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校和清蘭夫妻二人雖是恩愛無比,卻因各爲其主而分心,清蘭次日一早,便一身軍服出去了。孫校沒問,但悄悄地跟在她身後。只見清蘭回到軍中交待女騎們些什麼,神色間肅然得不像平時那般輕鬆。
孫校不敢靠的太近,不知她們的談話,能做的,也只有盯着清蘭了。
清蘭又去鋪子裡習了些衣服,這樣看來,是在準備幫陶姑逃跑所需要用的東西吧?孫校暗自揣測。
駐守滹沱河的日子還算太平,沒有什麼太大的戰事,畏於韓世忠的威名,也無金兵來犯,日子過的倒也安生。韓家軍日裡練兵,夜裡飲酒,兵士們也許多沒有這般輕鬆過了。
清蘭這幾天都有些行蹤詭異,孫校默不作聲,觀察了幾日,覺得清蘭準備幫陶姑逃跑的東西準備的差不多了。一直猶豫要不要找清蘭掀開底牌。
終於,清蘭又來見陶姑了,陶姑的肚子已經六個月了,越來行動越發不便。
韓良臣仍是讓清蘭見了陶姑,孫校隨後便到了,見清蘭出了韓良臣的正堂,才進去,走到韓良臣面前,似有些爲難之意。
“你怎麼這樣一副表情,清蘭剛剛去了陶姑那兒。”韓良臣見孫校一臉心事地走進來,指了指清蘭出去的方向,以爲他來找娘子。
孫校應了一聲,並無反應,韓良臣與挽衣互視一眼,目光又齊齊向孫校落去。
“有話要對我說?”韓良臣復又問道。
“清蘭在幫陶姑準備逃跑的東西,你多提防。”孫校沉聲說道,這也算是對自己心愛的女人的一種背叛吧?
韓良臣與挽衣聞言,心中一驚,不禁瞪大雙眸,“孫校,爲難你了。”韓良臣安撫道,孫校只似笑非笑的拉了拉脣角。
人世間總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又有這樣那樣的不得已,孫校與清蘭早就註定了會有這樣的一天,儘管早有預料,可事情來了,仍是無法坦然面對。
清蘭見到陶姑便俯在陶姑耳畔低語:“都按着姐姐說的準備好了,我只是怕,怕姐姐這身子。”說着,清蘭垂眸看着陶姑的肚子。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陶姑安撫清蘭道,不由意,又盯着清蘭,探問道:“不過,你確定你那夫君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每天都趕在他還在睡的時候就出門了,再說,他這陣子心思都在練兵上,沒那麼多空閒顧忌我在做些什麼。”倒底是爲愛而癡傻的女子,亦是對孫校全然信任。
清蘭說話時有那麼一瞬,眼底閃過一絲憂傷,陶姑哪有放過那絲異樣,生怕清蘭反悔,亦或是最終因這愛孫校而出賣了她,這女人對男的感情實是無法預知的,誰又會知道曾在山中呼風喚雨的陶姑有這樣的一天。
“清蘭,真是委屈你了,爲了救我,冒着和夫君反目之危,姐姐真的值得麼?清蘭,姐姐從把你領回來就見你與別的孩子不同,更是捨不得你呀。”陶姑故意說起往事,便是爲了讓清蘭不要忘了那些,掏出巾帕,假裝悲傷地擦拭起
眼淚來。
“姐姐這說的是哪裡的話兒?夫君也有夫君的禮,所以,清蘭也不知是對是錯,清蘭只知道姐姐不能出事。”清蘭直白回答,越發真誠,陶姑見此輕牽脣邊,不置可否了。
“姐姐,我都準備好了,只等着老天爺成全了。”清蘭道。
陶姑重重地點點頭。
接着許多天,陶姑和清蘭又沒了動靜,孫校只覺得清蘭日觀天象,每天晚上白天的都看着天邊發呆,不知她的心思,也不去問,以免打草驚蛇。
韓良臣也吩咐了手下多觀察陶姑的動靜,確又不見任何異樣,不禁都心下納悶。
直到一日清晨,清蘭自夢中醒來,聽到外面淅瀝瀝的雨聲,騰地從牀上跳了下來。
“下雨了,下雨了!”清蘭一時難掩興奮,連聲喊道。
孫校揉了揉眼睛,看着清蘭問:“下雨有什麼稀奇?”
這一問,清蘭方知自己興奮得一時失態了,連忙掩嘴,吱唔半天,才道:“春雨貴如油,我是替農戶們高興。”
孫校聞言走到清蘭身邊愛撫着她的長髮,溫聲道:“蘭兒總是這樣善良。”
“校哥!”清蘭沒來由地自心底涌起一股熱流,倒是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孫校了。
等孫校走了,清蘭便披上了斗篷,又去看陶姑。她只是不知,孫校並未走遠,等在不遠處的衚衕裡。清蘭不善於掩飾自己,早上那興奮勁兒也絕非因春雨,孫校怎麼會看不懂?看着清蘭走過,心倏地痛得難愛。
他遠遠地跟着愛妻前行,看着清蘭進了韓良臣的府邸。
過了片刻才進去,看到韓良臣時,眼中盡是難過,“她進去了?”
