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簡一見她便憋笑憋出了內傷。不知道的, 還以爲蘇嬌嬌這是打翻了染料鋪子。蘇侯爺顯然也看不過眼,揮着袖子道:“嬌嬌,你這臉上......還是去抹掉點吧。”
蘇嬌嬌翻了個白眼, 嘟着嘴道:“爹爹您有所不知, 我這是今年王都最流行的傷面妝。就是狀似受傷, 惹人憐愛。”
蘇青簡忍不住道:“我終於知道, 什麼叫被人打得滿臉桃花開了。”
蘇嬌嬌哼哼了一聲, 翹起蘭花指戳着她額頭:“你這不施粉黛的樣子就對了,最符合你庶女的身份!哼,你這小蹄子, 今天就算是打扮了也沒用的。”
蘇青簡不知道她哪裡來的自信。她不想和她多言,生怕這愚笨會傳染。
馬車一路駛入皇宮。蘇嬌嬌來的次數不算少了, 所以對皇宮各處也比較熟稔。
蘇侯爺走在前方, 後面跟着他的兩個女兒。一個花枝招展, 一個拄着拐。其他老臣多多少少也都是如此。蘇青簡隨意瞧了一眼,便如同置身花海。
王宮貴胄家的貴族小姐們, 各個都花枝招展,期待着雀屏中選。
蘇嬌嬌在其中,簡直是要埋沒了。
但是拄着拐走到一半,蘇青簡忽然瞥見不遠處的另一行人。她定睛細看,只見阿史那木託和盛秋懷, 還有那個突厥的高手都在其中。
蘇青簡連忙上前幾步, 低聲對蘇侯爺道:“侯爺, 事情有些不對。突厥那些人也來了。”
蘇侯爺瞧了她一眼:“什麼意思?”
“突厥在和談條件中有一項——和親。”
蘇侯爺變了臉色, 目光落在蘇嬌嬌的身上。他退後了一步, 拉過蘇嬌嬌低聲叮囑了起來。蘇青簡沒有細聽,但見盛秋懷一行人已經走了過來。
“阿簡, 沒想到在此處也能遇見你。”盛秋懷露出了一絲驚喜,他今日也是一襲青衣,不勝風流。
“是啊。只是不知皇家夜宴,爲何會請盛大哥來?”
盛秋懷笑着搖了搖頭:“這葫蘆裡的藥,恐怕只有你們陛下知道了。”說着他將目光轉向了身後的蘇侯爺。
兩人齊齊收斂了笑容,目光皆是深沉不可測。蘇侯爺深瞧了盛秋懷一眼,拳頭不自覺地捏緊了。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蘇青簡不等兩人交鋒,便低聲道:“爹,宴會要開始了。去遲了怕是不好。”
蘇侯爺回過神,轉身帶着兩個女兒走了。
皇宮的夜宴此次是在延禧宮的大殿之中。太子坐在左側,丞相緊隨其後。接下來便是蘇侯爺等王公大臣。他們的女兒則坐在後方。
另一方的位置空着。但沒多久,突厥一行人便在衆目睽睽之下落了座。
大臣們議論紛紛,卻又不敢多言。
不多時,陛下在皇后和元貴妃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蘇青簡發現,聖上的氣色不大好。這一出來,更顯得老態龍鍾。
酒宴之上,聖上也沒有喝多少酒。多數是皇后和元貴妃代勞。
酒過三巡,歌舞也看了,曲子也停了。便聽得皇后道:“今日諸位大臣家中的閨秀都來了,本宮聽聞過一種不少人的才德之名。譬如,蘇侯爺家的千金蘇嬌嬌,能歌善舞,可願位在座百官和千
金獻舞一曲?”
蘇嬌嬌忙不迭站了起來。她是大家閨秀,這樣的場面本該是泰然自若。但今日不知爲何慌慌張張。
蘇青簡飲了杯酒,饒有興致地瞧着蘇嬌嬌。她也聽說過這個姐姐歌舞極佳,王都裡算得上名號的。不知道跳得如何。
蘇嬌嬌在大殿正中央,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瞧了一眼太子,又紅着臉低了頭。
樂聲起,她隨樂聲翩然起舞。蘇青簡頗爲驚訝,沒想到蘇嬌嬌腦子不大好使,這舞跳得還真不錯。腰肢柔軟,蓮步輕移,舞起來像是換了一個人。
衆人正凝神欣賞,忽然間,蘇嬌嬌一個趔趄撲倒在了地上。她連忙爬起來,跪在地上驚慌道:“臣女殿前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聖上擺了擺手,搖頭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小小過失,朕不會計較。”
元貴妃一個眼神使來,立刻有小太監去扶她。蘇嬌嬌忽然嬌嗔着又倒在地上,楚楚可憐道:“我的腿,怕是扭傷了。”
蘇侯爺起身上前,一手扶住了蘇嬌嬌。聖上命人扶她去其他宮殿休息,其他大臣的女人都掩脣偷笑着。
蘇青簡這才敬佩地發現,她這個姐姐演技也真是不錯。看來她以前都是小瞧她了。
正愣神,忽然盛秋懷站起身道:“陛下。都說大業山美水美,女子也個個傾國傾城。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我突厥仰慕大業風土人情,也希望求娶一位女子,結兩國秦晉之好。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話一出口,大臣們紛紛變了臉色。這飛上枝頭當鳳凰,和出外和親,可是天壤之別。那些方纔偷笑的大臣和千金們,這才知道蘇侯爺是個多麼狡猾的老狐狸。
聖上掃了眼在場的大臣,忽然笑了笑:“盛先生,你這麼說,可是心中有了人選?”
