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桓宇的腿部受傷,太醫說需靜養百天。也就是說,王爺您這仨月不能跑、不能跳、還不能抱美女,只能老老實實呆着養殘腿。百天?司桓宇一眼瞪過去:“就沒有個快點痊癒的法子?”
老太醫嚇得哆嗦,嘴裡說話也不甚利索了:“王,王爺,傷筋動骨一百天,您有再重要的事也得等着骨頭長好了呀。”太醫悄悄擦去額頭上的汗,心想拿皇家俸祿這活兒,真是越來越難做了。前幾天太子又不好了,一班太醫去給他瞧病,太子罵他們太醫院的都是廢物,這麼些年了他的病一直沒什麼起色。
年邁的太醫長被太子一聲令下,拖出去打了十板子。唉....至今還在牀上躺着,怕是好不了嘍。
司桓宇還從來沒有這麼被動過,心中惱恨,一揮掌,紫檀木小桌上的茶水點心被他掃了一地。滿室的丫鬟侍妾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老太醫暗暗叫苦。
好在司桓宇還有個發泄對象,好看的眉緊蹙,面上的陰沉之氣驟增:“常劍,那兩個人可有交代些什麼?”
常劍抱拳,如實稟報:“稟王爺,酷刑之下那二人總算招了。”可是下面的話他卻沒再說下去。
“你們都退下。”
“是....”連同太醫在內的衆人如釋重負,手腳麻利地出了泰和園。
常劍這才鄭重其事地回報:“王爺可還記得八年前祝家滿門抄斬一事?”
祝家?司桓宇輕蔑一笑,語氣散漫至極:“就是那個不識時務的祝老兒一家?”
“據這兩個黑衣人交代,他們其實是被僱來刺殺您的殺手,僱主姓祝,爲的是報滅門之仇。王爺可還記得,當年祝家滿門行刑之時,屬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總覺得祝家的大兒子似乎比抄家那天的身型要瘦小一些。起先屬下還以爲是幾日牢中生活,讓着嬌生慣養的公子消瘦了去,可如今再想想就算一個人真的瘦了總不會連個頭都變小了吧?”
司桓宇手裡摩挲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若有所思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祝家的一條漏網之魚回來了?”
常劍點頭:“屬下確實是這麼想的。”
司桓宇露出了慣性的邪笑,下巴微擡,鬆口道:“好哇,那就讓本王看看這祝家大公子有多大能耐。”繼而眼神轉陰,“命令下去,京城玉津,搜捕逃犯,在逃犯抓住之前,只許進不許出!”
常劍卻面露難色:“可,這樣的話皇上那裡會不會.....”
“皇兄?哼,他的親弟弟被歹人刺傷了這一條理由難道不夠?”司桓宇盯着自己那條傷重的右腿,傷了他,這輩子他都不會讓那人逍遙快活。
常劍領命而去。
司桓宇瞭然無趣地靠在軟榻上,閉上眼睛卻想起了那日她被那人抱走的情景。他對這樣的自己有些鄙夷,她的死活與你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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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中的風紀遠始終放心不下安樂心,她還病着,自己怎能將負面情緒帶給她?曾經不是許下承若要對她好的嗎?思量再三,風紀遠大步朝宜心園走去。
宜心園中的安樂心和葉蓮一起將丹鳳眼弄到了牀上去,丹鳳眼畢竟是個男人,看着不胖,可是重的要命。葉蓮和安樂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他弄妥帖了。碧玉早就被安樂心支到廚房去了。
兩人手忙腳亂的幫他粗粗的清洗了傷口,上了藥,裹了布。
安樂心還病着,一番忙碌出了一身汗,倒是舒爽了幾分。葉蓮擔憂地看着她家郡主:“郡主,接下來怎麼辦?總不能讓他一直呆在這裡吧?讓姑爺發現了,對郡主您可不好。”
還用這個丫頭說啊,安樂心也是發愁。可是這麼個大活人也不能說藏就藏起來的呀。而且這裡是她的房間,她一個女子收留一個男子在房中,要是讓人知道了,她的清譽可是不保了。
“葉蓮。”
“嗯?”
“等會兒他們都睡了,我悄悄去你房裡跟你湊合一晚,待明日這個丹鳳眼醒了就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也只能這麼辦了,葉蓮贊同地點點頭,可是:“可是,要怎麼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安樂心咬咬嘴脣:“他來的時候大家不是都沒察覺嗎?那就讓他怎麼來的怎麼回去。”
也就是說,丹鳳眼祝平安還要再鑽一次狗洞?
安樂心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隨後是風紀遠的聲音:“樂心?你起來了嗎?”
怎,怎麼辦?葉蓮手足無措地看着樂心。
安樂心一時腦袋有點蒙,隨後手腳利索地鑽進幔帳中,將帳子拉了個嚴嚴實實,聲音從幔帳中傳出來:“沒,沒呢。我想再睡會兒。”
風紀遠聽她說話的聲音有點怪,不過一想,她還病着呢要是聲音正常了那才奇怪。終究是不放心,他直接推門而入。這下可嚇壞了站在窗前的葉蓮:“將,將軍....”
