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宛城外兵營。
校場之上,一羣兵士圍成一圈,兩個打了赤膊的大漢正扭打在一起,一干兵士在旁助威叫陣。不多時,其中一個大漢敗下陣來,那贏了的大漢雙手叉腰站在場中,哈哈笑了,道:“這個月的薪俸,你還是乖乖拿來罷!”說着,又對其他人道:“還有沒有人要上來試試?”連叫了幾遍,都沒有人搭腔。忽聽一個嬌脆聲音道:“我來!”
衆人紛紛回頭望去,卻見一個身形嬌小的兵士,頭上的盔帽低低遮了臉,幾步走上前來,道:“我來跟你比試比試!”
說着,那矮小的兵士便在衆人詫異的眼光之下站在了圈中。先前贏了的大漢,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哼哧道:“你這小子,斷奶沒有啊?小心一會我將你的褲子也扯了下來哈哈哈哈!”衆人紛紛附和大漢,嘲笑面前的小個子。
“笑屁笑屁!”那小個子被衆人嘲笑得惱羞成怒,跳了腳道:“若是你輸給了我,我要你脫了褲子在這校場跑上十圈!你可敢?”
“好哇!”那大漢邊大笑着邊應了下來,“若你輸了,就乖乖回家喝你孃的奶去吧!”
“且叫你見識見識我的本事!”說着,那小個子便一個縱身與那大漢纏鬥在一起。大漢仗着體型龐大,絲毫不將小個子放在眼裡,一把抓住腰帶將他舉在頭頂,正要將這小個子扔出去,卻被他一手大力斬在後頸上。那大漢當即鬆了手,反身再要去抓那小個子,那人仗着自己個子矮小甚是靈活,哧溜一下繞到大漢身後,一腳踢在他膝蓋內彎之處,大漢一個趔趄便單膝跪了下去,小個子趁機狠狠補了一腳在那大漢後背之上,大漢“誒呦”一聲叫,便撲跌了出去。
衆人見那大漢輸了,四下裡一陣譁然。
那小個子學着大漢方纔的樣子,叉了腰哈哈笑道:“手下敗將,現在你去脫了褲子,乖乖給姑奶奶在校場上跑十圈罷!”
一語才罷,猛地察覺到自己說漏了嘴,小個子倏然閉嘴,卻見所有人怔怔望着她,臉上的表情僵而又僵……她慢慢轉了頭去,看見身後一臉陰沉的燕起……
小個子嘿嘿乾笑了兩聲,開口叫道:“三、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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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好好在赤瞿陪着蘭姨,你跑來這裡做什麼?”燕起拎着妹妹鳳曦回到主帳,張口問道。
“誰要在那無聊無趣的宮裡呆着!”鳳曦掙扎了幾下,叫道:“三哥你快放我下來!”
燕起依言鬆手,“你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不怕蘭姨擔心麼?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赤瞿。你給我好好呆在宮裡直到戰事結束,再偷跑被我逮到,就罰你禁足直到有人願意把你這磨人精娶回家!”
“三哥你嚇唬誰呀!”鳳曦一把扯下頭上的小帽,“我都把你營裡的士兵打得討饒,爲什麼我不可以跟你一同行軍打仗?”
“你是女孩子,就當有女孩子的模樣。”燕起伸手接住鳳曦扔出去的小帽,長指在她挺翹小鼻上點了點。
“那小慧姐姐呢?她爲何能跟着你和拓跋大哥一起到處跑!”鳳曦躲掉燕起的指頭,忿忿叫道。
“小慧醫術高超,一直是我營裡的軍醫官,你若有一身高明醫術,我便也留你在我這兵營之中。”燕起坐了下來,好整以暇道。
“你你你……說到底三哥你就是嫌棄我沒用!”鳳曦原地跺腳,一張嬌俏小臉漲得通紅,“我要去跟小慧姐姐告你的狀!”
鳳曦說着,掀開簾子跑了出去。
燕起無奈搖頭,揚聲喚來侍衛,交待要看住小妹鳳曦,侍衛應了轉身出了去。不多時卻又有人掀簾進來——
“三郎,青鋒傳來消息,漳州那裡,大王子和二王子前幾日本已整裝欲向宛城進軍,今早卻不知何原因按兵不動了。”進來之人正是拓跋澤,他幾步走到燕起案前,將手中薄薄信箋放在桌上,又道:“鳳曦怎地來了這裡?”
“想是漳州那裡定生了些變故,所以才按兵不動……我們且再觀望一陣子罷。”燕起擡眸看着拓跋澤,道:“鳳曦那丫頭是越大越野,我卻是要管不住她了。”
頓了頓,燕起忽地又沉了語聲問道:“阿澤,那日……你是故意放寧兒進來的罷。”
“沒錯。你既已知道了,爲何還問。”拓跋澤把玩着手中一隻茶杯,大方承認。
“我知你是因爲當年青州一役,拓跋師父被莫昊遠傷了臂上筋骨,以至於右臂廢掉,再不能用任何兵刃……”
“所以爹便那柄‘大夏龍雀’傳給了你。”拓跋澤接口,“但我想說的是,你既知曉那莫寧兒是煌國莫家之女,爲何還要對她動情動愛?我爹一生盡心盡力教導於你,你……你卻對那莫家的女兒這樣看重,若叫我爹知道,定會傷了他心!”
拓跋澤一向平緩的語氣此時卻微微激動了起來,“我妹妹對你的心思你定是知曉的罷?與你從小一同長大的小慧,竟還不如一個才與你相識了幾個月的敵國女子?”
“你……”燕起的大掌緊緊攥了起來,半晌才緩聲道:“阿澤,你聰明一世,但情之一物到底是什麼,你可知曉?”
拓跋澤嘴脣翕動了幾下,卻終究沒有出聲。
“你答不出來對不對?”燕起自桌案後站起身來,淺棕色的眸子裡陡然帶了溫柔無匹的色澤, “阿澤,我既已認定了寧兒,便不會再更改。十年之前的青州之戰與她毫無干系,你一向是明理之人,當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師父一生豁達通明,若他知曉我與寧兒之事,定不會如你這般。我本就打算,待內亂平定之後,帶寧兒去坤山見一見師父。”
燕起側首望着好友,“我早同你說過,相比起父王,拓跋師父更像是我的父親。”
拓跋澤聞言默然不語,面上陰晴不定。
燕起續道:“與寧兒同來的那個男人,你如何處置了?”
“茶水裡被我下了些藥,這五日來我將他囚在東側帳裡。”
“那人也算於我有恩,你且將他放了罷。”
“是。”拓跋澤應了,反身欲出帳。
“阿澤。”燕起忽地出聲叫他。
“嗯?”拓跋澤應聲轉身,“還有何事?”
“別再做傷害我們兄弟之情的事情。”燕起深深看他。
“我明白了。”拓跋澤點頭,精明的眸子裡,閃過某種難以明辨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