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與二少夫人一起,走進了一間屋子,齊齊的跪在地上,給坐在正面的人磕頭。
齊聲道:“給奶奶請安,給各位長夫人請安。”
老夫人眯着眼睛,一直是嚴謹的神態,就像是這寺廟裡的佛一般,高高在上,卻時刻在受着別人的敬拜。
這裡就像是南榮府裡的堂屋一樣,只不過比堂屋要寬敞一些,擺設也比較簡單古樸,只有一些必備的生活用具,其餘的裝飾全無,四周的壁畫皆是佛像,梵音從外面不斷傳來,確實能夠讓人清心靜氣。
奶奶忽然道:“起來吧。”
沈嬋兒和二少夫人齊齊站起來,兩人才發現,站在最邊上的還有一位熟人,正是三姨太,二少夫人曾說三姨太總是往家廟跑,與各位長輩打的火熱,沈嬋兒當時還沒有多在意,不過現在看來,她在長輩們眼裡的地位似乎真的高了許多。
沈嬋兒笑道:“三姨太,真巧,早知道你要過來,我們應該順路一起過來的。”
三姨太笑了笑,眯起眼睛,她的臉型有些圓潤,整個人長的有些小巧玲瓏,表情更是無害。
“我早就過來了,平日裡與長輩們參悟佛理,感覺自己都超脫了許多,所以特別喜歡來這裡小住一段時間。”
沈嬋兒點點頭,道:“確實是這樣。”
二少夫人趕緊道:“府裡無事的時候,我也會過來小住,在家廟住一段時間,感覺整個人都清爽很多呢。”
老夫人笑了笑,挽起手腕上的紫檀木佛珠,長大夫人扶起她來,走了下來,站在沈嬋兒面前,這還是沈嬋兒第一次見到正面的,近距離的老夫人,模樣可以還算是慈祥,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惡煞,這倒是出乎了沈嬋兒的意料。
“七婦,府裡的事情我都知道,你經歷了許多,也是你的人生財富,好好成長吧,以後定會有大用處。”
沈嬋兒沒想到老夫人竟然會對她說出這番話來,當即有些愣神,二少夫人在身後偷偷掐了她一下,她趕緊回神,低頭謙恭的道。
“嬋兒不敢自傲,經歷的事情也不算什麼,府裡確實發生了很多事情,不過現在七爺與二少夫人打理,相信日後一定會更好。”
老夫人點點頭,轉頭看向二少夫人,道:“你平日裡多幫幫七婦,畢竟府裡現在只有她一個有資格做當家主母,你的鑰匙可交給她了?”
二少夫人一聽這句話,臉色稍微有那麼點不自然,低下頭,聲音有些低沉,道。
“還沒有,媳婦回去整理一下賬目,就把鑰匙交給七弟妹。”
沈嬋兒跟老夫人說話還是有些心理陰影,但是今天她們過來是什麼目的,她還記得。
“奶奶。”
沈嬋兒擡頭叫了一聲,正在返回去的奶奶站住腳步,轉回身看着她,問道。
“有事?”
沈嬋兒噗通一聲又跪在了地上,道:“奶奶,我與二嫂今日來正是爲了此時,嬋兒自覺還年輕,又不常在府里居住,對府裡的很多事情不甚瞭解,還需要磨練,我覺得由二少夫人做這個當家主母最合適不過,待嬋兒與二嫂習得一些本事,再接管也不遲。”
老夫人看了二少夫人一眼,二少夫人此刻只是低着腦袋,並沒有多說話。
老夫人道:“可是二婦即是寡婦又沒有子嗣,而這些纔是做當家主母的籌碼。”
沈嬋兒點頭道:“規矩都是人定的,作爲南榮氏的媳婦,自然是能者爲之,嬋兒還太年輕,又有兩位少爺纏身,着實抽不出身來好生打理府裡,暫時由二少夫人掌管,我也好有時間好好撫養兩位少爺,讓兩位少爺長大成人才是一個女人最大的責任。”
沈嬋兒都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勇氣敢與老夫人這樣說話,幾位長夫人都意外的看着她,老夫人正視着她,漸漸眯起了眼睛,沉聲道。
“你當真想好了?”
