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再是熱鬧,再是紛爭,卻都是與遠在幾百裡之外右衛沒有太多關係。
雖然是一場大災剛剛過去,但是今年的右衛城卻是與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是不同。這裡並沒有出現那種大災過後一片狼藉的樣子,街道上除了面帶喜色來來往往的百姓,連乞丐都是沒有至於原本的那些潑皮無賴更是不見一點蹤跡。一進入右衛縣境內還沒有到達右衛縣城的時候,就是可以看見右衛縣到處工地,原本不是很高的城牆被一點一點加高。城內城外的道路也是被修繕一新,城外的農田還有水利都是修整一新不少田地更是已經播種上了應季的作物。
因爲朝廷給的賑災銀兩足額撥給了,加上福生局又是將大量籍貫右衛的工隊派回右衛,所以右衛各項災後的重建的工作進展的很是順利,兩個月時間右衛便是變化很大,一掃前面兵災雪災留下的陰霾。
城外,田裡勞作的農戶時不時就是和道路上急着趕路的熟人大聲玩笑着。
“老王頭,你和你家二小子這是拉的什麼啊。”
“哦,是老李啊。”被人叫到的老李停下推車看向田地裡的老農笑着說道“這是你的田啊。”
“是啊,縣裡大老爺前月裡纔是分給我的。”老李說着話一邊還有極其溫柔的目光看着腳下土地,看着地裡長勢喜人的綠苗就是像見了自己婆姨一樣。
“你有福了,這麼好的地,今年的你的收成足能高上兩成。”老李也用羨慕的眼光看着老王。
“有福是有福,但是這幾年要是收成不好我可是要去縣衙領板子的。”
老李說着有些惆悵,這些地原先是不準備分給他的,但是他自認爲種地是一把好手就是去縣裡要求這纔是得了地。但是大老爺也是有令要是今年他家的收成不比以往好上一成他就是要吃板子,因爲他欺騙官府。所以這段時間裡老李幾乎就是住在了地裡地頭就是他搭建的窩棚,一心一意的伺候着這些莊稼。
去年兵災雪災讓右衛許多田地都是成了荒地,所以這次災情一過縣衙的大老爺親自下了令,將所有荒地還有無主地都是一舉收成官田,然後分給那些受災的去種,縣衙上報給京城得了兩年的免賦稅。免了賦稅縣了又是發了種子農具,再是不好好種,縣令大老爺可不就是打你板子嘛。
“好了,你就是不要在這裡發牢騷了。這要是讓大老爺聽見,你現在就是會吃板子了,你不會不知道大老爺是什麼人吧。說了就是做,大老爺可不會聽你這個的。”老王又是說道。
“大老爺是青天在世不錯,不過就是喜歡打人板子,哈哈。”老李說着就是沒有大小起來,老王也是跟着笑。笑聲和哈欠一樣最容易感染了,周邊原本聽着他們對話的人也都是跟着笑起來了。
“哎喲,光顧着在這裡閒聊了,這要誤了時辰可得吃板子的。”老李突然想死想起什麼一樣,招呼着兒子就是說道“快些,快些”。
“老王,你到底拉的什麼啊!蓋那麼嚴實?”
“哈哈,寶貝,不告訴你。”不過老李剛是說完,板車裡蓋佈下一個馬駒就是探出頭來,接着一個接一個整整三個可愛的小馬駒好奇的看着周圍已經聚集過來的衆人。三個馬駒長的都是差不多但是毛色都是不一樣的,棕,黑,白。
“哎,這小馬駒是不錯。”一個人剛剛上手摸了就是被老李一把打到一邊“把你的爪子給我甩開,你知道這是什麼你就是敢摸。”
老李的嚴肅讓所有人都是不太理解,不就是三個小馬駒嘛,雖然現在這個時候有馬駒是挺稀奇的,但是也不要搞這麼嚴肅啊現在苑馬寺右衛牧監也是有着不少馬匹的。
“掉腦袋啊,掉腦袋啊”老李一邊飛快小馬駒再次蓋好,然後看似生氣對周圍人說道“這三個小馬駒是一胎而生,各個毛色純正,我報給縣令大老爺還要苑馬寺牧監麻大人知道,都是說大災過後的祥瑞之兆,要把這馬駒兒送到京城給太子爺還有皇帝老爺的,也是你們的能摸的東西?”說着老李就是急衝沖和兒子推車走了,而剩下的人聽說這是送給皇帝還有太子一時都是跟着後面看熱鬧去了,還有幾個人想到這些日子皇帝老爺還有太子爺的恩情竟然回家拿出自己的一些東西要給送給皇帝還有太子爺。
城門口,新任右衛縣令魏李一身八品官服,頭帶烏紗帽站在城門口。雙手環抱一臉嚴肅的看着城門前面的官道,看了看時間臉色更是鐵青下來,大喊一聲“麻監正,你說的人爲什麼還不到?你莫不是在誆騙與我?”
