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之間關係,從不久前的對戰之後,就一直處於微妙的氛圍之中。
如今金國以上國之姿態下達了國書,欲要求證葉宇皇子身份的事情,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垂拱殿上,孝宗趙有看着眼前的金國國書,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了龍書案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朕的家事,還輪不到一個小小娃兒指手畫腳”
孝宗趙有的憤怒,使得階下羣臣一片死寂。
但是金國的駐宋使臣,臉色微怒地微微拱手施禮,糾正道:“大宋陛下,我大金皇帝雖是年輕,但也是上國之君,大宋陛下可別忘了,兩國乃是兄弟之關係”
“你大膽……”
金國駐使不卑不亢,反而接着說:“縱使我皇年輕,但您也要尊稱一聲兄長,古有長兄爲父之說,既然如此,那我皇過問了兄弟的家事又有何不妥?”
“你……”
趙有被金國使臣,氣得是臉紅脖子粗,讓自己一個半百之人,去喊一個年輕人兄長,這實在大大的羞辱。
但即便如此,趙有也是有氣難出,只得憤恨不說話。
最後還是樞密使蔣芾出面,勸說了金國使臣,之後使臣才大搖大擺的退出了垂拱殿。
“陛下,微臣以爲此事還是早做決斷,否則朝野上下人心不穩,於我大宋江山社稷不利”
蔣芾此言一出,換來的是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等待孝宗趙有的話。
趙有猶豫了片刻,隨後目光落掃視了朝會羣臣,繼而沉聲問:“諸位愛卿都是這麼想的?”
詢問之後,羣臣紛紛默然不語,如此敏感的話題,唯有沉默纔是最好的迴應。
“陛下,微臣以爲如今之事,金國雖未有明確本意,但是挑起我朝中勢力紛爭的意圖已然是昭然若揭。爲今之計,只要陛下通達旨意昭告天下,一切謠言就會不攻自破”
曾迪的話音剛落,其餘羣臣紛紛表示附議,潮水般的山呼之聲,讓孝宗趙有的臉上頓時灰暗起來。
這時吏部侍郎李墨,在羣臣山呼附議之後,便挺身而出進諫道:“陛下,微臣附議曾大人的說法,以爲此事定是有人暗中散播,蠱惑民心致使事態的惡化……”
孝宗趙有本以爲會有人道出好的建議,沒曾想又是老生常談,心說這件事情用腳丫子想,也會明白此事的不簡單
但他仍舊沉聲,向李墨問道:“朕要的是卿家的諫言”
李墨手持笏板,不慌不忙地躬身稟道:“如曾大人所說,陛下即刻下旨擊破謠言,同時微臣提議……嚴辦安樂侯
此刻孝宗趙有才明白,這李墨進諫的重點原來在這裡。
而殿中羣臣聞聽此言均是面面相覷,心說嚴辦葉宇是不是太過分了,畢竟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
就在衆人竊竊私語之際,孝宗趙有卻微微頷首道:“卿家所言有理,蔣卿家,替朕擬旨澄清此事,並下旨罷免葉宇福建路安撫使一職”
“陛下……”
蔣芾欲要上前勸諫,卻被趙有直接打斷道:“蔣卿不必再說,此事就這麼定下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張說站了出來:“陛下,既然陛下罷免安樂侯安撫使之職,那老臣舉薦曾迪曾大人遠赴福州擔任此職”
“嗯,朕準了退朝吧……”孝宗趙有一臉疲倦地走下龍椅,由內侍摻着離開了垂拱殿。
隨後羣臣魚貫而出,僅留下空蕩蕩的大殿,似乎依舊迴盪着聲音。
蔣芾走出垂拱殿的那一刻,仰望晦暗的天空,自然自語道:“事情的發展,越來越不受控制,不僅沒有得見成效,反而向不利的方面蔓延,唉……”
相對於蔣芾一衆老臣的唉聲嘆息聲,張說、曾迪這一方卻是滿心歡喜。
隨着慶王趙悍被冊立爲太子,朝野平衡的天平已經傾斜,唯一讓他們不安的就是遠在福州的葉宇。
起初在不知道葉宇身份的時候,彼此之間的爭鬥那是恩怨立場之爭。但如今隨着葉宇的身份逐漸成爲了威脅,那麼雙方的爭鬥就是皇權生死之奪。
皇宮的御花園中,大宋最爲尊貴的兩個人,一前一後行走於園林之中。
昔日的慶王,如今的太子皇儲,趙愷依舊是抱着嚴謹持己的處事方式,謹慎地跟在孝宗趙有的身後。
或許是走累了,趙有駐足回頭看了一眼趙愷,隨即問道:“你能答應朕一件事嗎?”
“父皇……”
“無論將來他做了什麼,留他一命,你能做到嗎?”趙有眼睛直直的瞪着趙愷,似乎想要看穿眼前兒子的內心世界。
趙愷沒有想到趙有會突然有此一問,故而稍稍驚愕難言。但隨後撩動衣袍,跪倒在地鄭重回應道:“兒臣能做到,兒臣在父皇面前承諾,將來四弟無論做了什麼,兒臣都會留他性命”
“好朕信你,起來吧”趙有釋然的笑了起來,但是笑的卻是極不自然。
二人說着,便來到了園中涼亭,坐下來後,孝宗趙有悠悠嘆道:“朕也知道,這個決定對你而言很是爲難,但是朕不想你們兄弟之間同室操戈,悍兒的悲劇難道還不夠嗎?”
“父皇教訓的!是,兒臣身邊的兄弟,如今已經悉數離去,僅剩下四弟這一個兄弟,兒臣也不想做孤家寡人,父皇您放心,兒臣定會遵照您的意思,善待四皇弟……”
趙愷的一席話,孝宗趙有甚是欣慰,點了點頭:“嗯,你能如此去想,朕心甚慰,你的這個四弟起於草末,受盡了人世疾苦,這份愧疚一直讓朕難以釋懷”
“如今他爲朝廷立下諸多功勳,足以看出他是一個能臣於吏,將來你治理天下,也定然有用得着的地方,切不可因爲他人的挑撥而動殺心……”
“兒臣記下了”
“朕知道你一直顧慮他的身份,會給你將來帶來很多麻煩。故此今日朕準了李墨的諫言,向天下詔示他不是朕的幼子,如今你也該放心了……”
孝宗趙有說的雖是輕言慢語,但是聽在趙愷的耳中卻是句句炸雷,讓他本就不安的心更是難以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