“嗯,去看陶姑。”韓良臣看着孫校眸中的異樣,便有所察覺,立即喊道:“來人!”
待衛隊長應聲奔來,單膝跪地,“將軍大人!”
“聽孫副尉指揮!”韓良臣下令時,目光並未離開孫校,孫校臉上的難色令人心疼,“如果不願親自面對,就由我來執行。”
“不,我來。”孫校毅然絕然地說完,便帶着人走了。
“這樣是否太過殘忍?”挽衣看着孫校離去的背影對韓良臣說道。
“他更不願別人來抓清蘭。”韓良臣體諒道。
挽衣不禁難過,終不願有情人怒目相對,“良臣,不要罰清蘭好不好?”
“只怕不是我罰不罰,而是清蘭要如何做。”韓良臣亦是擔憂,“不該爲陶姑再犧牲任何一個生命。”
“我要去阻止孫校。”挽衣聽了韓良臣的話兒,越發覺得不值得再爲陶姑犧牲了孫校和清蘭之間的一片真情,起身便走,韓良臣拉住她,說道:“阻止?還不知道那個女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管她要做什麼,無非是利用清蘭,不讓她成事不就行了?”挽衣一臉憤然,真不知自己爲何三番五次地替陶姑求情,這個女人真的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一次次觸犯底線,即便是她
現在死了都沒有心疼。可挽衣仍是被腹中的胎兒牽動。
挽衣心中也有忌憚,她在沁香樓裡呆的久了,阮媽媽爲了不讓她們懷孕,日日點着麝香,她明白那其中的作用,即便離開這麼久了,她仍是心有餘悸,總怕自己真的生不出孩子來,也就格外在乎韓良臣的骨肉了。
“讓孫校去辦吧,我想信他,即使現在他不面對,早晚也要面對,不如讓他自己取捨。”韓良臣苦口婆心地勸挽衣,“你總是不去考慮男人也會心痛。”
挽衣這才停了下來,轉身折回屋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憤憤不平,可即便再氣,也深得韓良臣剛剛的話有理,她再不能按着自己的意願任性而爲了。
孫校帶着人悄悄地包圍了關陶姑的屋子,個個像雕塑一般立在院中,一動不動,只待孫校發令。
門“吱呀”地一聲開了!
院裡的待衛齊齊向門看去,孫校擡手示意所有人不要動,見門裡伸出一隻蓮足,跨出門坎來。孫校看着她走出院子,才一揮手,低聲道:“跟上。”
“是!”
孫校轉首又看了那屋子裡一眼,向後退出院子。
院外停着一輛馬車,等人上了馬車,便快馬加鞭地揚長而去,孫校右手一揮,衆待衛跟在馬車後面緊追不捨,直到快出城門的時候,孫校飛奔直躍到馬車上。
“轟”地聲響,馬車一震。
裡面的人不禁一驚。
“陶姑,下車吧,你跑不出去。”孫校在馬車外大喊。
“哈哈哈!”陶姑狂笑出聲,真沒想到馬上就要跑出城門,還是讓孫校給發現了。
“你連自己的妻子都利用,清蘭不會原諒你的。”陶姑在馬車內邊笑邊罵。
孫校冷哼一聲:“清蘭不會知道,她只會以爲你順利出城了。”
“什麼?”陶姑話音未落,馬車已經被劈成了兩半兒,頓然停住。
孫校的巨斧再次劈下來的時候,陶姑連忙躲閃,“你就不怕韓良臣的孩子有個閃失?”
“潑五說過,這個孩子即便是生下來,也會爲你這個媽背一世的罵名,不如不要。”孫校絲毫不給陶姑機會。
陶姑六個月深孕在身,哪裡還是孫校的對手,沒幾招便被孫校降服住了,“讓韓良臣出來,親自殺了他的孩子。”
“不必煩潑五動手了。”言罷,在陶姑後腦用力一揮,陶姑便昏倒在地。
護送馬上的,還有女騎的幾個騎兵,沒想到是孫校阻攔他們,正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幾個女騎也被待衛擒住了。隨後,被孫校一併關在了一起。
孫校知道現在仍在韓良臣府上的是清蘭,安置好了陶姑一行人之後,纔回去韓良臣的府上。
清蘭正絞着巾帕,怕陶姑被發現,心裡盤算着,這會兒若是順利陶姑他們該出城了,臉上亦是欣慰地浮起笑容。
“咣!”門被狠狠地撞開,清蘭回眸間,看到被雨水淋溼的孫校站在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