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與朝廷正式展開的第一戰,所以,步覃這個主帥就必須親自出馬,打響第一戰,鼓舞士氣。
步家軍也有專門負責海戰的,但是戰船不多,加上以往的戰利船,也不過一百多條,每條船能夠容納兩千士兵,而這回朝廷卻派出了十萬海師,集結淮海,誓要將步家軍的氣焰壓下去。
步覃覺得海軍陣容是他們步家軍的弱項,如果將一百多條戰船全都派出去正面對敵,不僅沒有勝算不說,還容易全軍覆沒,便在戰前先集合了二十支探路小隊,分別由各個方向潛入敵方範圍,每隊兩百人,他們要做的不是先鋒,不是突襲,只需隱藏好自己的蹤跡,將敵軍的行軍狀態一一彙報回來。
步覃全面瞭解了敵軍的形勢,畢竟在淮海上有一支十萬人的海軍是很難掩藏的,所以打探起行蹤來相對容易,既然不能正面力敵,那就分散軍力,步覃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兵行險招,出奇制勝。
他跟席雲芝說了計劃,他這回只打算出動六十條戰船,而且還不是一起出動,分爲十日,每日出動六條,借鑑海盜的戰鬥經驗,以少擾多,以精打慢,他們六條船可以隨時撤退,只要看清對方的行船方向,避開敵軍的炮火射程,然後進可攻,退可守,牽着敵軍的鼻子走,讓他們打不着,抓不到,抓耳撓腮奮力一搏的時候,他們已經成功的分散了路線,轉道回到鐵血城的碼頭,然後第二日,如法炮製,換個臨時決定的方向,換個攻擊的時辰,讓敵軍時刻緊繃神經,不敢休息,不敢停歇。然後他們再趁機利用魚人找尋敵軍運送糧草的船隻,從船底鑿穿,讓水進入船艙,斷了對方供給。
像這樣被輪番耗個一兩個月,估計船上的人們就得瘋了。
步覃的計劃十分詳盡,席雲芝連夜根據他的計劃做出了用料明細單,第二天一早,就奔波在碼頭,安排供給事宜,按照步覃的思路,她沒有特意安排一支專門的糧草船,而是採用巡邏船的方式,給海上船隊送水和食物,讓敵人摸不清他們的去路,巡邏船個小輕快,與一般漁船差不多大,送了就走,不會耽擱太久,所以也不擔心會暴露行蹤。
每一次巡邏船出動的時候,席雲芝都會提前在碼頭檢查一番貨物,確保東西都對,然後再批准他們出海。
戰爭打的如火如荼,船隊在步覃和一些航海強手的指揮之下,捷報連連,幾乎沒有聽到任何傷亡消息。
席雲芝每天也都會去聽情報,知道大家都平安無事了,她才肯放心去忙其他事情。
六月底的時候,軍營後方的一片菜地也都長出了綠油油的菜苗,土豆收成大好,不過幾日的功夫,就堆成了一坐小山坡,席雲芝看了十分欣慰,讓種菜隊伍不能停歇,趕緊將地重新翻一翻,然後繼續耕種。
有了席雲芝的操持,營地上的士兵們也能保證每天都吃上兩葷三素,米飯饅頭管飽的日子了。個個都在說,從前他們吃的國家軍糧,每頓的標準不過是四兩米飯,兩個饅頭,一盤菜一碗湯,比之現在雖不說天差地別,但也有了差別,知道伙食這事兒全是主帥夫人在一手操持的士兵們,對席雲芝更是感激不已。
有些認識她的,在營地裡遇見了,還會湊上來跟她行禮打招呼,席雲芝也都一一回禮,謙恭大方的性格又給她加分不少。
小安自從上次跟趙寧鬧了一回之後,步覃乾脆就把他丟給了趙副將——趙寧他爹,一同教授武功,趙副將對小安也沒客氣,沒有因爲他是主帥的兒子,或者因爲他年紀小就有所鬆懈,該蹲的馬步,少一刻都不行,該揮的拳,少一下也別想走,不過幾天的功夫,小安就瘦了許多,從前圓滾滾的肚皮也稍稍收回去一點。
每天晚上席雲芝給他按摩手腳,問他這麼辛苦,要不要放棄,小安卻都倔強的搖頭,席雲芝也不再勸說,每天儘量保證他吃的好一些,睡的好一些,其他的也就隨他自己了。
七月中旬,步覃所帶領的水軍大獲全勝,凱旋而歸,六十條大船威風凜凜的破水而來,沒有折損一條,並且還在最後方另外拖了一百多條船回來。
席雲芝站在最高的眺望塔上,扶着小安站在欄杆上,不住跟甲板上的人揮手,小安則興奮的在那兒大叫:“爹,爹!”
