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無奈,又只能坐在了桌子邊,這時,侍衛端來了酒罈子,給衆人都倒了一小碗,侍衛一邊倒,沈嬋兒一邊說。
“你們要痛快的喝,因爲我已經查出了事情的真相,你們之中到底是誰見到了事情發生的經過,我也知道了,所以,這頓飯算是給那位知情人的送行走,吃完這頓飯,他也該上路了。”
聽她這樣一說,六人都低下頭去,沈嬋兒看不清楚所有人的表情,她不禁皺了皺眉頭,但是轉而又淡笑一聲,笑道。
“一飲而盡!”
說罷,她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舉起來,等着那六人舉杯,六人就算是真心不想舉杯,也架不住七少夫人舉着杯子等着他們,只能趕緊雙手端起那杯酒,與沈嬋兒碰了一下,眼瞅着沈嬋兒一飲而盡,六人也只能仰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咳咳……咳咳咳……”
“咳咳……我的天……”
“咳咳咳……好辣的酒……”
六人中,有五人都禁不住烈酒的火辣,將酒吐了出來,這在府裡也是大不敬的,哪怕他們能拼盡全力將那一口酒嚥下去,也不會當着沈嬋兒的面將那杯酒吐出來,還險些噴在沈嬋兒身上。
但是,只有清俊,喝下了酒,面不改色心不跳。當看到衆人的表情之後,清俊皺起眉頭,又端起杯子在鼻端嗅了嗅,臉上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一目瞭然。
沈嬋兒看着清俊,嚴厲的看着,清俊也擡起眼睛看着她,眼神冷靜,毫不以爲杵,沈嬋兒勾起嘴角,她終於知道清俊的底細了。
沒想到,清俊倒是先開口了,看着沈嬋兒,勾起邪魅的笑容,道。
“托克的燒刀子,嗯?”
沈嬋兒禁不住自豪一笑:“正是,尊敬的托克右翼谷王世子。”
清俊的笑容更加俊朗,瀟灑的站起身來,右手扣在胸口,傾身行了一禮,笑道。
“念果公主果然名不虛傳。”
他的出場完全將其他五人石化在當場,衆人都是被烈酒辣的臉紅脖子粗,但此時此刻都忘了咳嗽,震驚的看着清俊,這個在他們身邊潛伏了三年的托克世子,竟然沒人發現!
沈嬋兒看向另外五人,笑道:“你們先跟着侍女去耳房等着,我一會兒叫你們。”
其他五人都在呆愣之中,完全無法消化眼前的一切,都是怔忪的站起身,行禮,後退,轉身,開門,連動作都很心不在焉。
此時,屋裡就只剩下沈嬋兒與清俊兩人,清俊隔着桌子看着沈嬋兒,沈嬋兒端坐在他面前,兩人對視,也算是對峙,竟然毫不相讓,毫不退縮。
對峙了一會兒,清俊輕笑起來,翩然又坐了下來,被揭穿身份之後,他倒是顯得更加坦然,姿態與神態都煥然一新,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潛伏能力。
“用托克的燒刀子試探我的底細,念果公主,做的滴水不漏。”
沈嬋兒謙虛一笑,道:“僥倖而已,若不是先用了鋪墊攪亂了世子的心神,世子怎麼會分辨不出這酒有問題?此番過招,着實僥倖。”
清俊也不多說,他被沈嬋兒識破了就是識破了,沒什麼可說的。
只見他站起身,以正式的禮節又重新與沈嬋兒認識一番。
“尊敬的大周朝念果公主,我乃托克國右翼谷王世子,索托,見到您很高興。”
沈嬋兒輕笑一聲,站起身,斂衽行禮,身姿高雅,儀態大方,淡然道。
“能見到右翼谷王世子是本宮的榮幸,請坐。”
索托坐了下來,雖然仍是一身粗布麻衣,但那渾然天成的氣質,卻無法掩蓋,天之驕子,永遠是天之驕子,不管外表是否蒙塵。
索托看着沈嬋兒,十分感興趣的樣子,揚着嘴角問道。
“公主是如何察覺我的身份的?”
沈嬋兒笑了笑,正對索托,淡然道:“據我調查,四少夫人在入府之前,在索托有一個心上人,兩人愛的至死不渝,卻拗不過政治婚姻的強制,最後,那人死在了戰場,四少夫人帶着已經死掉的心,嫁進了南榮府,那人便是右翼谷王世子,索托。”
索托像是聽故事一般聽着沈嬋兒說話,待她說完,他好奇起來,表情就像個好奇寶寶,問道。
“那你爲何不相信索托世子真的死在了戰場?”
