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門左,錦衣衛后街。
讓整個大明官員百姓都是聞之色變的錦衣衛衙門,就是坐落在此。
根據太祖定都南京時候的建造一樣,在太宗皇帝遷都北京之後。在大明門左側的衙門是五軍都督府以及行人司和太常寺通政司衙署,而在右側則是宗人府吏部戶部禮部及兵部工部鴻臚寺並欽天監太醫院還有翰林院與會同館的衙署。
與對面人來人往很是熱鬧的通政司衙門不一樣的是,這邊錦衣衛衙門幾乎是人跡罕至,除了戴着大帽身穿圓領甲,手持着長槍守門護衛的力士之外,就是不時在衙門口經過的一隊隊身穿藍色面罩甲手中持刀的巡邏力士了,他們在各自小旗總旗的帶領下不間斷的巡邏着,不管是官員還是普通百姓見到他們那都是會自動的退避三舍。
錦衣衛衙門的正堂上,當任大明錦衣衛指揮使牟斌,身穿着一身大紅飛魚服,頭戴着一頂烏紗帽坐在堂上主位上,一臉陰沉的看着自己面前皆是低頭肅立的一衆錦衣衛堂上官及各千戶。
“我剛剛從宮裡面見陛下回來,陛下給了我們半個月時間。這半個月的時間若是我們沒有把大同的那些貪官們人以及他們的罪證拿到京城,各位,便是準備脫下這身袍服卸下腰間繡春寶刀發配遼東苦寒之地吧。”
牟斌的話語中雖然沒有帶什麼情緒,但是所在場的所有人其實都是知道,錦衣衛已經是走到了一個分水嶺了。這次要是大家將大同案辦好那麼就是皆大歡喜,無論在天子還是太子哪裡都是留下個好印象。但是要是大家這次辦砸了,那麼就是沒有然後了。自從當今登基以來指揮使牟斌執掌錦衣親軍,錦衣衛就是像是一隻冬眠的大熊完全就是沒有以往的那般猙獰的樣子,反而是像極了一直溫順的綿羊。
自弘治三年以來,錦衣衛竟然是一件一件大案都是沒有辦過。這,正常嗎?
當然是不正常的,所以不但是弘治皇帝有些不滿錦衣衛,就是朱厚照也是對待牟斌執掌下的錦衣衛有着巨大的不滿。這次大同如此大案,錦衣衛竟然是一點都是沒有察覺。
尤爲重要的是上次太子遇刺事件,給整個錦衣衛上下敲響了一個警鐘。
就是牟斌自己這次也是感覺到了恐懼,雖然他奉行不行冤獄的治衛理念,並與文官們親近搞好關係。但是在此刻他也是好像突然記起了錦衣衛是天子親軍的事,何爲親軍?親軍,爪牙也!
牟斌腦海中回想着弘治皇帝剛剛在乾清宮書房裡對他說的話,同時也是回想着剛剛就在一旁太子殿下的表情。牟斌可以從太子太子殿下的表情,清楚看出太子殿下對他的不滿甚至是厭惡之意。這才讓牟斌誠惶誠恐的原因所在,當今只有太子一個兒子,太子殿下也是妥妥的下一任天子。現在太子就是對他變現出如此的不滿以及厭惡,那麼未來呢。牟斌自己都是不敢去想。
“有人願意自願前去大同!”因爲頂着天子的的壓力以及太子隱形的壓力,牟斌也是不想多言。所以直接就在對着所有人問道。
“大人,卑職願望大同!”