士兵們羣情激動,震撼的軍號遙傳天地,呼喊振奮人心。
步覃帶着一身颯爽的風塵自甲板上走下,一個多月的時間漂泊海上,生出了鬍渣,渾身上下滿是男子粗獷的氣概,他停在最前方,目光四處搜索,轉了一圈後,鎖定在右前方的燈塔上方,小安從欄杆上跳下,小小的身子不住推開身前的障礙,跑下燈塔臺階,飛奔着撲到了父親的懷抱。
席雲芝挺着肚子,人羣自動給她讓開了一條道路,讓她暢通無阻的去到了步覃面前,步覃懷裡抱着小安,看着多日不見的嬌顏,天知道他有多想擁她入懷,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說道:
“大了些呢。”
席雲芝笑着點了點頭,主動牽起了他的手,溫婉的說道:
“回去吧,我給你們準備了接風宴。”
步覃收起了這個月來海上漂泊的心,無依的靈魂終於回到了屬於他自己的港灣。
席雲芝早已準備了熱水,等待步覃回來替他好好清洗一番。
步覃將身子泡在滾燙的熱水中,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嘆息:“海戰絕對比陸戰要辛苦的多,海風刺骨,別說熱水澡了,就連熱茶都未必能喝到。”
席雲芝在旁邊用皁角塗抹刮鬍刀,聽她說話,也不發表只是靜靜的微笑着聽,塗抹好了刀刃,她便彎□子,小心翼翼的給步覃颳起了鬍子,房間內針落可聞,步覃閉着眼睛躺在澡盆裡,享受這難得的安逸與幸福。
“那小子趁我不在,有沒有偷懶?”
刮好了鬍子,步覃又忍不住拉着席雲芝給他擦背的手問道。
席雲芝笑着搖頭:“沒有,我想讓他偷懶來着,可是他自己不肯,我也沒辦法。”
步覃輕捏了一下她:“你怎能叫他偷懶呢?”
席雲芝舀了一瓢水澆在步覃肩膀上,說道:“我看他每天那麼辛苦,回來的時候腿腳都硬邦邦的,腳底也磨破了好幾塊皮,我這個做孃的怎能不心疼?”
“要練好武功,基本功最重要,若是現在偷懶了,將來苦的還是他。”步覃將席雲芝的手放在脣邊輕吻了幾下。
席雲芝怕癢的想縮回去,卻被他抓的更牢:“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去管他便是,就他那小脾氣犟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步覃聽席雲芝埋怨兒子脾氣犟,竟絲毫不覺奇怪,點頭道:“對,隨我。”
席雲芝失笑,在他肩頭敲了兩記:“討厭,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脾氣啊。”
步覃被她弄得心猿意馬,想把她拉入水中,可是卻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深呼吸了幾口涼氣,這才歇了心思,轉移話題道:
“這回打了個漂亮的勝仗,不僅傷亡很小,還另外帶回了一百多條戰船,五十多個戰俘。這些人交給你隨便用,管飯就行。”
席雲芝一聽訝然道:“我只看到戰船,竟然還有戰俘嗎?既有戰俘,又怎會只有五十人?”
步覃笑道:“多了怕給你增加負擔,我帶回來的這些可不是尋常的戰俘,留着有大用。”
洗好了身子,步覃從水中走了出來,席雲芝一邊替他擦拭身子,一邊問道:“五十個戰俘還有什麼大用?”
步覃對她解釋道:“尋常的戰俘只是普通士兵,降了就降了,我帶回來就是自討苦吃,留下要費口糧,殺了名聲不好,所以,我就帶了五十個典型回來,別看他們都是戰俘,一個個都跟皇室沾着親,不是公爵大臣,就是皇親國戚,改明兒跟蕭絡談談,看他願意出多少錢把人給贖回去。”
席雲芝聽得目瞪口呆:“贖回去?怎麼聽起來,咱們就跟土匪似的?”
步覃聳肩:“所有脫離國家編制的隊伍,都是反賊,比土匪好不了多少,既然如此,那我們跟他客氣什麼?”
席雲芝被他說的不禁笑了出來,但想想他說的也對,夫妻二人有說有笑的去到了已經開始熱鬧起來的接風宴。
步覃大獲全勝,無疑給步家軍帶來了極大的士氣鼓舞,這些日子在軍營裡走動就可以看的出來,士兵們臉上都滿是自豪,再也沒了前途迷茫的不信任。
步覃帶回的俘虜,全都給席雲芝安排在菜地和豬舍中,戴着腳鐐手銬,面朝黃土背朝天,好好體驗了一把辛苦耕種的滋味。
席雲芝從菜田出來,便看見幾個戴着腳鐐的人在被幾個士兵抽鞭子,那些斷哀嚎的聲音讓她不禁想起自己流落齊國兗州之時的慘境,走上前去問道:
“他們怎麼了?不肯種地嗎?”
