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老爺要納妾了,納的還是四個月前自己剛入門的兒媳婦,這個消息簡直就是讓洛陽城陷入了大風暴中,街頭巷尾的百姓都以談論此事來證明自己消息沒有落後。
席雲芝覺得這位盧大人這般豁得出臉皮也屬難得,自己霸佔了兒媳不說,還敢堂而皇之的將之納爲妾,他這麼做,也就等於切斷了商素娥和周氏對他的威脅,席家那邊也不知是個什麼反應。
原本席雲芝是不知道其中過程的,可是席雲春自那日來跟她示好之後,幾乎天天都來她店裡報道,然後以幸災樂禍的口吻向她展示她的第一手消息。
“二嬸孃成日哭,都哭到老太太面前去了,老太太讓五嬸孃全權處理,五嬸孃倒是真的處理了,她竟然直接去到知州府要求知州老爺休了結髮妻子,讓雲秀妹妹做正室。”
席雲芝站在櫃檯後頭算賬,聽席雲春這般說話,倒是擡起頭來訝然問道:
“那盧家怎麼說?”
席雲春一聲嗤笑:“能怎麼說?五嬸孃此舉也不知是何用意,盧家怎麼可能同意,盧大人納了自己的兒媳,雖然是個天大的笑話,卻也能解釋情之所起,情不自禁,若是再爲此休了結髮妻子,那盧家就真的不要洛陽城擡起頭來做人了。”
“哦。”
席雲芝想想也是,便又繼續埋頭,卻聽席雲春知無不言的繼續說道:
“不過,五嬸孃的脾氣你我都知道,那就是半點都不肯吃虧低頭的,想來她去找盧大人提出休妻的時候,被狠狠下了回面子,回來之後越想越氣,竟然又在街上堵了盧夫人上香的路,刻薄的嘴說了半天,竟將盧夫人說得哭回了府,再也不去上香了。”
席雲芝聽後,微微笑了笑,應和兩聲,不太關心的說道:“呵,倒真像是五嬸孃的脾氣。”
嘴上這麼說,席雲芝卻是笑在心中,她見過盧大人,知道他是個頗有手腕的笑面虎,盧夫人既然穩坐正室這麼多年,靠的絕不是安分守己的平庸之色和夫君忠貞不渝的愛護,商素娥以爲盧夫人好欺,如此輕敵,必然會敗得體無完膚,屍骨無存。
九月將至,步家周圍已被黃燦燦的包圍,院子牆外,綿延近千頃的稻穀儼然都已到了成熟之期。
福伯和堰伯兩位老者帶着被日光曬黑的面孔前來跟她報告,席雲芝欣喜的跟他們去看了看,果然每一株稻穀的頭已經微微下垂,可見裡頭包裹的米粒有多飽滿。
“再養個幾天就能收了,到時候定會是個好收成。”
福伯種了一輩子的地,但卻從來沒一下子種過這麼多,這麼大,早盼晚盼,就盼着收成的那一日,現在終於給他等到,言語中不乏激動。
席雲芝看着一望無垠的稻田,心裡也踏實極了,因爲她對田裡的活兒不是太懂,成天也就擔心着,萬一糟了天災該怎麼辦,萬一長不出糧食,該怎麼辦,如今卻也有一種難掩的雀躍在裡頭。
這麼多的稻穀收割起來卻也是個難事,這回又不能找夫君營地裡的士兵來幫忙,就算他們來,也只有八十人,肯定是不夠的,好在她在早前便已與街市上的跑工們說定,現在再去說一說應該也能湊個百十來人,然後再加上福伯村裡的村民,估計也有個七八十人,這麼大的田地,光靠兩百人估計也要忙好些天,萬一在收的時候遭遇下雨,那就又要等幾天,所以,收割是越快越好的。
席雲芝去到店裡,讓夥計們都回去說說,看他們身邊有沒有願意過來幫工的,她誠心聘請,然後去南北商鋪代掌櫃那兒登記,最後再統一安排。
席雲芝粗淺算了算,這麼大的工程,若是要在一兩天內全部完成的話,最起碼要五百人左右,就算現在代掌櫃那裡登記的人數超過五百,那也要除去那些臨時上不了工的,最少還要多出五十到一百人、流動,她正憂心着,席雲春卻給她帶來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說是她將席雲芝的情況回去跟通判楊大人說了一番後,楊大人竟決定讓通判衙門的人過來幫忙,席雲芝本不想接受這個好意,卻不了席雲春卻說楊大人已經安排好了,就等她一聲令下。
如此熱情,倒叫席雲芝進退不得了。
晚上回去跟夫君說了一番後,夫君也只是沉默了一會兒,便就淡然的答道:“既然他要幫忙,我那兒也確實湊不出這麼多人手,那就讓他幫吧。”
席雲芝心下依舊忐忑,總覺得席雲春和楊大人這麼做,都是因爲她家夫君,若是他們有其他什麼企圖,她倒不怕,就怕他們最後將企圖放在夫君身上,那她不就是給夫君惹了麻煩嗎?
