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兩目觸及之處,皆是蒼涼,沒有了綠意也沒有生命,夜間的風更是刺冷,身處這樣的環境,本該會是人最難受的時候。
可如今立於荷花亭的南鳶卻覺得通體舒暢,胸腔裡跳動的心隨着跳動的間隙讓甜意漫溢。
只明明心裡頭高興,南鳶卻笑道,“你說只盼我好,可是我並不覺得你只求這個。你千里迢迢來到此處,不想我跟你回去,不想我重新知曉自己有多愛你?不想我繼續成爲你的皇妃?若你只盼我好,這海邊城不比金遼安全麼?我住得也好,所以你只是哄我開心罷了。”
慕寧初沒想到南鳶會這般說,看她一臉的笑意,話中不願意放過自己的樣子,不知爲何,覺得這些時日的辛勞不足一提,一夜不寐也無甚影響,她能笑着站在自己的面前,能夠說道自己,這是上天的恩典。
南鳶好慕寧初不回,心裡倒是真的生了氣,這個人是怎麼回事,難道不解釋麼?自己只是瞎說,卻又是說中了,哎,男人心……
“你啞口無言,是我說中了吧?”南鳶此時心中有氣,再也做不出一臉的笑意。
慕寧初看着她嗔笑怒罵的模樣,手一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將她擁入懷中,他此刻只想縱着自己,這些歲歲年年的想念,她總該給自己點補償。
“你這登徒子,在做些什麼蠢事?”南鳶用力地推他,他卻紋絲不動,“你在不放開我,我打人了啊。”
慕寧初在她耳邊輕喃,“從前你打不過我,如今更是隻能任由我爲所欲爲。”
爲所欲爲?
南鳶小臉瞬間紅了,這人真的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皇子嗎?怎麼這般下流,自己剛剛心中的甜意定是腦袋不清醒,纔會有的感覺。
“你臉紅什麼,你是我的皇妃,可不是任由我爲所欲爲了麼?”慕寧初故意又重重的提起了這個字。
南鳶用力的踩了他的腳,恨得牙癢癢,“無恥!”
慕寧初見她如此,心情甚好,自己抱也抱了,總算緩解了一些相思之情,若是再逗她,只怕真的要生氣了。
想着便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玉鐲子,鐲子上依舊有着淡淡的藥香。
“換上這個,你的記憶便不會被藥效阻隔。”慕寧初伸手,將南鳶的鐲子取下,溫柔的替她戴上,“這個是我讓人快馬加鞭送來,趕了一天一夜,幸好還能再如此短的時間內尋到。”
“若是尋不到,我會如何?”南鳶撫着慕寧初給自己戴上的鐲子,不由問道。
“若是再遲一些才能找到你,那麼你許是不會再記得我了。”慕寧初低頭道。
南鳶聽着,覺出了他言語中得悲傷,心中倒是升起了不忍,安慰道,“不是尋到了麼?”
慕寧初轉身面向荷花池,眉頭微皺,“我剛剛給你號脈,你身上的金蠱毒依舊存在,只又多了一個要命的毒。這蠱毒若是再晚一些發現,今後你一心一意愛的人,便只有下蠱之人了。”
“何人竟這麼不要臉!”南鳶怒罵。
慕寧初轉身看她,臉上的意思表現得格外的明顯,滿臉寫着是何人你不懂麼!
南鳶嘴裡嘟囔,“真不知道星禹塵要做些什麼。”
“我讓人查過,這星禹塵便是這海邊城的海瑤王子吧?”
南鳶點點頭,“是的呀,怎麼啦?”
“一年前,你救過一個鮫人族,而那族人的首領便是自稱海瑤之人,我想許是那時,便對你傾心了吧。”慕寧初眼神放在遠處,不讓南鳶看出自己眼裡的怒氣,若早知如此,他就該滅了那鮫人族,今日便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真的是如此嗎?星禹塵一直待我極好,應不會真的想要害我。”南鳶依舊忍不住爲星禹塵辯解幾句。
“對於他,我自然不會幫你做決定,等你今後想起來以後,自己做主就好了。”慕寧初不忍心逼着南鳶,她如今什麼都不記得,爲星禹塵辯解也是情理之中。
“明日我會給你帶些藥,日後你便會慢慢想起來了。”慕寧初又道。
南鳶點點頭,做回亭中的石凳上,“過去我們的回憶是如何的?我若是想起來,會難過還是歡喜?”
慕寧初低頭,看着南鳶,“過去我沒能好好的保護你,我有很多做得不好之處,這些回憶對我來說,是這世間最珍貴的東西,可我卻不知對你來說是如何?你若是今後想起來,覺得不好,我也有辦法讓你忘了一切,切莫擔心。”
“你剛說只盼我好,卻從不問我過得好不好?其實我在龍宮挺好的,這三個月來,人人用心伺候我,星禹塵也從未怠慢我,這樣是不是好?”南鳶擡起頭,一雙明亮的眼睛帶着疑惑。
慕寧初搖頭,“我覺得你過不得不好,這海邊城並不是你喜歡的地方,若是天澤,我倒是相信你會歡喜,這裡會讓你沒有歸屬感,也沒有安全感,這裡的食物從不合你口味,這裡的宮殿不是你喜歡模樣,這裡的一切你或許可以接受,但不會歡喜。就如同一個道理,這裡的藍晶石再珍貴,你也只喜歡粉晶,這便是你。”
南鳶被慕寧初看穿,心中倒是有些惱火,“別以爲你看穿了我!若是你那麼疼惜我,爲何我隨被他人帶走,?”