對於魏李這個原來的福生所所正現在的新任縣令,整個右衛縣除了右衛指揮使衙門的,就沒有一個人不是對他又愛又恨,又敬又懼。從九品之身就是帶着錦衣衛直接把右衛縣縣令吳能從牀上像拖死狗一樣拖了出來,然後更是像挨家挨戶的拜訪一樣將右衛縣自上而下的官員抓了個遍,然後直接就是送到了知府衙門,知府衙門也是痛快一下全部都是判了抄家問斬。這都是不算,上任後用了整整三天的時候把右衛縣城都是給洗了一遍,什麼地痞流氓青皮無賴,丘八兵油現在縣衙大牢里人事滿滿當當的,聽說裡面的人都是站起睡覺的因爲沒位置給他們躺下來。
沒錢縣衙給或者借給你,沒田縣衙給你或者你自己開荒,沒糧食縣衙給你或者借給你。反正,要吃的給吃的,要穿的給穿的,條件都是可以商量但是任何人不能亂,必須聽官府指揮。誰要是不遵守官府令,那就是不要管官府板子不認人了。
一時間就是因爲魏李這樣的做法,右衛縣衙在百姓之中的名聲逐漸都是上來了。大家不敢違背官府的命令也不是像以前畏懼官府如虎豹。
魏縣令是好官不錯,但是魏縣令也是出了名的不好說話和狠辣,這在他做福生所正的時候就是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事。比如之前有一個人每天在福生所的榮軍院住着,卻是每天跑到養濟院的食堂多佔多吃,還每日要喝酒吃肉被魏大人看着了當場就是脫掉官服,一頓死打到那人苦苦哀求還是不放過直將一嘴牙齒都是打掉之後纔是放過他。
要說以前右衛縣當官的也是不少甚至本縣也是出過舉人的,所以大家見過不少當官的但是像魏大人這樣的誰都是第一次見。不服的看不過的,當場就是脫掉官服幹,即便是右衛的兵油子也害怕,不要命啊,魏大人出手從來都是怎麼狠怎麼來!所以敢在魏大人面前耍無賴耍小聰明都是沒有用,魏大人不吃這一套。
被魏李問道的大同苑馬寺右衛牧監的監正麻霖當下心裡是苦惱不已,不知道該怎麼答覆魏李。但是他餘光一掃看見了官道那頭正是急衝衝推着車趕來的老李,一時大喜“縣令大人,他來了。”不過此刻他的身後還跟着許許多多周邊村子的農戶各自身上還帶着許多東西。
“你們這是幹什麼,誰讓你們過來的,此刻正是伺弄莊稼的時候,爲什麼不在地裡勞作跟在後面這是幹什麼,難道不怕吃板子嘛。”本來又說有笑的一羣人一聽到魏李的話,頓時都是跪在地上不敢言語。很難想象魏李十四歲的年紀能夠在百姓面前有這般的威嚴,更是難以相信這些百姓對於魏李這般信服。
“大老爺,這些鄉親都是聽說縣裡要給皇上老爺太子爺送祥瑞,大家念着皇上老爺還有太子爺的恩情也想送些禮物。”大家都是知道魏大人從來刀子嘴,心中是愛民的。所以老李這才第一個向魏李答道,聽了他的話魏李面色也是緩和一些。“胡鬧”魏李一甩袖子,“這是給天子上貢,你看看手上的東西,不都是前些日子天子賞賜下來的嘛,又是怎麼能夠再是送回去?”
