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煜!!”聞言,這一席話徹底激怒了沈景,他怒斥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不光是我的親侄女,還是你的親侄女,血濃於水,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沈煜撇過臉,再也沒話說了。沈景氣不過,甩袖離開,調整了一下心態朝着沈洛棲的方向走過去。
“大哥!”沈煜卻突然開口,道:“你要帶她回去,沒有問題,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怎麼跟嫂子解釋?你別忘了,當年,在衆目睽睽之下,是他錦城王親自動手含淚捂死了襁褓中的嬰兒!如今這個,就算是,誰會認?誰會在意?他們只會說是你沈景的私生女,如此一來,你至天逸和嫂子與何地?你覺得嫂子會信你嗎?!沈家會信你嗎!!”
“……”沈景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用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的沈洛棲,彷彿心都快碎了。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都沒有說話。
在這短暫的靜止和他失神的樣子,夜瑾瑜大概已經猜到沈景的選擇了。
果然,他邁步,繼續朝着沈洛棲的方向走去,緩緩的蹲下身子,擡手想摸她的頭,沈洛棲卻下意識的躲開。
沈景心疼的皺眉,道:“別怕,不打你。”說着,大手輕輕的放在了她的頭上。
沈洛棲舉起手裡的花,遞給沈景,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滿眼的期許深深地刺痛着沈景。
他本不是個善感之人,可看着眼前這個和沈月小時候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姑娘,再看看她手臂上深深淺淺的傷口,一想到自己護不了她,縱使幾經沙場,他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淚水從冰涼的面具上滑落,沈洛棲擡起小手,小心翼翼的去擦,然後用有些蹩腳的話道:“不疼,別哭……”
這是沈洛棲和他待了三天,這三天裡唯一對他說的話。
這小傢伙起初並不敢靠近他,也不讓他靠近,他只要一靠近,她就蜷縮起來,像只受了驚嚇的小獸一般。
不過,孩子終究是孩子,只要稍微對她好點她還是願意靠近的,可是如果讓她知道,這個騙取她信任的人即將又要將她拋棄了,她會是什麼感受?
想着他輕輕的將她攬入懷裡,嘴裡不聽的道歉。
黃昏時分,沈景抱着沈洛棲在沈煜的陪同下,一起去了絕色樓。
當沈景將她放下來的時候,沈洛棲牢牢的抓住沈景的手,擡頭直勾勾的看着他,滿眼的央求深深刺痛着他。
“乖。”他強忍着奪眶而出的淚水,扒開她的手,遞給十三娘,道:“以後要聽話,我會來看你的。”
沈洛棲不肯,週期眉頭用另一手抓住沈景。
沈景難過,可沒有辦法,他不能帶她回去,名不正言不順,與她與他們都不好。他很想救她,因爲他是她親舅舅,可同樣,他也是天逸的爹。
一旁的沈煜拿出一個錢袋,遞給十三娘,道:“這些錢你拿着,這一次就當是我們貪玩,不怪這丫頭,她沒想跑。別再打她了。”
十三娘笑笑,知道是逍遙谷的人,便不敢造次,只是微微頷首,命人接過錢袋。
“大哥。”沈煜道:“我們回去吧。”
沈景轉過身,不敢看她,強行掰開沈洛棲的手,快步往前走。
終究是個孩子,夜瑾瑜深知,被人拋棄的感覺不好受,看着伸沈景逐漸走遠的身影,終究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後來的日子裡,沈洛棲又回到了絕色樓,和那些被當做商品一樣買來的小孩一起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
一次,學琴時,沈洛棲只是彈錯了一個音就被教學姑娘一頓胖揍關去了柴房,揚言要餓她三天三夜。
好在有沈景暗中相助,每到夜晚,柴房沒人看守時,他就會偷偷溜進來,給沈洛棲帶點吃的和塗傷的藥。
“洛陽才子,木幹鳥棲。以後你就叫洛棲吧,隨我姓沈。”看着吃的正香的沈洛棲,沈景道:“那些俗名終究是煙花柳巷用的,你遲早會離開這個地方。”
就這樣,一來二去,沈洛棲三天兩頭被揍,有時候明明能做好的事情卻偏偏要犯錯,爲的就是能被關進柴房。因爲只有進了柴房,才能見到沈景,這個在這涼薄世間上唯一對她好的人。
沈洛棲是覺得美滋滋的了,可沈景卻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侄女。
於是沒過多久,絕色樓來了一羣修士打扮的人,夜瑾瑜仔細看了看,這不就是岐衡宗的人嗎?
爲首的是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年,跟在少年身後的真是年輕時候的蘇陌止,往後還有其他幾個岐衡宗的弟子。
爲首的少年長相俊美,周身散發着儒雅氣息,他一隻手拿着沈洛棲的畫像,另一隻手握着一把玉笛,那正是沈洛棲身後揹着的那一把,這個少年應當就是沈洛棲口中的月師兄了。
不知怎的,明知道也是過去,可是夜瑾瑜的心頭還是泛起了一絲連理,心裡怪不是滋味兒的。
少年將畫像遞給了十三娘,謙謙有禮的道:“老範您幫我們找這個小姑娘。”
十三娘接過畫像,打開看了看,又擡眸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笑了笑回答說:“這位仙友,畫像上的姑娘尚未及笄,恐怕不能侍奉了。”
絕色樓內,不少顧客都投來了異樣的目光,可少年並不在乎,他只是笑了笑,耐心的解釋道:“您誤會了,我找她自是要爲她贖身的,並沒有非分之想,只是爲了完成一位故人的委託。”
“哦?”十三娘嗤笑一聲,自是不信的,她道:“瞧您說的,到我這絕色樓來的人吶,可都是爲了完成故人的委託。這委託什麼呢?自是有他們的說到,小公子不妨說出來聽聽?”
言罷,引來周圍的人一陣鬨堂大笑。
“你這臭老太婆!”身後的蘇陌止沉不住氣了,他道:“胡說八道什麼……”
話剛說到一半,卻不曾想身前的少年伸手一擋,阻止了他繼續往下說。
“在下高攬月。”少年微微拱手,不急不緩,不卑不亢,從容的說道:“不瞞夫人說,我確實是受人所託來替這位小姑娘贖身的,還請夫人帶他出來見我。”
十三娘依舊不屑一顧的笑,繼而道:“高公子,我瞧着你這身行頭,應當是岐衡宗門下的吧。這是哪位故人呢,要你在我這裡來贖人呢?這可是絕色樓,這兒可都是姑娘家呢,你畫像上的小姑娘尚未及笄。難不成你那位故人,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