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這次哭夠了,她反應過來,道:“您今兒不上朝嗎?”
燕君行低聲道:“進宮請了假,怕你不老實,所以要在家裡陪你。”
棋歸摸了摸後面的傷口,又摸了摸前面的肚子,也沒有不服氣的反駁。擡起頭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就躺在他懷裡,睡着了。
燕君行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陪她躺了一會兒,然後就起身了。
“備馬,準備進宮。”
紫宸宮。
消息傳到太后那,也不知道是怎麼誤傳的,說是棋歸被蛇咬了。搞得太后心情也不好。
燕君行解釋清楚了,說只是蟲咬的。
太后鬆了一口氣,道:“那還強些。不過老十,這個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燕君行愕然,道:“什麼怎麼辦?”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這毒液可是會影響胎兒的。你要生個傻子,還是殘障?說出去,你武侯爵的臉面往哪兒擱?”
燕君行這才搞清楚太后的意思,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道:“殘障傻子也是我的兒子。我武侯爵府也不是養不起一個傻子或是殘障!”
“得得得,你別衝着哀家嚷嚷。你要養就養,哀家也沒說不讓你養。”太后連連擺手,讓他別嚷嚷。
過了一會兒,她皺皺眉,又笑了起來。燕君行能這麼想,她私心裡還是有些安慰的。畢竟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人品高潔,重情重義,也是她的驕傲。
燕君行好像還是氣呼呼的。
太后笑道:“你打算在家歇幾天?”
“過了這幾天再說罷。”棋歸的情緒還不穩定,他走不動腳。
“王嫂,臣弟這次來,一則,是想讓果果回去陪陪她娘。再則,是有點事兒,想跟您稟一聲。”
“什麼事兒?”看他的樣子,太后也漸漸嚴肅起來。
燕君行沉着臉,道:“臣弟已經着人去打聽過,那種叫青蝶的毒蟲,壽命極短,也極怕冷,燕京這種地方是很少的。臣弟懷疑,在菩提庵那一代,可能有人在飼養這種毒蟲。”
太后顰眉道:“養這蟲子幹什麼?”
燕君行道:“請您下旨徹查。”
太后道:“你怎麼會這麼想……而且,就算是真有人養這蟲子,也不是什麼大事。需要哀家特地下旨去查嗎?”
燕君行嚴肅地道:“王嫂,臣弟覺得這不是小事。只是沒有證據,所以請您下旨徹查。”
太后終於回過味兒來了,道:“你懷疑是什麼?”
“這天下亂了百餘年,民間妖異叢生,權貴渾水摸魚。臣弟甚至聽說在不少地方,都有青樓楚館,專門誘拐擄掠貴女宗姬,甚至公主之尊。人口買賣猖獗。這等積瘤不除,百姓何以安居樂業?王嫂,那毒蟲最大的作用就是讓人麻痹,本不該在京城,又在一尼姑庵附近,實在是讓臣弟很難不起疑。”
太后緊緊皺眉,道:“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呢?”
燕君行拱了拱手,道:“棋歸就經歷過此事,雖被人救出,可一直到現在心傷也難平。王嫂,身爲女子,貞操比性命更重要。此等之事天理難容。既要開創太平盛世,便首要正民風,殺雞儆猴。”
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道燕君行說得對,若是一隻毒蟲後頭真的藏着那麼大的陰謀,那的確應該殺雞儆猴。
“準,哀家便下旨徹查此事。”
燕君行道:“謝王嫂。”
太后擺擺手,道:“你既攝政,如今懂得設身處地地爲百姓着想,哀家甚爲欣慰。”
燕君行道:“是王嫂教養有方。”
了卻了一件心事,燕君行回到家裡。
果果已經回來了,正在陪棋歸喝粥。
在孩子面前,棋歸會稍微像樣一些,也不會動不動就哭哭啼啼。但是看得出來,她的心情非常不好,一口一口地吃着眼前的粥水,半句話也不說。果果小聲地跟她說着什麼,也難逗她笑一笑。
聽見動靜,果果從牀邊站了起來,行了個禮,笑道:“爹,您回來了。”
燕君行點點頭,對棋歸道:“還難受嗎?”
棋歸看了看果果,小聲道:“我什麼時候纔可以吃別的?”
“你就光惦記這個了。”燕君行無奈。
果果笑了一笑,主動告退了。
棋歸心裡不痛快的時候,就特別喜歡巴在燕君行懷裡,好像對方是她所有的依靠那般。這次,她又緊緊地抱着燕君行,摸摸自己的肚子,道:“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吃別的?”
“先養養。”燕君行敷衍道。
棋歸哼哼了兩聲。
燕君行把她的臉捧起來,道:“我怎麼覺得你好像非常不高興?”