魏李說道不錯,這些百姓看着自己手裡拿着的糧食布匹什麼的,可不就是剛剛縣裡發下來嘛,不就是天子賞賜的嘛。把天子賞賜的東西送回去,這可是要殺頭的。
所以一時大家都是低下頭去,“起來吧”魏李一聲說道。不過魏李看着這些人都不是在作假,個個都是自心裡想感謝天子與太子之恩。所以思索一會兒,魏李說道“這樣,你們每人說一句話,本官讓人記下來最後你們寫下自己名字,不會的就是按個手印。”魏李說着就是對着一直在一旁準備的一個九州商行的車隊的主事說道“李主事,看來又是要耽誤你們一會兒。”
李主事馬上還禮說道“魏大人不用急,我們可以等。”
“好。好,好”
這下不是那些百姓叫好了,就是那些官員們也都是在叫好。能夠給天子上書這是萬年都是遇不到的事啊。
不一會兒,在城門邊好多個書吏就是筆墨伺候。
“你就幫我寫,皇上老爺,我李黑牛給您老人家磕頭了,還有我兒子李牛蛋也在給您老人家磕頭。也給太子爺磕頭了,我家現在養了三匹馬,前些日子由匹母馬生了三隻小馬駒現在獻給皇上老爺,謝謝皇上老爺。”說着老李就是拉着兒子對着東向上磕頭。書吏也是依照他說道一一寫好在是給他們兩個寫了名字按了紅手印。
“你幫我寫,王大樹給皇上磕頭,再寫一句,謝謝皇上老爺賞的布還有糧食,我們現在都是能夠吃飽,地裡也是全種上了莊稼。皇上老爺不用擔心我們,也一定要好保重身子。”這是老王頭。
“老婆子不知道說什麼,這兩雙鞋子是老婆子做的,你帶給皇上老爺吧。”一個眼睛都是不太看見的老婆婆說道。
整整一上午因爲李主事實在是耽誤不起了,所以向魏李催了又催。魏李這是命人將三隻小馬駒交到李主事手裡,最後把你好幾冊的的萬民信交到李主事手裡,託付他一定要帶到京城並交給太子殿下。
李主事帶着東西離開了,魏李也是讓人回去各自忙各自的。現在的右衛縣乃是大破後而重立,以前的一切,一場兵災加上一場雪災基本上都是化爲烏有,即便是他上任已經是半月但是右衛縣的情況也只是剛剛好了一些而已。現在的右衛縣的一切都是要靠着來自大同府還有京城九州商會的支持,包括糧食布匹以及農具種子等等一切都是需要幫助。
自從太子殿下命令京城福生局之下建築隊按照籍貫成建制返鄉之後,右衛一共接受十三支建築隊回鄉也就是一千三百人加上他們的家人親屬差不多也就是近兩千人左右。有了這些建築隊之後,魏李第一時間就是開始不斷修繕加固右衛縣的城牆,包括右衛各處據點關口魏李也是與右衛監軍太監谷大用一起不停的在修繕加固。
看着離着右衛縣城不遠北方的那道天際線,魏李臉上表情陰沉不定。沒有人知道現在的魏李心中所出現的畫面是上百批戰馬馱着舉着彎刀的韃子向着右衛飛馳而來。爲了應對這些隨時都是可能來的該死韃子,魏李加固城牆同時一意孤行的命令建築隊在右衛縣的背面一路設置陷阱,攔馬以及打造各種據馬。
並且縣衙的衙役還有縣兵還有巡檢都是被魏李命令,每天不間斷的巡邏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立馬示警報告右衛與縣衙。原本在這一區域的牧監的草場也是被魏李強行遷移到另外一處,這片區域一直都是禁區右衛縣衙不準任何人踏進這一區域。縣衙的捕快一直就是在各村之間巡邏,一旦有事就是會帶領着各村百姓撤入右衛城。
“大人,這是前面巡邏的兄弟送來。”縣衙內,二堂之中,魏李剛剛準備閉目養神一會兒。但是典史王林便是走了過來將手中的一個包裹交給了魏李。魏李一大看頓時大驚失色“是韃子,是他們的斥候。”看着包裹裡的一個小鹽袋還有一個大水袋,魏李頓時就是臉色大變對着一邊說道“快去通知谷公公還有張指揮使發現了韃子!”