就在牟斌說完之後,一個器宇軒昂的青年人便是站出來,對着上首牟斌一禮之後堅定說道。牟斌一看就是看出了這青年乃是副千戶遊銘,雖然高興有人主動站了出來但是一看是遊銘,牟斌確是面露躊躇。
這個遊銘不是別人乃是隆慶公主與駙馬都尉遊泰的長子,說起來乃是當今天子的表弟。而正是因爲這樣牟斌這纔是面露難色,這次大同之行誰都是知道乃是凶多吉少。而這邊遊銘見牟斌似乎不願自己前去,就又是跪下請命到“大人,卑職願往大同,一定將大同之貪官枉法謀反之人盡數緝拿京城。卑職願意立下軍令狀,如果不成一切後果卑職一人承擔。”
與比人不同的是,身爲大明公主之子。遊銘不可能繼承自己父親的爵位,能夠得到也是隻有錦衣衛的世職而已。而遊銘從小又不是一個願意在錦衣衛林領着虛職苟且一身的人,所以他在錦衣衛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給自己給自己的家族博一個爵位出身,所以他也是錦衣衛中衆多掛職勳貴子弟中,唯一一個真正願意做事的人。入錦衣衛近十年他一直從百戶的位置走到今天副千戶的位置上,就是因爲他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機會。
今天,也是一樣。
大同城,位於知府衙門內的刑廳這幾天一直就是大門緊閉。並且任誰叫門都是不開,即便是大同知府親自來牆門來敲門都是沒有。裡面刑廳的捕快就是不開門,這幾個捕快原本就是朱厚照從弘治皇帝撥給自己的那一百府軍前衛禁軍中派給劉澤的,而劉澤也是知道這是太子殿下在保護自己。所以他在到達大同接過大同府的推官大印之後,就是將這幾個人編入到大同府的捕快班去,也在這是這樣的安排纔是讓劉澤初到推官任上就是能夠非常快的掌控刑廳。
聽着外面的敲門聲,已經是刑廳班頭的老李就是對着外面的喊道“知府大人,推官大人現在不在府中,早上天未亮時候就是下去體察民情了。”然後又是說道“大人,現在府中只有我家夫人在,還望大人饒恕小人不便請大人進內。”
而在外面的敲門好一會兒的大同知府閭鉦,在聽了裡面的話之後,那支正準備再次敲下去的手生生的就是停在了空中。對着刑廳大門怒目瞪着,然後狠狠哼了一聲一甩手就是帶着人就是轉身而去。
而與此同時在刑廳後堂的書房裡,剛剛守門的老李就是來到了劉澤面前,拱手說道“老爺,知府大人走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正在認真寫着什麼的劉澤沒有擡頭,只是淡然說着讓老李下去忙。
老李答了是之後,便是轉身下去了,可是在走到門邊之後老李確是在停下腳步,快步回到書桌前並說道“老爺,請您恕罪,實在是因爲屬下心中有話不說不快。”
放下手中筆然後這纔是擡起來,目光中並沒有什麼驚訝,只有一種意料之中。說道“你說吧!”
“老爺,那畢竟是知府大人,是您的頂頭上司。這樣不好吧,要是他們暗中使壞老爺您......”老爺欲言又止。
而劉澤則是在聽完老的話之後,劉澤微笑起來然後將從書椅上站起來,然後走到那邊拿出一封信遞給老李,然後就是說“我是大明的官員,乃是朝廷命官。要是沒有當今皇上的旨意,沒有能夠對我怎麼樣。”
“即便是知府也是不行,他們終究與我們不同道路上的人,老李,我與你還有老張他們之所以來大同,所爲就是成爲一把劍一把刀,刺進這大同官場的肉體之中,砍掉這大同官府的大同廣場的腐肉。所以我並懼怕與他們,只要是太子還是太子那麼你你我永遠就是安全的。”
劉澤說完就是走了,回去臥房中,而留在書房的老李則是看着信封上的殿下親啓四個字的時候,也是盡去心中所有之疑慮走出了書房。
就在遊銘懷揣幾封聖旨帶着一個百戶的人馬,乘着夜色馳騁在前去了大同的管道上的時候。在紫禁城中的乾清宮中,朱厚照一臉嚴肅的站着,而弘治皇帝也是沒有平日裡仁厚慈愛模樣,面色微怒且嚴肅。
此時的乾清宮只有弘治皇帝還有朱厚照兩個人,無論是宮女還是太監都是被弘治皇帝屏退,就是連今日當值的戴義也是被弘治皇帝命令退下。
