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交談

溫季看到溫傅儀從轎輦上跳下來的時候整個臉笑得像開了花兒一樣,趕緊衝上去想爲溫傅儀撐個傘,但是緊跟着跳下來的薛弘瞬間讓他的笑僵在了臉上,扯了扯嘴角先是瞥了眼溫傅儀,這才上前對薛弘行了一禮然後將傘舉了過去。

薛弘瞥了溫季一眼,聊想着這老匹夫真真是塞給了自己一個大麻煩,再回過頭去看溫傅儀笑看着自家爹爹的模樣,倒也還不像個糙漢子。

溫季一把辛酸淚,聊想着自己兒子回來也就罷了,沒想到還帶回來一個被自己坑了的王爺女婿,真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啊,現在作了死,就只能等着受死了。

倒是薛弘還真是把這當了自己孃家,先是看了眼溫季隨後便是大搖大擺地就進了將軍府,果然是自己家啊……溫季看了看溫傅儀,溫傅儀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便是跟着薛弘進了府。

溫季吩咐了人爲薛弘斟茶,薛弘小心地呷了一口,卻是微微勾了勾脣角笑了起來:“本王終是知道你的嘴爲何這麼叼了,你將軍府的茶都煮得甚好。”

溫季的眉角抽了抽,想來是自家兒子定是在平王府挑三揀四了,別的倒好,就是這吃的不能將就。然而溫傅儀卻是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起剛剛在轎輦上薛弘所說的話便是覺得奇怪,依自己的身手來看,就是薛弘想去哪裡她護着也自然不成問題,偏偏是讓她留在將軍府,哪裡也不能去。

“本王今日來也不是來喝茶的,更不是來陪溫傅儀走孃家的。”

溫傅儀搬了凳子坐下,倒從不與薛弘客氣,溫季一看一口氣差點沒上得來,這般才轉過頭去看了看薛弘。這些日子下來薛弘早已對溫傅儀的作法摸了個透,也不再將她作女子看待,都隨了她去了。溫季微微嘆了口氣,這才坐了下來。

“你溫家想做些什麼本王都已知曉,據本王所查加之溫傅儀所說,你溫季還有一個兒子叫溫乾筠,七年前你救走我母妃便是讓你兒子溫乾筠送去了給了大皇子薛雉,便是做了薛雉的小書童。”

溫季與溫傅儀皆沒有說話,等待着薛弘繼續,溫家只有一個帶把的小子,後成爲南訖唯一的將軍,名叫溫筠,一直爲外人所知,等到某一天自己戳穿溫家只有一個女兒扮了男裝,更是沒有人知曉溫家還有一個兒子。

“本王對王位沒甚興趣,可我想知道自己想要的必是跟你們系在了同一根繩上,所以本王應你們保溫家,就算本王走到最後什麼都沒有了,也不會拖累你溫家。”

“撲通”一聲,溫季就是跪在了地上,溫傅儀一見便也是跟着跪了下來,薛弘先是皺了皺眉,這才擡起頭來看着溫季:“你這是何意?”

“溫家爲前朝將門,帝王留得我們至今也算是無上的恩寵了,我將小女溫傅儀嫁給王爺,一來的確是想救我兒出大皇子的手掌中,二來,卻不真心想要保全溫家,而是隻要保全小女溫傅儀也就足夠了。”

“溫傅儀與王爺是識得的,我們溫家走到如今,老夫已覺得無憾了,只是這兩個孩子,是老夫心頭肉,捨不得。”

薛弘聽完看了看溫季,再去看溫傅儀的時候,發現她依舊低垂着頭,然而脊背卻是挺直:“爲何不是薛雉,而是本王?”

溫季擡起了頭來,直直地看進了薛弘的眼裡,薛弘一怔,似乎是懂得了什麼,卻沒有說出口,只等着溫季開口。

“因爲我知道,你會善待傅儀。”

溫傅儀擡起了頭來看向自己的老爹,她何償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如今與薛弘打着自怎樣的主意,只是自己不說,低了頭,專注地聽着他們的談話。

“帝王家,水深。”

“老夫懂。”

薛弘看了眼溫季,讓他起,溫傅儀忙上前扶起了溫季,溫季回過頭來看了看溫傅儀,便是笑了笑。溫傅儀直覺得自己的胸腔裡有什麼堵得難受,便是側了側頭沒有再看溫季。

薛弘瞥了溫傅儀一眼,便是打趣道:“過些日子薛雉就要去柒洲了,本王會去跟父皇說,同去,你便留在將軍府罷。”

“我也要去。”

“本王要你去何用?”

“就以你那身手與智商,估計半路就被你大哥給毒死了。”

“你整個溫家都需得本王來保,你竟還想着保護本王不成?”

