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赤炎下令休整一天,大家的眼神都若有若無的落在了瑞禕的身上,大家心裡其實都明白是爲什麼。說起來他們也算是佩服瑞禕,畢竟一個大燕的女子,從來沒有騎過馬,狂奔了一天,第二天還能早早起來,就這份韌勁兒,他們認同。
大燕人熱情起來都是很含蓄的,但是狄戎人不一樣,他們熱情起來就跟火焰一樣,能讓你感覺到被熱情包裹住的滋味是什麼。
瑞禕其實現在也沒弄明白自己在狄戎要做什麼,沒有明確的目標,沒有有計劃的未來。她現在最迫切想要做到的一點就是能自己**的站穩腳跟,她知道嘴上說是沒有用的。她沒有足夠的武力征服別人,只能用智慧爲自己奠基。
可是智慧這種東西,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同,就得做一件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好比這獵捕純血馬。
瑞禕自己心裡有多大的壓力,別人是無法揣測的。如果這一次失敗了,當然憑着呼赤炎跟班高格對自己的照顧,在狄戎他一樣能活的好好的,可是她總不能靠着別人一輩子。所以此行不容有失,爲了這次計劃出行,她不知道熬了多少夜,做了多少的準備,可是成功的希望頂多預估只有一半。
她自然是着急的,只是心裡再急,也不能也不想讓別人察覺出來,就算是隻有一份的希望她也想拼一下。
從很小的時候,生活就告訴她一個真理,依靠別人是永遠學不會走路的。
因爲今日不用趕路,瑞禕跟大家用過早飯後,就會帳篷躺着去了,實在是全身上下都算痛得要命。尉大娘進帳篷發現瑞禕枕着枕頭睡着了,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告訴大家聲音小一點。班高格此時牽了馬過來,對着尉大娘說道:“我們要出去一趟,這裡留幾個人給你,沒事吧?”
“老孃還寶刀不老,你們忙你們的去就是。”尉大娘呵呵一笑,眉眼之間卻透出幾分難以見到的鋒銳。
班高格就笑了,“跟你說話就是痛快,汗王那邊在等着,我這就走了。”
尉大娘也不問他們做什麼去,揮揮手讓他走,只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回來?”
“天黑之前總能回來的。”班高格回了一句就走了。
營地的人跟着呼赤炎走了大半,只剩下幾個人圍着火堆在取暖,低聲說着笑話。尉大娘在一旁依着樹仰頭看着遠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好一會兒士飛光走了過來在尉大娘身邊坐下。
尉大娘斜眼看着他,“有事兒?”
士飛光“嗯”了一聲,神色有些浮躁,欲言又止。
尉大娘踢了他一腳,“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磨磨唧唧的。”
士飛光早就習慣了尉大娘的性子,但是也有些不高興,嘟囔一句,這才說道:“大娘,我就想問問,這次真的能找到純血馬嗎?”
尉大娘聽到這話也不吃驚,這次跟着出來的人,只怕人人都會這樣想,她就說道:“你知道你早晚要死,幹什麼還要浪費糧食吃飯?”
士飛光:……
“你這什麼話?”
“那你問的什麼話?”
兩人大眼瞪小眼,士飛光真是要被氣死了,重重的嘆口氣,這才說道:“我這不是擔心嗎?”
“你擔心什麼?你不是一直覺得大姑娘是給累贅,這次若是失敗了你不是更開心?”
“我哪有?”
“哼裝”
士飛光渾身的氣焰彷彿被澆一瓢冷水被掐滅了,垂着頭,手指在地上不同的劃拉着,說道:“我就想不明白,班將軍跟汗王做什麼對她這樣好?”在他看來裴瑞禕是個大燕人就算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會騎馬,不會拉弓的人,到底哪裡好了。
尉大娘伸手在士飛光頭頂上拍了一巴掌,怒道:“小兔崽子,女人都沒用,以後你也不要娶媳婦了,娶了也是累贅。”
這樣曲解他的意思真的好嗎?