“倒也不是我有人選,而是王子殿下有了人選。”
“哦,是在座的哪一位千金?”
阿史那木託站了起來,伸手指向了蘇青簡。蘇青簡默默地側過身往蘇侯爺身後躲了躲。但阿史那木託的手指不依不撓地指着她。
蘇青簡冷笑了一聲,拄着拐站了起來:“木託王子,你是上次捱了頓打,現在不服氣了,就用這種手段來壓我麼?”
通譯將這句話說給了阿史那木託,他氣得哇啦啦直叫。蘇青簡瞧向盛秋懷:“盛先生,王子殿下說什麼?”
盛秋懷無奈地瞥了她一眼:“王子殿下說......要與你手底下見真章。若是你輸了,便乖乖嫁到突厥,任他打罵。”
“行啊。莫說我今日腿傷了,就是再讓你一隻手,你照樣跟你大哥是一個結局!”
阿史那木託氣血上涌,憋了半天用一句大業的話吼道:“王八蛋!”說着跳了出來,就要和蘇青簡拼命。
蘇青簡擡手止住了他,不疾不徐道:“事先問一句,突厥王有幾個兒子?”
盛秋懷豎起手掌:“五個。”
“那正好,再死一個,還有三個。”
盛秋懷搖了搖頭:“另外三個,今年平亂的時候......都戰死了......”阿史那摩邪死後果然引起了一陣內亂,不知道盛秋懷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讓突厥王這幾個兒子都一命嗚嗚。剩下的這一個還對他言聽計從。
蘇青簡攤手道:“那突厥可是要絕後了。”
阿史那木託已經是七竅生煙,忽然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蘇青簡神情冷了下來,警覺地看着那人。
那人漢語生硬,卻吐字清晰:“蘇青簡,你自恃武藝高強,便這樣口出狂言。今日我代表突厥,與你一較高下!”
“我倒是早就想與你一較高下。你們突厥這一行人,唯有你是個高手。但高手過招,往往容易傷及無辜。今日這樣的場合恐怕不妥。何況我這腿傷了,你就是贏了我,也勝之不武吧。”
阿史那木託衝那人吼了一句什麼,卻被盛秋懷一個凌厲的眼神壓制了。突厥高手拱了拱手:“你說的不錯,和女人對打,本就非我所願。何況還是個受了傷的女人。我們改日再戰!”
四下一片寂靜,聖上忽然大笑了起來:“好好好!突厥與大業的比武,勝負都關乎兩國的榮辱。既然你們二位都有意向,那麼一個月後,便在金鑾殿前的廣場上比試。”
蘇青簡回身拜道:“謹遵陛下旨意。”
突厥高手也拱了拱手。聖上擺擺手道:“至於和親麼,自然是比試之後再說了。今日是除夕,該喜慶一些纔是。大家不必拘禮。”
這句話一說出口,在場大臣紛紛鬆了口氣。蘇青簡上下打量了那突厥高手一眼,心裡沒什麼底。
她知道這人厲害,但到底是個什麼路數,她還不大清楚。改天要先摸摸他底細再說。她可不想真嫁到突厥,阿史那木託這小子鐵定會撕了她。
這一番風波之後,大臣們果然放鬆了許多。大家言笑晏晏,一派過年的祥和氣氛。
蘇青簡見酒宴過半,便打算偷偷溜去找邵承玉。她拄着拐,一步一步艱難地往玉明殿挪去。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弟兄們,親切地衝她打招呼。走了沒多久,忽然遇見了林勵。
他上前拱了拱手:“蘇姑娘,你這腿腳不方便怎麼還出來走動啊?”
“我......我就是四處逛逛。”蘇青簡頓了頓,“哦,對了,我是去看我姐姐的。”
“我送你去吧。”林勵熱情地說道。
蘇青簡推託不掉,只好被林勵和另外一個侍衛架着一路去到了蘇嬌嬌休息的別宮。
進了門,蘇嬌嬌正在倒茶。瞧見蘇青簡來,不滿道:“你來幹什麼。”
蘇青簡關了門,撇了撇嘴:“姐姐受了傷,當妹妹的自然來看一眼了。好了,看完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