但收割事宜迫在眉睫,她橫豎也就湊了兩百多人,還連夫君營地的八十人都算在內了,不讓他們幫這事兒肯定是做不順的,但她着實不想給夫君今後添麻煩,便就一直將這事兒壓着,沒有正面回答席雲春。
九月初六,後天便是與福伯商定好的收割日期,席雲芝手頭的人手也就湊了三百餘人,當日席雲春早早便來了鋪子,今日她是帶了一套衣裙過來,想要席雲芝的繡坊給她繡些花樣在上頭,過來後,張口便問席雲芝人手找的怎麼樣了。
席雲芝正要開口回她,卻見門口走入一人,看穿衣打扮像是個師爺,席雲春見到那人,竟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那人福了福身子,端莊行禮道:
“原來是馬師爺。”
這位竟然是知州衙門的師爺馬濤,他是盧修的心腹,向來只替盧大人辦事,如今他親自前來,倒不知所爲何事了。
見與他說話的是通判夫人,馬師爺也趕緊抱拳見禮,稀罕問道:
“楊夫人怎會在此?”
席雲春笑得嬌羞,低頭指了指席雲芝說道:“這是我孃家姐姐開的店,我在此有何奇怪的?”
馬師爺立刻醒悟:“哦,對對對,瞧我這腦子。“
說着,便將頭轉向了櫃檯後的席雲芝,對她竟然也恭敬有理的抱拳說道:
“還未拜見步夫人。”
席雲芝笑臉迎客:“馬師爺太多禮,折煞婦人了,不知師爺入店是有何事?”
馬師爺一臉的笑意,對席雲芝說道:“哦,就是我們老爺特意讓我前來跟夫人說,知州衙門已經準備好了五百人,專供夫人後日差遣。”
“……”
席雲芝聽後,愣在當場。
這前有通判夫人殷勤前來,後有心腹師爺熱血踏至,她的那幾畝田地倒是叫衆人都上心了?怕是今後還有後話吧,如今只不過給她個順水人情。
席雲春聽了馬師爺的話,立刻站出來說:“師爺,你可來晚了,我家相公說了,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哪有自家有人出力,還請旁人幫忙的道理?”
馬師爺見慣了場面,席雲春哪裡是他的對手,立刻笑眯眯道:“小姐此言差矣,如今步夫人也是咱們知州府的自家人啊,你忘了?”
“……”
席雲春怎麼會忘,就在上個月,她還前去參加了那場鬧劇般的婚禮呢,也就是說,知州府的盧大人如今不管怎麼說,也是席雲芝的妹夫了,她家夫君也是妹夫,這其中真要打起親情牌來,還真不好說。
便偃了聲勢,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席雲芝,問道:
“姐姐,橫豎知州府和通判府都有人相助,如今只看姐姐如何選擇了?”
“……”
席雲芝看着他們都覺得好笑,不過是一件幫忙的事情,他們竟然也能搞出如此難題來。
斂目想了想,席雲芝便也不再猶豫,對馬師爺微笑行禮道:
“如此,便就麻煩盧大人了。”
有時候接受別人的幫忙,也是一種迷惑敵人的手段,最起碼可以讓敵人知道,你還沒有防着他。
馬師爺走後,席雲春的面上就明顯不痛快了,卻也沒有像從前那般當場發怒,只是冷着聲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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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好生偏心,我前幾日便來與你說了此事,人家不過才說一回,你竟撇了我,選擇他人。”
席雲芝見她如此,便就放下了手中的算盤,正色對她說道:
“妹妹,你初入通判府,便要求楊大人出人助我,姐姐若是接受了,生怕會損你今後在家中的地位,畢竟誰都不喜歡一個將麻煩帶回家的主母,你說是嗎?”
席雲芝又豈會不懂席雲春這幾日來獻殷勤,肯定是由楊大人親自授意的,但她偏不說破,反而將一切都推到那虛無縹緲的姐妹情分上,令席雲春既不好贊同,又不好責怪。
又魂不守舍在席雲芝的店裡膩了一會兒後,席雲春才提出了告辭,席雲芝親自送她出了店門,說了些妹妹的心意她是懂得,並且心中感激的話安撫了她一番,見她上轎,才返回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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