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啓回到定州後,很快得到消息:褚賢投奔朱先武,朱先武已拜褚賢爲大將軍。
朱先武深知褚賢這人自視極高,打了敗仗以後,最渴望的就是能找到伯樂,東山再起,如果有人能肯定他的才能,並對他委以重任,他肯定會竭盡全力,拼到最後。
吳啓一聽這消息,心裡忐忑不已,便找來吳笳和吳薔商議。
吳笳見了吳啓之後,將自己搬出大將軍府的事情向他解釋了。
吳啓只道:“搬出去自己過活也是好事,你有這個想法我應該爲你感到高興纔是,你也大了,將來的事全都靠你呢!”
其實吳笳搬出去的原因並沒有吳啓說的這般複雜,他只是想搬去和冷越做鄰居。
吳啓又將褚賢投了朱先武的事情向吳笳和吳薔說了。
吳薔道:“朱先武在這個時候得了褚賢,真是如虎添翼啊,而且朱先武向來就擅長籠絡人心,收羅人才,這一點咱們還真要向他學。”
吳啓在吳笳肩上拍了拍,滿懷期望地看着他,道:“說到籠絡人心,笳兒,你可真要好好學學,我也老了,以後吳家軍,咱們整個一族的榮譽就都靠你了。”
“籠絡人心?我幹嘛要籠絡人心,我在戰場殺敵,我用不着討好誰。”吳笳道。
吳啓面有怒色,低聲罵道:“胡鬧,還以爲你搬出去自己過活是因爲你長進了,竟然還說出這麼混賬的話來。叔父對你的期望你又不是不知道?哎,我身邊也只有你們倆了,宋人尚武,你兄弟過於文弱,他難有大造化,你不一樣,吳家軍人人服你,你就應該當好這個頭,將來領着大夥幹番……大事業?”
吳薔雖然對吳啓所說的文官難有大造化很是不服氣,當仍舊順着吳啓的話說道:“是啊,哥,都說時事造英雄,你可要利用這個時機呀!朱先武論家世,論文才武略,哪一樣都比不上你,可人家有野心,早早的就敢稱王了,難道你就甘心將來只做個將軍,一輩子在戰場上出生入死?”
吳啓朝吳薔皺了皺眉,道:“薔兒這話以後不可當着外人說!我早先在復國之時就當着衆人立過毒誓,今生都不會動奪位的心思,如果我不這麼做,咱們吳家軍可能也不會有今天。笳兒,叔父可把希望全寄託在你身上了!”
吳笳雖知道吳啓一直胸懷壯志,擁羅穩爲王只是個幌子,早晚有一天會要取而代之,但他也沒想到吳啓竟是如此堅決地要讓自己來替他完成志向。
吳薔雖早就知道吳啓的心思,但當吳啓這麼直白地說出希望都寄託在吳笳身上時,他心裡一下很不是滋味,論復國,論與齊軍作戰,他吳薔付出的不會比吳笳少,多方活絡關係,協調物資,獻言獻策,哪一樣他都是竭盡全力,很少出過紕漏,但在大家看來,吳啓的傳人好像卻只有吳笳一個。
吳薔向來性情溫和,即使是吳笳有時不講理,他也很少和吳笳起衝突,但在他心裡,如果真要有人來繼承吳家的霸業,他並不認爲吳笳比自己更合適。他本覺得吳笳心無城府,又不會籠絡人,身邊沒有得力的人幫他,但自從冷越的出現後,吳薔便開始感覺到威脅了。
吳啓接着說道:“這次回來,聽說大王……搬了寢宮,離王后的寢宮比以前還遠了,哎,這讓世人怎麼看呀,大王冷落王后早就傳了個遍,如今王后和孫家對大王的怨氣只怕更深了。孫堯在那幫舊臣中還是威望很高的,大王怎麼就這麼不能顧全大局,這麼下去,只怕要亂啊!”
