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果果和好以後,棋歸的心情也變得不錯。她意識到她得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幾個孩子身上。燕京的人便經常看到她帶着成羣的奶媽和孩子在街上亂逛。或者是一家子一起在宮門口等燕君行從文昌閣出來回家。
一時之間,京城貴婦都諸多模仿她的模樣,也開始帶着孩子出行。首先是先帝妹子謹紅公主,年近三十,最近又喜得貴子,便經常自己抱着孩子出行。謹紅公主生性灑脫,做公主的時候就喜歡着男裝,騎射武功無一不精。街頭便經常有了她穿着男裝,帶孩子四處遊蕩的身影。
棋歸看得羨慕,可是無奈自己肚子漸漸大了,想要穿男裝也穿不了。
這也成爲京城權貴圈子裡最膾炙人口的談資,衆人已經開始從談論誰家的小姐國色天香,轉而開始談論誰家的夫人最有風味。
這些事兒,都是宮裡的妃子們望塵莫及的。尤其是劉貴妃。自從她得了一子以後,身體就一直也沒有好過,整個月倒有大半個月都要躺在牀上調養,連長春宮都很少踏出去過,更不用說是爲了出王宮了。
有一天太后在紫宸宮,聽說是棋歸來了,頓時就笑了,道:“估計又拉着她那一大班子。”
一年之計在於春,因有許多節氣,還有由後宮之主主持的祈豐收的祭祀,諸命婦開始頻繁進宮。比如此時,紫宸宮就坐着兩位公主,兩位命婦,還有姜淑妃,和路修儀。其中就包括最近在京城裡風頭正盛的謹紅公主。
聽太后這樣說,衆人都好奇地伸長了脖子去看。
棋歸自然不能把自己那一羣孩子都帶到宮裡來,但她把自己的那對雙生子女帶來了。這兩個走路已經走得頗穩當,奶聲奶氣,對答也流利,正是討喜的時候。
看棋歸挺着個大肚子,和兩個孩子穿着同樣花色的藍色碎花長裙,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舒服。
給太后請了安,棋歸有些歉意地笑道:“這兩個小的近日出門野慣了,今兒一早看見臣妾在梳妝,竟早早就在旁邊等着了。”
她萬萬沒想到太后今天是有客人的,若是知道,也不會把這兩個孩子帶出來了。
太后並不在意,叫世子和小妞妞去她身邊。世子老實,過去只在一邊看着,小妞妞就伶俐,往太后腿上爬。
太后頓時就笑得合不攏嘴,把小妞妞抱在懷裡。世子也被蘇太貴妃抱在懷裡。
“哀家看來看去,你們家最寵的倒是這個閨女。”
棋歸有些尷尬地笑道:“是她父親太縱着她了。”
太后道:“燕家的男人都疼閨女兒,是這樣。”
謹紅公主道:“不止是男人,女人也疼。王嫂,臣妹也是一樣呢。”
太后笑道:“是啊,你說這是爲什麼呢?”
謹紅公主爽朗地笑道:“或許是姑娘家乖巧,貼心,又懂事。”
幾個人熱烈地討論了一下育兒經。只有姜淑妃和路修儀兩個沒有孩子,聽得心裡有點空落落的,心道以後一定要生一個好的。
棋歸坐着挺安穩的,有謹紅公主這個插科打諢的能手在,她也沒多事去湊趣。
不防太后突然問道:“對了,哀家想起件事兒,聽說你在多寶閣定了幾個玉佩?”
這話問得奇怪,太后不大管人家的家事,棋歸在多寶閣定了幾個玉佩,值得太后親自問起嗎?
只有棋歸自己知道,她買玉花的錢,大部分都是太后的賭資……
她訕笑了一聲,站起來行禮,道:“是太后娘娘賜的,臣妾覺得這樣最好不過,讓孩子們以後都記得娘娘的恩典。”
太后滿意,嘀咕道:“哀家就說嘛,你這個老摳,手裡何時這麼大方過。”
說着把小妞妞一摟,笑道:“你以後可不能學你娘,摳得要死。”
正說笑,宮人來傳,道:“啓稟娘娘,貴妃娘娘帶大王子來給您請安了。”
太后一怔,道:“她今兒倒是好了些,能出門了?”