“你認爲韃子會在近期再次犯邊?”弘治皇帝看着朱厚照,言語平淡且嚴肅。
“對,大同受災朝廷在這裡賑災,韃子不會不知道。本來兒臣還是有些不確定但是從劉澤奏摺來看,大同不僅僅是商人私下向關外走私禁貨就是大同的官府中也是有着韃子的奸細,而在大同民間各處又是藏着多是韃子的細作就是更是不得而知了。”說着朱厚照便是走到龍案旁邊,從懷中將幾封交給了弘治皇帝。
說道“這是大同右衛縣丞魏李的信,信中有大同右衛縣令吳能賣官貪污以及枉法並私通關外韃子倒賣鹽鐵及糧食的證據。”
“另外,兒臣之前派遣前去大同巡災使樑儲,也是將大同左衛以及右衛地區的災情上報,並有十幾家與關外有着私下來往的商家及官員名單交上來了。”
弘治皇帝沉默這看着這些信,心中怒火在不斷翻騰,難怪這些年來韃子每次犯邊都是來自己大院一樣。輕車熟路的來瀟灑的去,一點就是不把大明放在眼裡。
“邊軍邊官邊民邊防邊地都是到不得不整頓的時候,在不整頓大明之萬里江山就是毀於這些蛀蟲!”朱厚照退回遠處,躬身請命到。
“你在朝上說了增設兩邊總督,既然是你提出來的,那麼你一定是有了人選來了,說來看看。”弘治很快將信看完,然就是對朱厚照說道。
朱厚照也是沒有躲什麼,對於弘治的這樣的皇帝什麼都是擺在明面纔是最大忠誠以及孝順。所以他不見思索的就是將自己心中說出來了。“兩邊總督就是仿照三邊總制之設,大同以及宣府是九邊之中最爲重之地。因爲無論韃子還是瓦剌,只要是想對我大明有着任何動作,就會想到順天府畢竟順天府乃是大明之心,同時大明天子與朝廷就是順天府。而大同還有宣府之後就是順天府,兩地之重要可想而知。如此兒臣纔會建議增設兩邊總督以鎮守之,一是全面統領兩邊防務,二是好好整頓一些已經成了篩子的兩邊。最重要的是這大明九邊之地都是好好整頓一下,無論是九邊之地還是兩邊大同宣府之地是邊防重地不錯,但卻也不是軍隊武將一手遮天之地,大明只能我皇家說了算!無論文臣還是武將,只能聽命與皇家,忠心與大明,除此皆是可誅!”
“所以兒臣以爲以威寧伯王越最爲合適,而大同巡撫應該馬上起復王恕任之,命其共巡大同宣府兩地。大同總兵神英貪生怕生只知酒色當押解京程審判,其家人全部收監;副總兵趙昶當滿門抄斬誅九族。大同鎮之總兵及副總兵父皇當另選能者任之,而山西行都司也當予以撤銷!”
弘治皇帝聽完並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看了朱厚照一回兒纔是說道“三邊總制與大同又是有何相關?你爲何提及恢復三邊總制,不怕失控?”
“現在大同的事已經發生,即便是朝廷要追責也不過是將那些尸位素餐者盡數拿下而已。此事,兒臣想王尚書一定會是完成的,相信父皇您其實已經在心中有了安排。而今朝廷最重要的就是要嚴防韃靼以及瓦剌的犯邊,所以不止大同一鎮。大同要整頓,三邊也是要防備,而且不止這幾處其他幾鎮也是要防備。”朱厚照嘴上說着是防備但是弘治皇帝卻是清晰的感覺自己兒子眼神裡的不甘,就是那種不甘被打了還只能防備不能還手的不甘。弘治皇帝知道防禦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但是以後朱厚照會是怎樣,現在的他似乎也是有些知道了。
正如現在弘治皇帝所預料,在未來的時候,朱厚照剛剛登上皇位就是開始大明王朝對於關外韃子的瘋狂報復,大明王朝的新皇就像是被壓抑很久的惡魔一樣,不斷的指揮與驅使着他軍隊進軍草原,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即便是首輔以辭官爲由請求皇帝暫停對草原用兵,皇帝依舊是像一塊頑石一樣不理會也不理睬。常常是嘴上答應着暗地裡卻還是通過聖旨指揮着他的軍隊,向草原更深處突擊。走一步看一人也殺一人,在行百里再築一城。皇帝不準備給那些曾經給大明帶來巨大傷害的韃子一點恕罪的機會,要麼下馬跪在地上舉高雙手,要麼在馬背上被一炮轟殺。
後來的人們都是說,在正德二十年以前,皇帝陛下就是一頭惡龍!