看着士飛光控訴的眼神,尉大娘難得好心一回,看着他就說道:“汗王這輩子過得不容易,好不容易看上個人,你還在一旁唧唧歪歪。大姑娘好不好你說了沒用,大燕有句話,眼裡出西施,有緣千里來相會。就算是大姑娘一無是處,架不住汗王喜歡,你管得着嗎?再者說了,我瞧着大姑娘人挺好,你那狗眼裡能瞧得上誰好。”
士飛光捱了罵倒也沒生氣,假裝沒聽到,反而皺着眉頭問道:“就像大娘你跟俊子爹一樣是吧?那你都沒想過再嫁,你這年齡想要嫁還有人娶的。”
“呸”尉大娘翻白眼看着士飛光,“俊子他爹在我心裡還活着呢,這狄戎的男人在我眼裡沒個能趕上他的,嫁個屁。”
士飛光:……
看着士飛光無語的樣子,尉大娘也笑了,說起來這小子她也看着他長大的,右腳蹬了他一下,就道:“等哪天你看上一個女人的時候,你就明白這種滋味了。回頭別忘了帶回來給大娘看看,我給你過過眼。”說到這裡頓了頓,看着士飛光壓低聲音又說道:“你們都看着大姑娘不好,可是啊,你就沒想想你們覺得他不好,不是在質疑汗王的眼光嗎?要我說,你們這羣兔崽子就是欠踹,大姑娘雖然沒有咱們狄戎女子的豪邁爽利,身手敏捷,但是人家是有腦子的人。”
“打仗又不拼腦子。”
尉大娘冷哼一聲,“呵呵,等班將軍回來了,我覺得有必要讓你長長見識。你纔跟着汗王多久,打仗不用腦子早死八百回了。你是運氣好,從軍後就跟在汗王身邊沒怎麼吃過虧,你小子要是再這樣想,以後有你受的。”
士飛光不以爲然,打仗還不是拼功夫拼力氣拼膽量,扯那些沒用的做什麼。
尉大娘這個時候也不願意多說了,士飛光是運氣好,一直跟在班高格身邊沒怎麼吃過虧,班高格又是一直跟着汗王出征,所以順風順水慣了,免不了眼光就高了些。吃一兩次虧就知道長進了,這事兒說什麼都沒用,不摔個頭破血流的他是不會明白的。
就比如現在,尉大娘聽到別人質疑大姑娘是一點也不着急,這人一輩子長着呢,大姑娘的本事也得有機會才能顯出來。
大燕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哦,對,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她等着看熱鬧。
瑞禕醒來的時候,天都黑透了,隔着帳篷都能看到外頭沖天的火光,連帳篷裡頭都被映的明亮起來。她擁被起身,伸手揉揉眼睛,這是睡了一整天啊。連忙起身穿衣,簡單的吸了一下手臉,照着鏡子把頭髮整理一下,只是隨意的按照狄戎女子的喜好,編了一條大辮子垂在胸前,裡頭纏了珍珠做成的髮飾,簡單中也透着幾分貴氣。
掀起帳篷簾子走出去,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大家的說笑聲,除了尉大娘那特有的嗓音之外,還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嬌俏的女聲夾雜在大家的聲音中,這不由得讓她微微一愣。
瑞禕發愣的功夫,尉大娘就看到她了,連忙對她招手,大聲喊道:“大姑娘,快過來,正要請你起呢。”
尉大娘這一嗓子,立時引得大家都望了過來,瑞禕看了過去,就能看到大家有些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剛睡醒還有些濛濛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這麼一愣,那邊呼赤炎已經大步起身走了過來。
漫天的火光中,呼赤炎健碩挺拔的身影眨眼間就到了她的跟前,瑞禕壓下心裡的驚訝,看着他問道:“你回來了。”
呼赤炎皺眉瞧着她,“怎麼沒披氅衣就出來了?”說着就解下他的黑貂大氅給她繫上。
瑞禕沒來得及阻攔,他已經在她脖子裡繫好了結,“並未覺得冷,穿的很厚。”
呼赤炎沒搭理這句話,就對她說道:“來了兩個新朋友,我來給你介紹一下。”說着就很自然的拉着瑞禕的手往前走。
瑞禕的眼睛就落在被他攥住的手上,用力抽了抽沒抽回來,頓時就有些羞惱,這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的,這人也太不收斂了,要是傳出去她怎麼做人啊?