沈嬋兒失笑:“這個世界真真假假太難分辨了,當初托克公主死活不出嫁,托克王想辦法讓公主死心也很正常,這種事情我經歷的太多了。”
索托笑笑不語,沈嬋兒還有些話沒有告訴索托,她在索托身上看到了南榮鋒的影子,再聯想到四少夫人可能與他有私情,便知道了很多事情。
在四少夫人與索托分別後的幾年內,四少夫人發現了一個人與索托很相像,那就是南榮府七少爺南榮鋒,她便瘋狂的愛上了南榮鋒,甚至不惜爲了南榮鋒犧牲一切,但是後來讓沈嬋兒不解的是,四少夫人無緣無故的放開了對南榮鋒的感情,甚至與她建立起了友情,現在想來,四少夫人漸漸放開南榮鋒之時,正是化名爲清俊的索托進府之時,那麼,這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沈嬋兒笑着說道:“你問了我很多問題,我都如實回答了,現在該輪到我問你了。”
索托失笑一聲,像是玩遊戲一樣,拄着腮看着沈嬋兒道。
“公主請問。”
沈嬋兒嚴肅起來,道:“來南榮府到底做什麼,與四少夫人的死又有什麼關係?”
索托並沒有露出任何表情,不用腦袋想也能知道沈嬋兒想要問什麼,他只是換了姿勢,從拄着腮換到了仰身靠在椅子上。
他擡了擡下巴,道:“公主認爲我進府能做什麼?我與貴府四少夫人的事情已經被你調查的八九不離十,難道還要我親口說出有辱四少夫人清譽的話來?”
沈嬋兒皺起眉頭,沒想到索托這樣狡猾。
她笑道:“那麼就說說你爲何將四少夫人引去小南湖?”
她提起這件事,很顯然,索托不想說,他將臉轉過去,看着另一側,冷冰冰的道。
“深更半夜將人引過去能做什麼,七少夫人也是有夫之婦,還用再問一遍?”
沈嬋兒氣的渾身起雞皮疙瘩,雙手猛然拍在桌子上,蹭的一下站起來,瞪着索托道。
“你別太輕狂!竟敢這樣輕浮於本宮!”
索托沉下臉色,轉過臉來,表情不善,雙手搭在兩邊的椅子上,陰狠的看着沈嬋兒道。
“我將四少夫人引去小南湖並沒有殺她之意!我去之時她已經不見了,我以爲她今晚不會來,所以就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若是公主不信,我也沒辦法。”
說完,他猛然站起身,在沈嬋兒的怒目之下,坦然的走出了房門,沈嬋兒想叫住他,但是心裡明白索托是世子,心氣傲的很,叫他根本沒用。
眼瞅着索托走了出去,沈嬋兒氣的大力拍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氣,壓下火氣。
“他說的是實話。”
忽然聽到一泓的聲音,沈嬋兒並沒有擡頭,道。
“你在上面都看到了?爲何這麼肯定?”
一泓道:“直覺,索托是托克的世子,托克公主死在了大周朝,對托克來說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不得不爆發戰爭,他來南榮府可能帶着目的,但是卻不至於殺掉四少夫人,我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看,他的暴怒是因爲內疚。”
“內疚?”
沈嬋兒擡起頭,又疑問的唸了一句這個詞,一泓點點頭,道。
“對,內疚,你好好想想吧。”
說完,一泓推門走了出去,他奉沈嬋兒的命令,一直躲在房樑上暗中觀察索托的一舉一動,他的視角與沈嬋兒不一樣,沈嬋兒沒有看到的地方,他全都看到了,在沈嬋兒提到四少夫人之時,索托的眼神中閃現出濃濃的哀傷。
見一泓走了出去,沈嬋兒心中倒是明白過來了,索托現在心中應是很痛苦,因爲是他將四少夫人引去小南湖,不管他當初引她去小南湖的初衷是什麼,但是在他沒出現的時候,四少夫人被人殺害,他間接害死了一個人,他痛苦;有人竟然利用了四少夫人對他的信任,利用他將四少夫人引去無人之地的空隙,殺害了四少夫人,他的自尊心現在一定十分的憤怒,他還是痛苦,作爲昔日的戀人,在心愛之人被人殺害之時,極度渴望他在身邊保護她之時,他卻不在,他沒能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他更是痛苦。
沈嬋兒想到這,倒是對索托產生了一些憐憫,在這種心情之下,他還能表現的如此坦然,果然不俗。
索托入府到底爲何?若是說單純爲了追隨心愛之人,四少夫人已經死了,他應該離開纔對。
沈嬋兒的雙眼漸漸眯了起來,看來事情要升級了。
沈嬋兒打起精神來,叫了一聲幼柳,幼柳進門來,沈嬋兒道。
“將青水和小寶放了,叫那三個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