沈嬋兒低下頭去,點頭道:“想好了。”
老夫人也沒多說什麼,轉身走回到座位上,看着下面跪着的沈嬋兒,和站着的二少夫人,道。
“你們可以回去了,回去好生做自己分內的事情,南榮府現在不求發達,只求安穩,我們幾個老傢伙在家廟裡爲你們這些年輕人祈福,希望不要再出現任何令人傷心的事情。”
沈嬋兒與二少夫人齊齊的點頭應了一聲,沈嬋兒起身,與二少夫人一起朝門口走過去,老夫人突然道。
“既然府裡現在只剩下老七一人,就讓老七將兩位老爺送到家廟中來吧,我這個做孃的,能看看他們也好。”
現在,兩位大帥都是人事不省,一箇中風昏迷,一個像是被人下了藥,毫無危險,但就是沒有清醒的意思。
沈嬋兒轉回身,恭敬的道:“是,嬋兒回去就請七爺將兩位將軍送到家廟中來。”
說完,老夫人再沒有吩咐了,沈嬋兒纔跟着二少夫人走出門口,出了門口,被外面的清風一吹,沈嬋兒才感覺到後背已經溼透了。
二少夫人鬆了一口氣,道:“這氣氛實在是太壓抑了,我就不信三姨太是真的喜歡這裡。”
沈嬋兒並沒有做評論,笑道:“三姨太本是無慾無求之人,自然無所畏懼。”
二少夫人聽後閉上了嘴,沈嬋兒這句話正是說給她聽的,一個人,無欲則剛,而二少夫人之所以會害怕,就是她心中有不可告人的慾望。
兩人出了大門,又遇上了精心師太,沈嬋兒看到遠處站着的一泓,招呼他過來。一泓是男人,不方便進家廟,就在門外等候。
沈嬋兒笑着對一泓道:“二少夫人就麻煩你了。”
一泓點點頭,朝二少夫人走過去,二少夫人見他朝自己走過來的,當即大叫起來。
“你別過來啊!我自己能下山!喂!放我下來!”
一泓又是一閃身就朝山下躍去,也不管她扛着的二少夫人能不能吃得消,沈嬋兒心中好笑,讓養尊處優,整日只想着如何賺取利益的二少夫人吃些苦頭也好。
她轉頭看了精心師太一眼,笑道:“師太,我會找機會將俊兒送到山上來,您就放心吧。”
精心點點頭,笑的很溫和,又道:“俊兒現在無父無母,怪可憐的,送上山來也好,安全些。”
沈嬋兒禁不住心裡的疑問,道:“爲何說俊兒在府裡活不長呢?”
精心嘆了口氣,道:“四少爺活長了嗎?四少夫人活長了嗎?”
沈嬋兒一愣,難道這件事與四少夫人的死有關?她趕緊站住腳步,看着精心道。
“師太,不瞞您說,我現在正在調查四少夫人的死因,請您將您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否則我沒辦法還四少夫人一個公道,也沒辦法找出陷害我的兇手。”
精心看着沈嬋兒,仔仔細細的看着,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到什麼東西,但是最後還是搖搖頭,嘆口氣道。
“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在偌大的南榮府裡,子嗣本來就很難存活,我是被四少爺與四少夫人的死嚇怕了,希望我的孫兒能呆在我身邊,僅此而已。”
沈嬋兒叫了一聲:“朧月姨奶奶……”
精心道:“施主,天色不早了,您也該下山了,山下路滑,當心。”
沈嬋兒嘆口氣,精心身上顯然有很大的秘密,但是她就是不想說,沈嬋兒可以感覺得到,這件事情與四少夫人的死有很大的關係,或許還會牽出很多事情。
她說往事不堪回首,那麼,她當初爲何生下了四少爺卻要從南榮府消失呢?難道是有人逼她這樣做?沈嬋兒知道讓一個剛剛生下孩子便要失去孩子的母親是什麼心情,她相信當初朧月是下了多大的決心纔將剛剛出生的四少爺送給了長二夫人,與二爺南榮錚同母。
她又說她求大帥讓她留在家廟裡,大帥當初用情那樣深,爲何只聽她一面之詞就讓她隱姓埋名在家廟裡了此餘生?甚至大帥這輩子都沒有踏足家廟一步,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上一輩的恩恩怨怨爲何會延續到下一代?或許還會延續的更遠。
沈嬋兒一邊想一邊慢慢往山下走過去,走到山下之時已經到了傍晚,這山間的傍晚,帶着一絲陰森恐怖,再加上山上敲晚鐘的聲音,更讓這四周詭異起來。
看沈嬋兒被嚇的渾身緊繃繃,一泓道:“你們今晚應該留宿家廟。”
沈嬋兒搖頭道:“孩子們還在等我,必須回去。”
一泓點點頭,沈嬋兒向四周看了看,問道:“二少夫人呢?”
一泓低頭咳了一聲,有些拘謹起來,眼睛飄來飄去,不知道往哪裡放,指了指馬車道。
“在裡面。”
沈嬋兒鑽進馬車,發現二少夫人躺在車裡,像是被人打暈了,再想起剛纔一泓的表情,她有些哭笑不得。
馬車啓動起來,一路朝南榮府而去。在路上,一泓道。
“抄近路吧,否則這樣走到半夜去。”
沈嬋兒大聲道:“好吧,你看着辦,反正晚飯前後讓我回去就可以。”
一泓應了一聲,加快了車速,車裡有些顛簸,沈嬋兒將四少夫人的頭墊起來,又將兩側的車窗打開,通通風,悶熱的很,看似要下一場大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