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爲招爾卉至少會透露些什麼,但是沒想到這次格外的頭疼,她什麼話也不說了,只希望家人能來接她。
這是擺明了要把事情鬧大了,說起來招爾卉這樣做也無可厚非,畢竟比起偷入萬騎苑,她毀容的事情更容易引起別人的同情跟關注。
果不其然,招家把招爾卉帶回去的第二天,戎都就已經有流言傳揚開來。但是流言的重點並不是招爾卉怎麼進的萬騎苑,而是所有的矛頭都指向瑞禕,說是瑞禕不願招爾卉進宮,因此這才痛下狠手,所幸毀了招爾卉的臉。
流言來勢洶洶,就如同決堤的洪水,如猛獸般的將瑞禕的緊緊地鎖在原地。
就算是瑞禕想要瞞着家裡人,此時也做不到了。柯知秋聽完這件事情整個人都傻了,大夫人氣的臉色鐵青煞白,九姨娘低頭拿着帕子抹淚。遇上這樣的事情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要是論如何在後院爭寵她還有幾分經驗,但是這樣的事兒,她是一聽嚇得腿都軟了。
裴季霖烏雲罩頂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如同一團寒冰,瑞禕反而是這羣人裡說起來最輕鬆的一個。看着璟新咬牙切齒的樣子,知道他在爲自己不平。
說起來,這件事情是瑞禕給裴季霖背了黑鍋,柯知秋本來就是個聰慧的人,現在當着瑞禕的面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要怨恨她嗎?若不是她她們也不會遇上這樣的事情,想想這兩年來因爲裴瑞禕的緣故,不管是在大燕那一年被榮家裡外死命打壓的淒涼,還是現在初入狄戎就被人陷害至此,柯知秋這輩子最大的理想也就是跟大夫人一樣,做一個安穩大氣的當家夫人而已。可是接二連三的事情,已經打擊的她早已經不復當初,如果……如果最後招家爲了女兒的臉已經被毀,要讓裴家娶了她怎麼辦?
自己在狄戎已經沒有孃家支撐,要是再來一個招家的女兒,就算是做妾,自己只怕也壓不住她。這樣狠的女人,連自己的臉都敢下手,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再往更壞一步向,如果招爾卉不願意做妾呢?是不是自己就得把正妻的名分讓出來?
越想柯知秋越怕,越想越怕,忽然有一種孤零零無處可依的絕望。
“如果招家一直咬着不放,這件事情畢竟是季霖惹得禍事,到時候就把她娶進家來吧。”大夫人這是目前想到的最妥貼的辦法,只是有些委屈兒媳了,但是兒媳跟女兒只能委屈一個的話,大夫人自然是不願意委屈瑞禕的。人心本來就是偏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隻能護着一個的時候,人的本能都是護着自己最親近的。
柯知秋坐在椅上的身體一晃,整個人瞬間就覺得不好了,擡起頭怔怔的看着婆婆,似乎不敢相信她會這樣說。
大夫人沒有去看柯知秋,她知道兒媳這會兒肯定是恨死她了,但是一定要有人做這個壞人的話,在這個家裡只能她來做了。想到這裡,大夫人看也不看任何一眼,只看着前方窗外的景色,一字一字的說道:“我們家纔來狄戎立足,不管是出了什麼事情,就算是我們有理也會變成無理,誰讓咱們在別人的地盤上。這世上誰沒有受過委屈的,天大的委屈在家族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這事兒我會跟公爺說,請公爺出面去招家談一談。”
裴季霖皺眉,這件事情說起來他纔是最冤屈的那個,看着妻子委屈的樣子,心裡也有些難過。但是母親說的也有道理,在這樣的情況下,瑞禕是全家人的希望絕對不能出任何的差錯。所以這份委屈只能他們夫妻擔着了,他還好點,就是知秋太委屈了。不過事以至此,作爲家裡的長子,該作決斷的時候,還是有魄力的。
裴季霖正欲開口,瑞禕卻在他之前開口了,只聽她說道:“母親,這事兒萬萬不可。我們裴家絕對不能進來這麼一個攪家精,大嫂何辜,豈能受這樣的委屈?更何況那招爾卉太過狡詐,大嫂心底良善絕對不是她的對手,若是真的讓她進了家門,咱們家以後怕是再也不能安穩了,這事兒絕對不能成。”說到這裡,瑞禕看着柯知秋,語帶歉意的說道:“大嫂爲了這個家,拋棄家人來了這裡。難道就因爲無孃家可依,就要大嫂受委屈嗎?我知道母親做這樣的決定是從大局考慮,可我不能讓大嫂一而再的受委屈,大嫂在這裡沒有娘嫁人了,我們這些人既是婆家人也是孃家人,不能讓大嫂一個人擔那麼多。”