抽鞭子的士兵認識她,趕緊停了手過來行禮,其中一名士兵指了指他們身後不遠處,說道:
“回夫人,是張副將叫我們好好教訓一下這幾個老頭的。”
席雲芝蹙眉:“張副將?”
她記得管這些俘虜的將領並不是姓張的,便順着這士兵的指向往不遠處看了過去,只見一個瘦高的將領正往她這邊走來,席雲芝這才認出他,他是前鋒一營的副將張勇,兩撇小鬍子是他的招牌,一雙綠豆大的眼睛總是不住四周打量,這種人不是心性不定,就是心懷鬼胎。
只見張勇往席雲芝的方向走來,明知她的身份,既不行禮也不問好,而是直接對那幾個士兵兇道:
“怎麼停了?繼續打呀,打死算我的!”
那幾個士兵互相看了兩眼,又將目光投向了席雲芝,席雲芝對他們揮揮手之後,說道:
“你們先回去吧,這些人我來處理。”
士兵們就放下了手裡的鞭子,對席雲芝和張勇抱拳彎了幾下腰之後,就倉皇逃跑了。
席雲芝與張勇正面對上了,張勇一副瞧不起她的樣子,雙手抱胸說道:
“哼,夫人好大的膽子,這些人可都是俘虜,夫人這樣偏袒,就不怕我去主帥那裡告你一個裡通外判之罪嗎?”
席雲芝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敬,卻也只是笑笑:“張副將好大的火氣,這些人橫豎已經是俘虜了,你再要將他們打死,不是壞了主帥不殺降俘的名聲嗎?”
被席雲芝說中了要害,張副將臉色一變,當着席雲芝的面啐了一口唾沫,說道:“好利的一張嘴。”
目光在席雲芝身上流連片刻,張勇纔將眼神停留在她的肚子上,突然伸手抓住了席雲芝的下巴,說道:
“等你生了孩子,老子再來教教你什麼叫做婦道。”
席雲芝大驚,一掌便將張勇的手拍開,往後退了幾步,蹙眉怒道:“你放肆!”
如意趕緊扶住了驚魂未定的席雲芝,如月則衝到張勇面前指着他道:“好你個張勇,竟然敢跟元帥夫人動手動腳,你就不怕我們去告訴主帥,讓他殺了你嗎?”
張勇將如月一把抱在懷中,不懼她的掙扎,光天化日之下,就對如月上下其手,還極盡猥瑣的用自己的下、身摩擦如月的臀部,嚇得如月尖叫一聲,如意趕忙上前踢打張勇,這才迫使張勇放開了手。
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脣,又在如意身上目光流連一番,說道:
“誰都知道,軍營裡的女人都是公用的!主帥夫人又如何,不怕告訴你們,就是當今皇后,老子也玩兒過!”
張勇邊說,邊靠近不住後退的如意,大言不慚的說道:“我是幫主帥打天下的兄弟,沒有我們這些兄弟的幫忙,主帥一個人光桿兒打天下嗎?只要天下到手,到時候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夫人算個什麼東西?”
說完,大手一伸,就抓住瞭如意,正要押玩一番,卻被聞訊趕來的趙逸制止,不由分說,趙逸便抓着張勇的衣領,將他從如意身上拉開,一腳將他飛踹出去。
張勇一看是趙逸,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落荒而逃,趙逸在後面追趕了幾步,大叫道:
“不要命的死東西!下回別讓我看見,見一次打一次!”
然後趙逸才轉身,扶起了哭哭啼啼的如意,席雲芝捧着肚子走過來,趙逸說:“夫人不用怕,我這就去告訴爺!”
卻被席雲芝叫住了腳步:
“趙逸,算了。爺剛打了勝仗,士氣正高,就別用這種事情去掃他興了。”
趙逸蹙眉:“那怎麼行呢?夫人。這個張勇是前段時間主動投來步家軍的,從前他也跟着蕭絡在西北打過仗,魯副帥見他武功不錯,就收了他進步家軍,沒想到,他竟敢做這種事情。”
席雲芝斂目想了想,還是決定搖頭:“這件事不用告訴爺,我自有辦法對付這人。這種事情,若真鬧上了檯面,對誰都不好看。”
趙逸又猶豫了會兒,回頭看了一眼哭泣的如意和如月,的確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這兩個姑娘今後怕是難嫁人了,這麼一想,也就算了。
席雲芝則看着張勇離去的方向,暗自咬了咬下顎,目光透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