“王越,王恕皆是可以複用。你建議的以王恕爲大同巡撫,巡撫大同宣府兩地也是可以。但是兩邊總督卻是不能設立,所以朕準備以王越爲山西行都司都指揮使,總大同宣府兩地。”弘治皇帝看着自己的兒子,他明白朱厚照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爲曾經的他也是如此,畢竟作爲大明的主人他從來對於邊外的韃子厭惡的到極點。
但是,弘治皇帝不想自己的兒子這麼小就是被一種說起來並不是直接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仇恨而矇蔽了雙眼,畢竟大明太子所需要承受的東西遠不止這一點。
任命一個兩邊總督很簡單,但是要撤銷一個兩邊總督的編制卻是無比的困難的。所以兩邊總督不能設立,三邊總制也是不能恢復。就像朱厚照自己所說的一樣,這些地方決不能掌握在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的手裡。
三月裡的大明,有些不快樂。
自從大同府推官的驚天連劾之後,朝堂上一片轟動。所有人都是被這劉澤震驚到無以復加,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是被吸引到大同去。
錦衣衛衙門後面,通政司衙門。
雖然是已經是放衙,但是此刻的通政司衙門卻依舊是燈火通明。衙門之內書吏們也是來來往往懷中抱着各種奏疏文書接着燈火在衙中四處穿梭,就在通政使司掌司事元守道的公房之內,通政使沈祿,左右通政還有左右參議都是在此。
公房之中六人都是不說話,靜靜的坐着互相也是沒有眼神交流。
許久,這公房之中頗有些詭異的沉寂被一聲喊聲打破。直到外面有人喊道“到了”頓時在公房中的人都是齊齊站了起來,隨後在元守道的帶領下出了公房。
一出公房,元守道便是問道“可是大同來的奏疏?”
有人回道“是,加急送來了。”
“快快拿來我看!”元守道忙命道。
將剛剛到的這份奏疏接過來,元守道一看上面臣徐貫的署名。馬上就是說道“快,前去安排,本官要入宮面聖。”
與此同時在裡文華殿不遠的文淵閣之中,並不寬大的正堂之內,內閣首輔,次輔劉瑾以及準閣員李東陽還有謝遷都是一臉嚴肅,都不說話大家都是不約而同的盯着門口,等待着。
他們也在等待徐貫的奏疏,劉澤的驚天一奏已經是讓太多的人太多天沒有睡着了。
如果你有那個機會可以在這時候,登上承天門的城樓之上。你會發現就在前面諸府部衙此刻都是燈火通明,但是很安靜似乎大家都是在等待那份會打破這份安靜的奏疏的到來。
按照時間推算,今天徐貫的奏疏應該馬上就是會到。所以徐溥還有劉健等人都是在等待着,因爲這份這份奏疏關係着大同上下近百人的性命!所以每個人都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即便是現在已經是快到放衙時候,但是內閣幾位都是沒有離開。
不過,沒有想幾位閣員想的那樣。奏疏是到了,但是通政司並沒有將奏疏送來內閣,而是直接送到天子的案頭。因爲這樣一份足以掀起巨大浪涌的奏疏,出來天子誰都是沒有資格去接。
事實上元守道送來的奏疏不是一份奏疏,也不是徐貫的奏疏。而已以徐貫名義總概,由徐貫,楊廷和,樑儲,以及魏李共同上奏的。魏李只是個縣令原本沒有資格和徐貫這樣大員一起上書,但是徐貫考慮到他是太子的人而且而且耶斯有着一個賑災的名義在哪裡,所以特別允許了魏李一起上書。
弘治皇帝拿着這些奏疏看了很久,而朱厚照還有前來送奏疏的元守道也是一直等着。
終於弘治皇帝很是疲倦的合上奏疏,嘆息了一聲後說道“擬旨,着起王恕爲大同巡撫加左都御史,巡撫大同宣府兩地。命王越爲山西行都司都指揮使,暫領大同總兵事。着錦衣衛立即派人前往大同,押大同總兵,巡撫及知府回京受審!”
司禮監很快就是擬好聖旨,同時這份聖旨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往內閣。當內閣幾人見到這份聖旨時候,心中皆是輕鬆同時更多的是擔憂。
朝堂的風,又要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