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阿圓行一禮慢慢退了下去,崔夫人望着她的背影,眉頭一皺,“她怎麼還在這裡?我記得她是羅家的丫鬟吧!”
“母親,我很喜歡她,就讓她暫時留在我這裡吧!”
這種小事崔夫人倒不會放在心上,她笑了笑問道:“清兒,最近和朋友出去玩了嗎?”
“以前芸妹在的時候常和她出去走走,今年還沒有。》,”
“有時間還要出去散散心,現在已是早春了,也可以出城去踏踏青,讓文象表兄陪你去,你看怎麼樣?”
裴清半晌沒有吭聲,原來母親找自己聊天,還是爲了那件事,她已經說了幾次,母親怎麼就不死心呢?
裴清輕輕咬一下嘴脣道:“女兒這幾天身體不太好,暫時不想出去,等以後再說吧!”
崔夫人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女兒的心思,笑道:“真是傻孩子,你表兄長得高大英俊,學識淵博,待人也溫文爾雅,更重要是對你一往情深,這樣的夫婿去哪裡找?別的世家想攀還攀不上,娘就怕你年少糊塗,錯過這個好姻緣了。”
“母親的好意女兒明白,但女兒真不喜歡錶兄,不是那種喜歡,在女兒心中他只是兄長,怎麼能和兄長談婚論嫁?”
崔夫人有點不太高興,按理,作爲母親,她不用太考慮女兒的想法,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不嫁也得嫁,但丈夫卻不喜歡她侄子崔文象,說他太虛僞,不夠厚道,所以一直不肯同意這門婚事,寧可把女兒嫁給別的崔氏子弟。
可問題是。清兒只能嫁給崔家家主繼承人,除了崔文象外,別的崔氏子弟也沒有這個資格,所以讓崔氏很是苦惱,兄長再三託付自己,自己又說服不了丈夫。她只能希望女兒答應,那丈夫那邊就好說了,不料女兒也是一口回絕,着實讓崔氏感到惱火。
“清兒,難道孃的話你都不肯聽嗎?”
盧清連忙起身給母親行禮,“母親大人的話,女兒怎敢不聽,只是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娘就讓女兒選一個自己喜歡的郎君吧!”
“你喜歡誰。你先告訴娘!”
崔氏心中開始有的懷疑起來,女兒這麼堅決回拒文象求婚,是不是她心中有人了?
盧清心中一跳,母親居然開始懷疑自己了,她當然不能承認自己喜歡張鉉,更重要是當初張鉉救自己之事,只有父親和祖父知道,連母親都不知道。她絕不能泄露了這個秘密。
盧清猶豫一下道:“其實女兒也不是喜歡誰,女兒更喜歡文武全才的郎君。文能博古通今,武能安邦定國,最好還是天下英雄,這些條件表兄都不符合,他雖讀書不少,最多也只是縣君州官之命。卻沒有宰相之才,他離女兒的條件還是差了一點。”
崔氏聽得愣住了,女兒眼界居然變得這麼高,自己怎麼從來沒有發現?崔氏半天才苦笑道:“清兒,還是現實點好。你忘記盧崔兩家的婚姻約定了嗎?”
“女兒當然知道,但約定只是說盧崔兩家嫡子嫡女互娶互嫁,盧家可不是光有女兒這一個嫡女,芸妹也是嫡女,鳳兒也是嫡女,還有北平堂和燕山堂那邊的嫡女,她們都可以嫁給崔家,爲什麼一定要針對女兒?”
“誰讓你父親是盧氏家主!”