可是這邊老胡卻是說道“大人,谷公公去了大同還沒有回來呢?”
魏李聽完沉思一會兒,說道“快,你現在就是去大同到總兵府還有知府衙門稟告,順便通知谷公公趕快回來。”說完就是快步向着外面行去“通令各城門嚴格盤查進出人員,一旦有變立刻關閉城門。另外馬上通知在外巡邏的人準備收攏城外百姓。”魏李幾乎是一邊跑一邊說着,在魏李的驅動之下整個縣衙頓時就是忙活起來,因爲之前就是來到東宮的旨意讓右衛在恢復秩序重建的同時也是要一定防備韃子的突襲,大明遭遇了白災那麼草原上的韃子們日子也是一定不會好過,所以按照以往的慣例韃子一定是會在開春時候侵擾大明邊地以期劫掠一番。現在雖然不是開春,但是韃子可不是來之前給你打招呼的。
縣衙的人在魏李的強令之下幾乎全員出動開始收攏城外百姓,做爲一縣之長魏李對於右衛縣有着絕對的權力,所以一時間整個縣衙都是動了起來。該是上街巡視立刻上街巡視,該是出城收攏百姓也是立刻出城,任何人都是不敢對魏李命令有任何陰奉陽違。現在的右衛縣只有縣令並沒有縣丞還有主溥的存在,幾乎整個縣衙的權力都是掌握在魏李手中,他的命令可以在第一時間傳達到右衛縣衙的每一個人,然後被執行下去。
得了魏李吩咐老胡剛剛出城,已經去了大同多日的谷大用也是帶着人回到了右衛,不過兩人確實因爲時間原因錯開了。當谷大用來到右衛縣衙的時候,魏李剛剛是準備出去。一看見施然然走過來的谷大用便是急忙上前說道“谷公公大事不好,城外發現了韃子的蹤跡!”
“啊,什麼時候。”谷大用這時也是一驚,也沒有和魏李客套馬上就是問道。
“剛剛我派到城外巡邏的人在城北發現了,韃子遺留的鹽袋還有水袋。”魏李看着谷大用說道。
“看來韃子這時想着來打鞦韆了,認準了右衛是個軟柿子就是想個來捏一下。”谷大用看着魏李說,但是剛一說完馬上他就是轉身對後面的隨從說道:“立刻前去右衛告訴張指揮,立刻整兵備戰讓他立刻向大同示警。”
“我已經派人前去大同了,但是現在我們還是不確定所以不能示警。”魏李拉住谷大用,“公公,現在我們只是發現韃子的蹤跡,並不知道是否有韃子會來右衛所以不要貿然示警。當下我的意思是馬上收攏城外的百姓,按照之前我們議定的計劃堅清壁野!”
“可行!我這就回去右衛。”谷大用說完就是痛快的轉身離去。
現在的谷大用與留在宮中的劉瑾還有張永馬永成那是有了本質上區別,幾個月的邊地生活風沙黃土讓谷大用越發的像一個男人,起碼在表面上谷大用這樣的黑黑髮黃的皮膚讓人第一眼沒有那麼容易將他和宮中內侍聯繫在一起。而且不論在右衛還有縣中,谷大用都是不穿宮裝只是一身軍中常服,時不時在魏李看來這個太子殿下的近人似乎有些邋里邋遢的。
其實只有看透了朱厚照性格的谷大用知道,現在他受多些苦,經歷些風沙以後的他將會是走到哪裡都是帶着風沙的人,即便是劉瑾以後看他也是不得不笑臉以待!
右衛的位置很好,但是右衛的位置也是尷尬。雖然有着後世聞名的殺胡(虎)口,但是右衛的防衛體系實在是太差了。右衛縣衙還有右衛指揮使衙門幾次上報朝廷要求修建已經整修右衛的長城,但是朝廷無論是兵部還是內閣都是一點回應都是沒有!所以一旦遇敵右衛從來只能孤身奮戰,能夠堅持但是想要禦敵與國門外就是不太可能了即便是有着殺虎口從存在,但是右衛長城不完整啊。再好的大門牆是破的,有個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