眼看着兩人便是又要吵起來,溫季卻是上前一步打斷了薛弘。

“其實王爺可以帶上傅儀,能打能扛,上哪兒也找不到這麼好的一保鏢,一點也不比王爺的寧壽差。”

溫傅儀臉上的顏色可謂真是千變萬化,看了看自家的老爹,突然覺得自己就不是親生的,撿回來的吧?撿的吧?

一旁的薛弘看着溫傅儀滿臉不高興卻是朗聲笑了出來,站在門口的寧壽走了出來:“若王妃贏得了寧壽,王妃便同王爺一道前去吧。”

溫傅儀哭笑不得,心頭一個勁兒地叫着自己不是死士啊!奈何看着寧壽一臉認真的表情直想去死一死,轉過頭去看向薛弘,卻是做了一個求救了表情,薛弘竟是笑得更加地開了。

因着溫傅儀離薛弘近,再則看着薛弘笑得這麼高興,心頭甚是不好受,直抽了自己腰間的匕首便是架上了薛弘的脖子,動作太快,誰也沒反應過來。

薛弘的笑只得凝在了臉上,卻見得溫傅儀得意了表情衝着他就是眨了眨眼睛,笑得那真是叫一個花枝招展,這般她纔回過頭去衝着寧壽道:“你家王爺與我是夫妻,出了什麼事本將軍我離得近,出手自然快,你說剛剛若是他人,你來得及救你家王爺麼?”

寧壽沒有說話,好半晌寧壽才擡起頭來看了看被匕首挾持的薛弘,眼裡的光被薛弘通通看在眼裡:“王妃說得極是,王爺可帶上王妃同行。”

“行啊寧壽,這溫傅儀什麼時候把你收買了,本王爲何不知。”

“寧壽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在王爺身側,‘貼身’保護王爺,而王妃可以在寧壽不在的當口保護好王爺。”

寧壽將“貼身”二字咬得極爲清楚,他邊說還邊看了看溫傅儀,溫傅儀咬了咬脣,竟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笑就如一隻狐狸般,連溫季也看得想哭了出來。

就在今日早朝薛弘提出要去柒洲的時候溫傅儀便已然猜到這薛弘定是真想要去柒洲,雖是不知到底去柒洲做些什麼,但是依他對自己的說法顯然是不想讓溫傅儀跟着一道去,所以溫傅儀只得在下面做些小動作。而寧壽雖是處處爲薛弘考慮,也是事事聽從薛弘。可如今溫傅儀算得上半個主子,加之溫傅儀說的也不無道理,薛弘的性命纔是最爲重要的,所以也不得不爲之。

“刀放下來。”

“王爺讓不讓我去?”

“不讓你去你就割了我麼?”

“……”

溫傅儀這般纔有些不甘願地放下了匕首,接着又將匕首收回了自己的腰間,動作太快,就是連寧壽也不得不佩服這是全南訖最爲年輕的將軍。

“溫傅儀你可是想好了,這般一去,指不定你就是沒辦法活着回來。”

“指不定還能見到我哥哥。”

薛弘擡起了頭來看了看溫傅儀,溫傅儀的眸子裡全是期待,這也是薛弘第一次看清了溫傅儀的渴望。溫傅儀的眸色與常人有些不同,她的瞳孔中有些淡褐色,並不是全是漆黑的,可就是在這淡褐色的注視下,薛弘敗下了陣來。

“別給我搗亂。”

“小的遵命!”

溫季看了看這兩個小兒女也只是笑了笑,雖是留了他們兩人在將軍府吃飯,溫傅儀高興得不得了,想着終於能吃到比平王府好吃的菜,眼睛跟着就亮了,哪知薛弘道還要回王府處理事,便是拉着溫傅儀走了,直流了一路的口水。

“已經走得遠了,把你的口水給本王擦了。”

“王爺,你就該留在將軍府吃吃,你從此定是會覺得王府的膳食真的只是平平。”

薛弘冷眼看了看溫傅儀,也沒有再理會她,只閉了眼在轎輦中養了養神。

溫傅儀見薛弘也沒心理會自己,便是坐正了身子,也沒有再多說話。

“溫傅儀,你爹還真是隻老狐狸。”

“咦?”

“一味在本王面前說起這些僅僅只是爲了保全一對兒女,可是當年若他不將溫乾筠送去我大哥那裡,哪裡需要如今的保全。”

溫傅儀沒有說話,只是低垂下了頭去,好半晌後溫傅儀才擡起了頭來,那種無奈卻是被薛弘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裡。

“我爹起初不想將我哥哥送去大皇子那方,更是不想將我嫁與你爲妻。”

薛弘看着溫傅儀那一臉嚴肅的表情,也有些滯住了,想來這其中定也是有他不知曉的事。而溫傅儀的話確又說得篤定,她起先在聽到溫季所說時並沒有出口反駁,更是沒有表現出一種被疼愛,而是順受,一種無奈下的坦然。

正想問時,卻只見得溫傅儀搖頭苦苦一笑。

“溫家欠了別人的,必也是統統要還的。”

“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