“你先鬆開手,我自己會走。”瑞禕被拽着走了幾步忙小聲提醒呼赤炎。
呼赤炎卻充耳不聞,笑着對她說道:“你不用緊張,就當他們是來蹭飯的就成,不用太客氣,也不用太熱情。”
瑞禕:……
掙扎了幾下,呼赤炎就是不鬆手,瑞禕也知道這人八成是故意的,心裡氣的臉都黑了,可是在大家面前還要給他幾分薄面,只得隱忍下來,把自己的袖子往下放了放,掩耳盜鈴般的擋一擋吧。
尉大娘瞧着他們汗王牽着瑞禕的手過來了,眼睛笑得都合不上了,班高格眉目之間卻有些擔憂之色,倒是士飛光除了不理解只剩下嘆息了。其他的人跟着笑,在汗王面前他們可不敢說什麼。
呼赤炎拉着瑞禕在他身邊坐下,坐下的時候,還特意給瑞禕加了一個尉大娘遞過來的軟墊。
瑞禕再傻這個時候也察覺出幾分不對勁了,她以前在這些人面前也是席地而坐的,沒見呼赤炎給她加個軟墊的。再想起來方纔他故意牽着自己的手過來,心裡就有幾分明瞭了。難怪今兒個反常,怕是要拿着自己擋桃花呢。
瑞禕一坐下後,就發現了坐在人羣中特別亮眼的一對男女,想着呼赤炎對自己十分的照顧,若是他想用自己擋桃花,她就還他個人情好了。想到這裡,瑞禕直接當成了公事就不那麼彆扭了,大大方方的由着呼赤炎扶着她,嘴角帶着恰如其分的笑容,坐姿優雅的落座。
難怪呼赤炎今兒個說有事兒,她還以爲他是爲她着想呢,感家是真的有事兒。
她好像有點自作多情了,虧得只是自己心裡想想,不然可真是丟人丟大了。
好險,好險。
瑞禕坐下後,呼赤炎看到她如此的配合自己,心裡還有幾分驚訝,這就想通了?
不過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他的眼睛凝視着瑞禕,十分柔和的開口對她說道:“我給你介紹兩位朋友,他們是一對兄妹,哥哥叫淳于恆,妹妹是淳于珊,淳于家族在碧闕山一帶很有些名望,特意請來給做我們穿過碧闕山向導的。”
既然想着要給呼赤炎擋桃花,瑞禕自然是要做戲做足,落座後呼赤炎沒介紹她都沒看對方一眼。人與人之間的第一眼的較量往往就在無形之中展開,瑞禕出身於大燕,早已經習慣大燕世家大族那些暗中交鋒的伎倆跟手段,忽視一個人的存在,往往就會令人產生極大的自卑或者是不滿。給呼赤炎擡轎子嘛,他既然是尊貴的汗王,她來做那個高高在上的姿態自然是最合適不過了。而且瑞禕也並不是衝動之人,前後一思量,從呼赤炎的言行舉止就能看得出對待這對兄妹他是有些想法的,既不過於親近也沒特意冷落,所以嘛,想要顯出呼赤炎的好,她就得來做那個壞人了。
這年頭,還人情也相當的不容易啊。
瑞禕做這個最是拿手的,大家閨秀彼此交鋒,比的就是個氣場
頂着第一美人的名頭在燕都橫行多年,瑞禕對這個自然十分拿手。
有了呼赤炎的介紹,瑞禕的眼睛這才落在那對兄妹身上,不得不說這一眼望過去還真是心裡吃了一驚。這對兄妹還真是長相格外的出衆,哥哥生的是比呼瑞泰也不差什麼,關鍵是面上沒有呼瑞泰的囂張鋒銳之氣,整個人透着幾分和善之氣。看着淳于恆瑞禕心裡就多了一個心眼,一眼看不透的人,都不能輕視。哥哥生得如此出衆,做妹妹的自然也不差。淳于珊長眉入鬢,一雙眼睛宛若秋池,筆直的鼻樑下紅脣格外的引人注目,帶着令人遐想的。膚色不如瑞禕白希細嫩,但是卻從裡到外帶着健康陽光的氣息。只是此時那雙眼睛看着自己卻帶着些不怎麼友好的味道,瑞禕心裡明白,這個淳于珊對呼赤炎應該是有些想法的。
“淳于先生,淳于姑娘。”瑞禕帶着矜持的尊貴的略有幾分驕傲的神色看着他們打招呼,只是輕輕頷首,只講了這一句,便再無它言。
這樣的瑞禕,不得不說真的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除了淳于兄妹外,其他的人跟瑞禕也是接觸過的,知道她是一個很和善的人,忽然之間瑞禕還是那個人,還是他們熟悉的那張臉,但是那渾身透出來的氣勢完全就變了,宛若換了一個人般。
瑞禕這樣明顯的變化,大家都頓時想偏了,以爲她看到淳于珊起了敵意,畢竟淳于珊對他們汗王的心思也太明顯了。
得,這回真的有好戲瞧了。
瑞禕這輩子都沒能遇上這樣的事情,幫男人擋桃花。
真是開天闢地第一遭。
有些美人嬌豔如玫瑰處處帶刺,有些美人靜謐如幽蘭冰清高潔。瑞禕跟淳于珊正好是兩個極端,一人如火,一人如水。
水火不相容。
“汗王不介紹一下嗎?”淳于珊的眼睛冷冷的落在瑞禕的身上,緊抿的脣帶着幾分傲慢。她自然知道她是誰,一個用四座城池換回來的大燕女子。
瑞禕也有些意外呼赤炎沒有把她介紹給淳于兄妹,畢竟介紹這種事情都是雙方面的,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聽着淳于珊的話,瑞禕忽而轉過頭去看向呼赤炎,心裡有些惡作劇的想法。面上帶着幾分淺笑凝視着呼赤炎,就好像也在附和着淳于珊的問話,問他爲何不介紹她?