崔氏終於失去了耐心,她霍地站起身,“等文象考完科舉,你就陪他去踏青,不去也得去,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崔氏不聽女兒反對,一拂衣袖,怒氣衝衝走了,盧清連連叫喊母親,崔氏卻不睬她,快步下樓去了,盧清望着母親走遠,她也下定決心,她絕不會屈服母親的壓力,去陪那個崔文象踏青。
她雖然外表柔弱,但在原則問題上卻異常剛烈,絕不讓步。
裴蘊的府宅位於洛陽正平坊,是一座佔地近百畝的巨宅,這也是楊廣賜給裴蘊的宅子,是所有賜宅中最大的一座,也足見楊廣對裴蘊的重視。
上午時分,張鉉在崔信的陪同下來到了裴蘊的府宅,張鉉對裴蘊的印象一直很好,當初天寺閣案件中裴蘊沒有屈服宇文述的壓力,替自己主持了公道。
後來來護兒下獄,也是裴蘊查這個案子,最終使來護兒能夠脫案回鄉養老,當然,主要是天子楊廣放來護兒一馬,但如果是宇文述查案,就算楊廣要放來護兒,來護兒也未必能活着走出監獄,要麼畏罪自殺,要麼不幸病亡,裴蘊最終保住了來護兒一命。
不過張鉉有點不太明白,就算赴宴也應該是去裴矩的府邸,來裴蘊的府邸做什麼,他和裴蘊並沒有什麼交集。
“張將軍不必擔心,主要是我二祖父也想認識一下張將軍,本來是想在我們府宅請客,但有點不太方便,所以就轉到二祖父府上了,其實都是一樣。”
“令祖今天中午也在嗎?”張鉉笑問道。
“很不巧,中午祖父在朝中有事,一時趕不過來,只能是二祖父相陪了。”
不多時,二人便來到了裴府大門前,只見一名年輕公子正在大門前等候,正是裴蘊之孫裴晉,也是裴氏家族的嫡長孫,年紀三十歲不到,身材中等,容貌清秀,十分溫文爾雅,目前官任太僕寺丞。
“兄長,這位就是張將軍!”裴信給他介紹道。
裴晉連忙上前行禮道:“在下裴晉,久仰將軍大名了。”
張鉉連忙翻身下馬行禮,“原來是晉公子,張鉉有禮了。”
“張將軍請!”
張鉉在裴晉和裴信的簇擁下走進了裴府,或許是裴府太大的緣故,一路見到的人不多,只偶然看到一些丫鬟下人路過,向他們行禮。
但走到後宅大門前,張鉉猶豫了一下,停住了腳步,作爲外人,或者作爲一個外來男子,他不應該進入別人後宅,這是一種最起碼的禮貌。
裴晉看出張鉉的猶豫,便笑道:“只要有主人邀請,進後宅也無妨,今天午宴就在後宅花園內舉行,張將軍不進怎麼行。”
“既然如此,張鉉失禮了。”
張鉉一顆心放心,便跟隨着裴氏兄弟向後花園走去。
裴府的後花園有一面十畝大小的湖泊,四周種滿了鬱鬱蔥蔥的樹木,幾座假山上修建着精緻的小亭,此時離午飯時間還早,裴晉笑道:“我祖父在前面一座亭子上休息,張將軍若有興趣,不妨也去坐坐!”
這就是裴蘊在委婉邀請自己了,張鉉欣然笑道:“就怕打擾令祖休息!”
話雖這樣說,張鉉還是不緊不慢地向前方亭子走去。
一座四周有窗戶的八角亭子內,裴蘊穿一身細麻禪衣,頭戴平巾,正悠閒地坐在火盆前看書,今天是旬休,除了一些重臣外,其他大臣都會在家中休息。
張鉉走到門前,躬身道:“裴大夫,晚輩張鉉求見!”
“張將軍請進!”
張鉉走進了亭子,躬身行一禮,“參加裴大夫!”
“張將軍,我們又見面了。”
裴蘊笑眯眯一擺手,“請坐吧!”
張鉉在軟席上坐下,歉然道:“大夫難得旬休,張鉉冒昧上門,打擾了。”
“是我請將軍上門,應該是我冒昧纔對,對了,我要恭喜將軍升遷高職,將軍年紀輕輕就出任虎賁郎將,這可是隻有皇族才能做到。”
“這是聖上厚愛,張鉉愧不敢當!”
“你很謙虛,這一點很好,年輕人最難得的就是謙虛,看得出將軍是少年老成,不知將軍家中還有何人?”
張鉉心中一跳,怎麼又問他家人了,他最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不過這個問題他已經回答了多少遍,早已把家世背得滾瓜爛熟。
“晚輩父母早亡,跟隨舅父生活,但亂匪造反,家鄉已被燒爲白地,舅父舅母下落不明,張鉉其實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裴蘊點點頭嘆道:“這倒是很不幸,唉!盜匪逆賊塗炭生靈,多少人象將軍一樣家破人亡,不過生活還得繼續,將軍也已到了談婚論嫁之時,不知將軍是否已經定親?”
說完,裴蘊目光炯炯地注視着張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