“你讓蟲子在屁股上咬一口,我看你高不高興。”
“我倒沒有你那麼滑稽然蟲子在屁股上咬一口。不過大傷小傷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了,沒有一次是像你一樣這麼消沉的。”
棋歸不服氣:“我有身孕。”
燕君行笑道:“好了,我不是罵你,我只是想你高高興興的。”
說着,他低頭去親她。
親了一會兒,他擡起頭,皺眉道:“又不漱口。”
棋歸這才高興了,笑嘻嘻地把他的頭拉下來,主動親了上去,好像就要氣他,故意把舌頭伸過去逗他。
看燕君行一臉嫌棄,又皺着眉頭,又沒有把她推開。
棋歸終於更高興了。
“你從前就嫌我是個小乞丐,一會兒嫌我這兒,一會兒嫌我那的。”後來,棋歸躺在他懷裡道。
燕君行低聲道:“我錯了還不成嗎?以後就是你要翻天,我也不管你。免得你小解一下還要走得遠遠的,我還得給你刨個坑。你說是不是?”
是啊,她不就是不想給人看見嗎,一點兒也不想給人看見。結果倒好,辛辛苦苦地走了那麼遠,到頭來屁股倒被人看了個仔仔細細。
她憤憤地捶了他一下,不說話了。
燕君行摸着她的肚子,哄着她睡下了。
要說這幾天,棋歸的日子過的那叫一個生不如死。每天屁股上都得擦藥,一天到頭都是側身躺着。而且經常會覺得,頭暈噁心,還會想吐。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喝那個幾乎沒有一點兒味道的粥,喝了之後就是吃藥。
什麼零嘴兒點心,幾乎是沒她什麼事兒了。
張毅之來給她複診,看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好像是在等他宣佈她可以開戒了。
饒是張毅之這樣的人,竟然也覺得根本無法直視她的眼神,低下頭,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道:“好些了。給您改個輕一點的方子。”
棋歸輕咳了一聲,道:“那忌口呢?”
“還得忌。”張毅之低着頭開方子。
棋歸想了想,又道:“原來那些,還得全忌?不能少忌一兩樣?”
“還是全都得忌。”
棋歸不死心,道:“一樣都沒減?”
張毅之開好藥方子,聞言輕輕笑了一聲,道:“對,一樣都不能少。”
棋歸頓時又哭喪着臉。
張毅之把藥方子交給身邊的人,溫聲道:“再忍一陣子吧。等孩子出生了,就好了。”
棋歸一個激靈,道:“對孩子會有影響?”
“影響不大”,張毅之斟酌了一下,道,“只是孩子降生以後,殘毒也可以流出來。”
在牀上養了小半個月,棋歸才漸漸好利落了,可以下牀。這些時候,燕君行去上朝,便一直是耿嬤嬤,沉魚和果果照顧她的。
一下牀,竟然發現自己的肚子大了一圈。
以前的衣服穿着有些緊繃,棋歸訕笑了一聲。
耿嬤嬤雖然沒有生產過,可是畢竟服侍了太后好幾胎,經驗充足,眼神毒辣。她盯着棋歸的肚子看了一會兒,道:“長期躺着,還是找個太醫來摸一摸胎位看看怎麼樣吧。”
棋歸嚇了一跳,道:“胎位會不正嗎?”
耿嬤嬤只道:“小心一些總是沒錯的。若是有事,現在調整也來得及。”
沉魚也道:“是啊,公主,您也不用擔心,只是小心一些,求個安心而已。”
果果道:“聽說那個洪大夫很會摸胎位呢。”
“要,要摸?”棋歸咬了咬牙,道,“還是讓張大人過來一趟吧。我對他比較放心。”
反正他該看的也看了,該摸的也摸了,何必再麻煩別人。
張毅之被叫了過來,聽說是看胎位的事兒,張毅之也有些驚訝。
棋歸小心翼翼地道:“您從前試過嗎?”
“在軍中給馬摸過。”
“……”
不過他這樣說,棋歸又釋然一些,心道在他心裡,她和馬估計也沒什麼區別。
棋歸躺在牀上,由着張毅之解開她的衣帶,雖然隔着一層中衣,可還是能感覺到他那隻粗糙寬厚的手掌。
他好像隔着肚皮,撫摸到了孩子的頭。是那種特別讓人安心的撫摸方式,棋歸也漸漸放鬆下來。
摸了一會兒,張毅之擡起頭,道:“游到上面來了,頭朝上,腳朝下,胎位的確不正。”
棋歸傻了眼,道:“那怎麼辦?”
張毅之道:“別急,你還未滿八個月,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來調整。”
棋歸點點頭,還是覺得有些緊張。
張毅之的婦科是棋歸生第二胎的時候纔開始漸漸鑽研的,許多東西也是根本就沒實踐過。他知道有一套,正胎位的手法,但也不能確定,也沒有馬上教給棋歸身邊的人。只推說先回去瞧瞧,再說。
看着他的背影,棋歸摸着自己的肚皮,有些緊張地道:“看來真不能老是坐着。”
果果輕聲道:“那不是受傷了嗎,在牀上修養也是應該的。”
棋歸嘆了一聲,道:“就不能讓我消停會兒。我能想的起來的,這幾年倒都是在懷孩子,生孩子,然後帶孩子。”
果果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