有分寸的人,考慮到沒跟宮裡打招呼,宮裡非瘋了不可。贏了一大票銀子之後就卷着銀子匆匆從賭場裡出來了,打算改日再戰。
見着等在車裡的棋歸,太后有些尷尬,把手裡的小包袱丟給她,道:“賞你了。”
棋歸接過來扒拉開一看,裡頭竟然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蘇太貴妃也是高興的滿臉紅暈,笑道:“今兒碰見個大傻子,先前贏了點,後來就手氣一落千丈,贏了多少圈都輸給咱們娘娘了。”
棋歸掂了掂,忍不住笑道:“這裡頭少說幾百兩了。”
太后大方地道:“賞你了,就當是你的辛苦費。明兒再打點好了帶哀家出來玩。”
棋歸也樂了,笑道:“娘娘還想去賭場?”
燕太后道:“這個賭場是不能去了,今日哀家很是出了一把風頭,怕是已經被盯上了。”
若是從前在家裡做小姐的時候,她纔不管這些呢,今天就算把那賭場都贏了個乾淨,她明日也照去不誤。現在畢竟不一樣了啊,還得給她死去的老頭子和當過王上的兒子留點面子。
她想了想,道:“今兒哀家這身打扮,着實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不如,趕明兒咱們上青樓逛逛吧。哀家也奇怪啊,那些男人左擁右抱的,到底是什麼滋味。”
“……”
馬車先回了侯爵府,燕君行也剛回來,匆匆地往回趕,遠遠地走到門口,他眼尖地發現兩個人影站在自家府邸門口說話。其中一個背對着他,虎背熊腰,應該是個男人。正和一個身形有些熟悉的人說話。
那個瘦小的向那個高大的行禮,那個高大的還扶了她一把,舉止有些親密,像兩個婦道人家似的。
燕君行有些奇怪,都這個點兒了,家裡還有客?
然後那兩個人就分開了,一個上了馬車走了,一個往他家裡走。
燕君行追了上去,初有些不確定,等看到跟在身邊的李石,不禁就反應過來,遠遠地喊了一聲:“棋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