“孫堯現在就只盼着王后誕下個公子,將來扶持自己女兒做太后,這樣王室就成了他孫家的。宋國尚武,看重戰功,我看他孫堯也是過多了安穩日子,喜歡癡心妄想。”吳薔道。
吳啓嚴肅地看向吳薔:“薔兒不可妄言!大王是咱們擁立的,他孫堯也不敢妄議廢立。不過現在復國不久,又新得了許多城池,咱們還是得依靠他孫堯。”
吳啓說完又轉向吳笳:“笳兒,你與大王……曾有交情,大王依賴你,向來就愛聽你的,你去勸勸他,讓他不要再冷落王后,多爲王室着想。”
吳笳本就因爲吳薔設計逼羅穩與王后完婚生子一事心中窩了火沒發,如今吳啓還讓他去勸羅穩,他一下就把那火給引出來了。
“叔父就知道爲王室考慮,怎麼就不會考慮考慮大王的感受?他除了是你們手裡的工具,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吳薔聽到吳笳如此和吳啓說話,猜到這兩人之間只怕會吵起來,忙到吳笳跟前勸:“父親也是爲王室爲宋國着想,哥怎麼說這樣的話?”
吳啓氣得面紅耳赤,甩手坐下,向吳笳罵道:“不上道的東西,剛和你說那麼多都白說了,回去自己好好反思,看到你都生氣!”
待吳笳出了門,吳薔在吳啓對面坐下,勸道:“父親也別生氣了,兄長性情中人,不可逼迫。”
吳啓長嘆一聲,道:“他這性格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改,偏偏你又生得文弱,挑不起這擔子,爲父好生爲難呀!”
“也不見得文官就會一直難成氣候,如今是亂世,固然舉國尚武,將來天下統一了,局面可能就得改改了。”
“你倒是能看得遠,我也巴不得你能有大出息,只是現在你還是要好好幫着你兄長,切不可自己人先失了和氣。”
吳薔聽吳啓如此說心中雖有些不快,但仍點頭應道:“孩兒明白。”
吳笳快走回自己家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他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冷越家門口,發現大門只是虛掩着的,輕輕一推便開了。
吳笳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他猜到冷越此時一定在家。他沿着迴廊向內院走去,見冷越正彎下身子扯院裡枯了的小樹枝。
冷越穿着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裳,彎下腰時身形更顯得瘦削,吳笳的目光停在了冷越的下巴上,冷越的下巴長得精緻,彎下腰正好貼在胸口,有些倔強而隱忍的味道。
冷越即使是彎着腰倒過來看吳笳,也依舊可以感覺到吳笳臉上不快的神色。
“怎麼不敲門自己就進來了?”冷越直起身子,將扯出來的枯樹枝隨手扔到一邊。
“我還用敲門?”吳笳朝冷越走近了些。
冷越只是朝吳笳冷笑了一聲,轉身帶他進了屋。
兩人閒談之下,吳笳便將在大將軍府吳啓和他說的那些話向冷越說了。
冷越嘆道:“誰讓你是吳家的傳人呢,這種身不由己的事還只是個開端而已,只能忍過去,我看你現在比以前能忍了。”
“那還不是因爲你!”吳笳嘀咕着。
冷越看着吳笳低下去的額頭,他相信吳笳說的這句話是發自真心,但一時之間他不知道如何迴應。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了,冷越便催着吳笳早些回去。
吳笳穩穩當當地坐着,孩子氣地撒起嬌來:“我還有話要說,別催我!”
“那你快說,說了快走。”
“我……”
冷越起身去扯吳笳:“行啦,你平時一天都說不了幾句話,都這個時候了還能有什麼話說,走吧走吧。”
“冷越,不聽我說你會後悔的,我還真不說了,求我說我也不說。”吳笳被冷越扯了起來推出門去,一臉不甘心地說道。
冷越看着吳笳離開,心下笑道:“哪裡又學了這些小花樣,還以爲能奈何得了我,我就不稀罕聽,憋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