慕寧初看着南鳶,她生氣了,慕寧初倒是挺開心的,被人看穿之後的氣急敗壞,大多如南鳶此時這個模樣。
“我錯了。”慕寧初心裡那般想,嘴上卻及時的道歉,這麼多煎熬的日子,已經讓他明白,沒有什麼比雲晞微重要,雲晞微所說的便是真理,她要的,便是他的信仰。
南鳶沒有想到慕寧初這麼快便認錯了,見他態度強大,倒是不好意思發脾氣了,“我以前叫什麼名字?”
慕寧初聽着,笑了起來,南鳶看着他的笑容,竟有些愣住,慕寧初的笑容,如同日出的霞光,讓你炫目,重要的是,會讓你怦然心動,就如同你爬了一夜的高山,終於到了山頂,有等了好幾個時辰,才能看到美麗的日出,當太陽升起的那一刻,你心中的滿足與喜悅,便如同此刻看到慕寧初的笑一般。
人人都說星禹塵好看,可南鳶卻覺得,慕寧初的笑纔是可以拉她入深淵的迷惑。
“你姓雲,名晞微,小名暖陽。”慕寧初聲音清爽潤耳,即便只是短短的幾個字,都讓南鳶覺出不一樣來,怎麼聽就怎麼好聽。
“你怎麼了?”慕寧初看着呆呆看向自的南鳶,心中有心不確定,是真的因爲自己發呆嗎?這都是多久的事情了,雲晞微多久沒有這般看着自己了,以前每當她這麼看着自己的時候,慕寧初便無比的滿足,只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厲害的男子,所以才能得到雲晞微如此傾佩的眼神。
“嗯?”南鳶傻愣愣的回,眼睛冒星星,心中卻是警鈴大作,自己怎可這般沉淪於美色!
慕寧初湊近南鳶,只慕寧初走一步,南鳶便退一步,“你不會是看我看呆了吧?”
南鳶被人識破,氣急道,“不要臉,誰會看你,星禹塵那麼好看我都不看。”南鳶說得毫不心虛。
“這有什麼稀奇的,星禹塵半點都不如我,你不愛看,理所當然的。況且你以前本就崇拜我。經常看我眼睛都不眨。”慕寧初低着頭,湊近南鳶道。
南鳶推開他,氣急敗壞道,“那是當時我年少無知,如今我懂事了,自然不會再看不好看的人。”
“哦……”慕寧初尾音拉長,“枉費我辛辛苦苦的給你送鐲子,爲了給你配藥,一夜都沒睡,果真是蛇蠍美人心。”
南鳶知曉慕寧初打趣自己,但看他眼下的烏青與有些血絲的明眸,瞬間有些心疼,這種心疼莫名而來,南鳶也不知道爲什麼,以她現在與慕寧初的關係,斷然不會如此,只心中依舊隱隱作疼,想必是從前的記憶在作怪吧。
“我逗你的。讓你記起從前還有些許時日,記起後又得費心與你解釋,解釋清楚了還要哄你回我身邊,如此繁多的事情,我怎麼會如此不愛惜自己,若是我如何了……”
“如何什麼?你不知有些話需要避諱嗎?”南鳶截住慕寧初的話。
“暖兒,定要記起我呀。”慕寧初嘴角帶着無奈的笑,“即便你恨我,那也罷了。只要不在你的記憶中消失。”
慕寧初最怕的不是雲晞微恨他,厭他,慕寧初最怕的是雲晞微忘了他,忘記了他,他們的過去煙消雲散,開心的不開心,隨風而去,這世間再也沒有屬於他們的故事。
如若忘了,便沒了牽絆,慕寧初不要,也斷然不會允許。
“你別老說這些話,本來兩人相見就是開心的事情,有誤會就解除,有仇就放手,多簡單。”
慕寧初伸手在她額間輕彈,“我可做不到你這樣灑脫。”
南鳶正要說些什麼,便聽不遠處傳來人聲,慕寧初指指來人的方向,“我明日再來。”
“你小心一些。”南鳶的囑咐隨風散去,即便輕飄飄,也飄入了慕寧初的心坎中,嘴角便再也揮之不去因她而起的笑意。
“海女,您怎麼在這裡,讓奴婢好找!”小魚一見南鳶在此處,心中有些氣,找了一整天,何人能不氣。
“你還好意思說呢,讓你和我出去,卻跟不上來,我都尋不到你,只好先回來了。”南鳶見小魚一臉的怒氣,沒有半點的關心,才知道,平日裡對自己的關心,都是做給星禹塵看的。
“怎麼貪玩的人還發脾氣了?”星禹塵在此刻適時的出現。
果然,小魚見到星禹塵來了,立刻跪在地上,“王子,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跟上海女。”
“吶,星禹塵,你聽到了,我明明尋不到人,你卻說我貪玩。既然如此,我便回宮好了。”南鳶惡人先告狀,撅着一張小嘴,委屈極了的模樣,也不讓星禹塵多說話,大步的往宮殿走。
行走間,指腹摩挲着白玉鐲,竟可以感知到溫意,原是這麼好的東西,慕寧初有心了。
“可有異樣?”荷花亭裡,星禹塵已沒了剛剛的好脾氣,冷聲問小魚。
“奴婢只覺得海女有意甩開奴婢,其他卻並未發現什麼。”小魚低着頭,心中微寒,自己忙碌了一整天,他卻看不到麼,竟只有這麼簡短的質問。
“看好了海女,若是海女傷了或是被人傷了,你都難逃職業。”
星禹塵甩下一句話以後,便追着南鳶去了,獨留心寒的宮女,受盡冷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