在宮人的簇擁下,劉貴妃帶着還在襁褓中的王長子來了。她剛生產,但整個人卻好像瘦了一大圈,這個天氣已經轉暖的時候,她已經裡裡外外穿着好幾層衣裳,都像是架在骨頭架子上似的。腰身倒是還沒收回去,顯得鼓鼓囊囊的。臉瘦得尖,雖然上了些脂粉,可也擋不住整個眼眶下陷,顯得極爲憔悴。
王長子也瘦瘦小小的,兩個多月的孩子,看着跟人家剛滿月的孩子差不多。
在座都是太后寵愛的幾個,個個都正值當年,朝氣蓬勃。突然走進來這麼一個病秧子,瞧着都覺得不知道爲什麼有點膈應得慌。衆人不由自主都管自己看自己的鞋尖。
就從長春宮走到紫宸宮的一段路,她竟然走得大汗淋漓,看起來有些慘不忍睹。
劉貴妃附身給太后和蘇太貴妃行禮。
姜淑妃倒是還知道分寸,先站起來給她見禮。旁邊的路修儀只好也站起來了。餘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然後又一起看向棋歸,似乎看她的舉動。
棋歸只好也站了起來,衆人這才稀稀拉拉地站了起來。
太后看得好氣又好笑,道:“給貴妃賜坐吧,把王長子抱過來給哀家瞧瞧。”
曾寶林答應了一聲,親自抱着王長子給棋歸太后。
太后看了半天,實在沒什麼好誇的,只好道:“瞧着挺秀氣的。”
小妞妞在旁邊蹦蹦跳跳,劉貴妃就一直盯着她,最終劉貴妃站了起來,道:“太后,當心讓翁主傷了王子。”
“……”衆人神色詭秘,紛紛去看棋歸的反應。
棋歸也很尷尬,連忙站起來,道:“妞妞,到娘這兒來。”
小妞妞年紀小,可是極爲敏感,她剛剛還興致勃勃的,一下看所有人都看着她,猜想自己可能做錯了事,神情便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棋歸有些心疼,道:“妞妞,過來。”
小妞妞這才蹣蹣珊珊地下了臺階,到了棋歸身邊,小聲道:“娘,妞妞沒有想打弟弟。”
棋歸看了一眼劉貴妃的臉色,小聲道:“妞妞,那是王長子,你要叫王子。”
小妞妞似懂非懂,愣愣地看着棋歸。
太后看不下去了,道:“好了,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你那麼嚴厲幹什麼!”
棋歸費力地把小妞妞抱起來放在自己的椅子旁邊,笑道:“規矩還是要守的。”
劉貴妃看了她一眼,把眼神瞥到一邊,笑道:“今兒臣妾瞧着天氣不錯,就帶王長子出來曬曬太陽,也帶他來給您和太貴妃娘娘請個安。”
太后抱着那小小的孩子,皺着眉,道:“你的身子也不好,三天兩頭的吃藥。”
劉貴妃連忙道:“臣妾剛生產,據說是這樣的,這些日子,在太醫的調理下,倒是好多了。”
說得倒好笑,好像誰沒生過孩子似的。哪個生個孩子是像這樣的?偏她自己還不認。
劉貴妃對太后道:“不過,臣妾的身子不妥當,也照顧不好王長子。前些日子臣妾聽說,有個叫張毅之的巡醫檢,醫術高超。若是能讓他進宮給臣妾調理一下,臣妾也好照顧王長子。”
聽了這個問題,太后就問棋歸,道:“毅之還精攻婦科?”
她用腳趾頭也知道,是什麼人給這劉氏的主意。必定就是在武侯爵府呆着的常太醫了。
棋歸顰眉道:“張大人精攻的是跌打損傷一類。偶爾也給臣妾把過脈,醫術確實卓絕。可是前些日子,大人辭官還鄉了。”
太后道:“哀家記得,好像是辭官了……”
棋歸點點頭,道:“已經走了有整個月了。”
劉貴妃心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道懿旨,還怕他不回來?”
太后斜睨着她,道:“宮裡的婦科聖手大把,你要哀家急急忙忙的下個聖旨,去把一個跌打骨科大夫召回來給你這個貴妃調養身子?而且人家還是做過軍醫的?”
太后說得還比較委婉,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你劉氏是已經病得要死了麼,所以亂投醫!
劉貴妃看了棋歸一眼,道:“可聽說,那張大人也常常給武昌公主看診呢。”
蘇太貴妃看太后面上有些怒意,連忙勸道:“張大人本就是咱麼十爺的舊部,兩府的交情也好……”
劉貴妃不悅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張大人和武侯爵交情好,和王上就沒交情了?”
頓是一衆女眷就紛紛低頭,本來有想跟着勸的現在也不勸了。連姜淑妃都聽出來了,蘇太貴妃是在幫劉貴妃打圓場。結果沒想到倒先被她嗆了兩聲。
那不是狗咬呂洞賓麼,誰還願意搭理她啊。
最終還是謹紅公主道:“貴妃娘娘,您誤會了,太貴妃娘娘的意思是,這張大人到武侯爵府總比進宮方便吧?何況宮裡的御醫大把呢,宮裡的諸位娘娘,並我王兄,也很少召見張大人啊。也不是非張大人不可嘛。”
劉貴妃不贊成地道:“公主,臣妾自己怎麼樣,是不要緊的。可臣妾最近總覺得力不從心,只恐照顧不好王長子,那臣妾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說着又看着棋歸,眼神有些幽怨,道:“從前臣妾用得好的,也有小常大夫。後來因武昌公主懷孕,常大人到了武侯爵府,回來的時候說起了張大人醫術卓絕。臣妾便想召張大人進宮來瞧瞧。”
末了又補充,道:“這也是爲了王長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