將軍?風紀遠眉心一皺:“你這個丫頭不是自來就喊本將姑爺嗎?怎麼今天喊起將軍來了?”被風紀遠一說,葉蓮緊張的像個木偶,一隻手緊緊地扯着幔帳的流蘇,笑得比哭還難看:“葉蓮見到姑爺太開心了,就是,太開心了.....”
安樂心看着躺在牀上的丹鳳眼,緊張的手心冒汗,穩了穩心神虛弱的對風紀遠說到:“紀遠,我有些累,想休息了.....”這是安樂心第一次喊風紀遠的名字,軟綿綿的嗓音中帶有些許的虛軟,將他的名字輕輕念出來,使得風紀遠心中一瞬感動。
但是他是在戰場上時時保持警惕的戰將。在一瞬的感動之外,他嗅到了空氣中的不尋常,那是血腥味。儘管很淡,但他知道自己的判斷不會錯。
葉蓮和樂心今晚都有些不對勁。
風紀遠一步步走向葉蓮:“葉蓮你去休息吧,本將在就好。”
葉蓮的頭搖得像只撥浪鼓,可是她哪裡敢反駁風紀遠。幔帳中的安樂心急忙開口:“紀遠!我想睡了,你跟葉蓮都出去吧。”
葉蓮緊張地盯着風紀遠,盼着他馬上點頭。可是她盼來的是風紀遠一把扯開了絲滑的幔帳,安樂心嚯地擡起了頭。她是蹲在牀邊的,裡面的丹鳳眼祝平安早就被安樂心用被子捂得嚴嚴實實,可這怎能瞞得過風紀遠銳利的雙眼?
風紀遠並不說話,他等着安樂心給他個解釋。他學到教訓了,事出必有因,他想知道這因。
葉蓮站在一邊低着頭不敢出聲。安樂心從牀上下來,緩緩地走到風紀遠面前,漂亮的杏仁眼總給人一種無辜的感覺,她很怕風紀遠因此誤會她,小心翼翼的扯住他的衣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聲道:“他....就是昨天的刺客之一。”果然見風紀遠面露兇意,連忙拽緊他,“可是不知怎的今天就闖進來了,他說他有血海深仇還未報,我看他一身是傷,實在可憐....”
風紀遠看着她留給他的頭頂,不知在想什麼,久久未說話,但他起伏的胸膛告訴樂心:他生氣了!
這次她主動認錯:“對不起,我好像總是給你添麻煩。”
風紀遠不怕她添麻煩,就算她給他添麻煩他也樂意!可是,風紀遠第一次有火不能發,那聲音像是從胸膛裡發出來的:“你膽子實在太大了!”萬一這個人醒來之後依然要她的命呢?怎麼別人說什麼她都信?
司桓宇滿京城的抓捕逃犯,誰不知道?現在倒好,原來這逃犯是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呢!
風紀遠讓葉蓮將自己的披風拿來,然後將安樂心一裹,在她的驚呼中順手抱了起來。臨走之前,神情不悅地吩咐葉蓮:“去叫李銳,將此人擡到個偏僻的院落,好生看管,明日本將倒要好好審問一番。另外不得對其他人走漏風聲!”
葉蓮呆呆地只剩下了點頭的份,姑爺生氣的樣子好嚇人。
安樂心被他抱着走出房門:“紀遠,你帶我去哪兒?”
“今晚你睡我那裡,我睡書房!”風紀遠聲音乾脆利落,哪還見平日裡的柔聲細語。生氣加吃醋的男人,惹不起....
安樂心知道今晚自己魯莽了,便老實了下來,任他抱着。
可是,她想起丹鳳眼昏迷之前說的話。
“紀遠,那個人昏迷之前說他有血海深仇未報,我覺得這好像跟庸親王有關係,之前的刺殺就是衝着庸親王去的。”她睜大眼睛看着風紀遠剛毅的側臉。
到了益志園,也就是風紀遠所住的正院,風紀遠將她放在自己的牀榻上,才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說:“這些事我會去弄清楚,你目前的任務就是調養好身體,不要讓平南王和王妃見了擔心。知道嗎?”尤其是,更不要讓我擔心。
她眉眼彎彎,答應了。這算是跟她和好了?
風紀遠吩咐廚房端上來一些清粥小菜,陪她吃完了,見她睡下,自己才離開去書房辦公。
安樂心睡了很多了,哪還會睡得着,等風紀遠走後,她悄悄睜開眼睛,房間裡留着一盞燭,這是她第一次來他的房間,非常好奇。風紀遠的臥房陳設很簡單,除必用的傢俱之外不像她多了些小玩意。香爐,貴妃榻、屏風等這些東西統統沒有。被子上留有風紀遠的味道,清爽乾淨,帶着點皂莢的香氣。
安樂心枕着他的枕頭,蓋着他的被子,就好像被他包圍着一樣....嘴角不自覺地溢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