這女人的眼睛會說話
呼赤炎對上瑞禕的眸子,腦子裡首先就冒出這句話來,被她這麼一看,方纔面上還冷凝嚴肅的面容慢慢的緩和下來,伸手在她頭上點了一下,這樣親暱近乎於溺的味道,讓瑞禕心裡僵了一下,這人爲了演戲也夠拼的。
眼睛看着瑞禕展露柔情,等到再看向淳于珊的時候,瞬間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淡淡的說道:“她還用介紹嗎?”
這樣霸氣的一句話,不要說淳于兄妹,就連瑞禕都有些吃驚,一時竟沒能回過神來。
她還用介紹嗎?
這話的意思就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應該知道她,你不知道?不好意思,你太孤陋寡聞了
早就聽聞呼赤炎是個狂妄自大的主兒,但是一直以來在瑞禕面前都不曾表露這一點,以至於瑞禕一直覺得可能傳言有誤。這會兒她倒是明白過來了,哪裡是傳言有誤,分明是自己無緣一觀,今兒個總算是開了眼界了。
這男人的霸氣,令人心驚。
瑞禕壓住心裡翻滾的情緒,面上不動聲色依舊坐在那裡,眼睛卻在淳于恆的神色裡發現了幾分狐疑。瑞禕纔不喜歡被人看穿,當即立時開口,狀似給這兄妹二人面子一樣,問道:“這次穿過碧闕山,要多些兩位帶路了,因我的事情讓二位辛勞,十分感激。”
這話聽着十分客氣,但是確實瑞禕不動聲色下的戰書。她是在告訴這二人,這裡她纔是做主的那個,這次西海之行呼赤炎是爲了她,隱晦的在對淳于珊表達主權。爲別人擋桃花嘛,應該盡職一點。
聽了瑞禕的話,淳于兄妹面上的神色果然有些異樣,到底是聰明人,一聽就聽出來了,瑞禕心裡嘆口氣,只盼着這個淳于珊是個聰明人,人家不喜歡你,別使勁往上貼了,省的她也跟着辛苦。想到這裡,忽然又想起來當初自己跟周沉毅之間的事情,是不是周沉毅也會這樣想她?
畢竟她也貼過他的。
許是因爲這個,心裡對淳于珊也有些憐憫,就好像當初憐憫當初的自己般。只是不知道淳于珊纏着呼赤炎是爲了情還是爲了權,而她當初貼着周沉毅只是想要一個安穩的落腳地。可是誰能想到當初的行爲,卻導致了她現在流落異國,可見啊,這人真的不能做錯事,是要接受懲罰的。
淳于珊變臉之後,面上的神情就很是不好看,眼睛看也沒看瑞禕,只對着呼赤炎問道:“汗王讓我們帶路,真的是爲了她?”
這話真是沒禮貌,不過狄戎人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瑞禕也就不計較,因此並未開口。
呼赤炎眼角掃向淳于珊,“本王找的是令兄,淳于姑娘大可回去。”
真是不留情面,瑞禕心裡想,果然是傳聞中那個性子不太好的人。
淳于珊面色一白,狠狠的瞪了瑞禕一眼,“爲了個女人興師動衆,汗王還真是令人意外,不知道若是國師知道了會如何?”
國師?就是那個斷定呼赤炎天煞孤星額那個人嗎?
瑞禕自進了狄戎,就沒聽一個人提起這個人,猛不丁的忽然有人提及,還真有些意外。若不是這個人的鐵口直斷,只怕呼赤炎日後也不會受那麼多的苦,說實話她是真的對這個國師很好奇。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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