大夫人輕輕地嘆口氣,瑞禕的話她何嘗不清楚,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還能有別的辦法?側頭看着兒媳低頭垂淚的樣子,大夫人並不是無動於衷,只是……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柯知秋萬萬沒想到瑞禕會這樣說,一時間心裡真是千迴百轉,各種滋味涌上心頭。一個人的犧牲如果能被對方理解跟感恩,那種犧牲的委屈就會一下子沖淡很多。瑞禕此時在大家面前說出這樣的話,柯知秋心裡那壓在心頭這麼久的苦楚一下子被掃了一半。
心頭上的壓抑一緩,這纔想起來自己還是裴家的長子長媳,將來是這個家的宗婦。如果現在這點委屈都不受不了,將來怎麼管這個家?此時換個角度再去想,就會覺得婆婆做的這個決定無疑是最正確的。只是想歸想,但是委屈落在自己頭上到底是……委屈的。
柯知秋現在知道的處境其實並不是很好,成親兩年多了一直沒有身孕。丈夫待她一直情深意重,一個妾室都不能擡進門給她添堵。上回二嬸嬸在婆婆面前挑撥離間,也被婆婆三言兩語打發回去,也並沒有因此給自己壓力,就連斥責一句都沒有,就算是親孃能做的還能比這好多少?想起自己孃家,母親也會因爲兒媳遲遲懷不上孩子在她面前抱怨……
人心都是肉長的,情意都是相互的。此時瑞禕這麼爲她一想,柯知秋反而覺得自己有些太小心眼了,說起來進了這個家門,自己還真的沒有受過多大的委屈,也就是在來狄戎這件事情上有些想不開。可現在來都來了,難道還能繼續鬧下去不成?顯然是不能夠的。
“我覺得母親說的有些道理。”柯知秋沉默這麼久終於開口了,話才一出口,眼眶就一酸,連忙用帕子按按眼角,這才接着說道:“母親不是不疼我,而是母親說的對,在這樣的情況下,首先保住的是家裡的名聲。她進了咱們家的門,就要守咱們家的規矩,難道還真的能翻了天去?九妹不要爲我委屈了,我心裡明白輕重。”
大夫人神色複雜的看了大兒媳一眼,難得拍拍她的手神色溫和的說道:“你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受那小蹄子的委屈,正如你說的,進了咱們家的門就是咱們家的人,有規矩壓着呢。”
瑞禕此時心裡其實也有些複雜,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她一直以爲大嫂是那種悶不吭聲油鹽不進的人,但是現在看着其實還是自己小心眼了。她知道自己對不住她,就想補償她,不能總讓人家爲自己委屈,可是沒想到自己這麼一說,反而讓大嫂毅然決定委屈她自己了。
想到這裡,瑞禕真是忍不住的笑了,看着大家說道:“這件事情今天在這裡跟大家說,是因爲外頭流言已起,爲了不讓大家多想,這才把真相講出來,免得在心裡胡亂猜疑反而壞了咱們一家人的情分。招家這事兒做的不地道,想要讓我打落牙齒和血吞還要委屈你們是萬萬不能的。汗王說了,這件事情交給他去做,因爲這事兒後頭還有牽連着狄戎國師,而那國師還對外放出風聲,他的女兒跟汗王是有婚約的。總之招家這事兒鬧騰的不是衝着裴家做妾來的,不過是想要踩着咱們家跟汗王談條件罷了。汗王對於此事十分憤怒,並且說了此事不會讓我跟家人受委屈,所以咱們等着看就好。”
信息量太大,一時間大家都聽愣了。只有裴季霖早已經對外頭的事情瞭然於胸,看着瑞禕說道:“那婚約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的如何?假的如何?”瑞禕看着裴季霖反問道,“大哥,就算那婚約是真的,我也會讓它變成假的!更何況那婚約本身就值得商榷,這事兒裡頭怕是有玄機。”
裴季霖以及屋子裡衆人全都被瑞禕這麼霸氣的話給鎮住了,什麼叫做真的也變成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