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從大業七年開始大規模造反,第一個階段以殺戮和搶掠爲主,象王薄、張金稱、盧明月、劉霸道等等亂匪都心狠手毒,殺人如麻,對社會的破壞性極強。
當第一波造反被撲滅,造反進入第二個階段後,不少亂匪都懂得了放水養魚的道理,減少了殺戮,改爲剝削勞力,收取賦稅,以維持自己的長遠統治。
孟海公也屬於這種類型,在東海郡當了幾個月的太守,倒使他明白不少事理,更重要是徐州各地官倉糧食頗多,他奪取徐州四郡後,糧食得到了極大的補充,沒有必要再繼續掠奪民財,使社會在很大程度上沒有陷入動盪。
彭城縣的房屋建築和孟海公佔領之前並沒有什麼區別,基本上保持了原樣,不過氣氛明顯變得肅殺了,戰爭的氣息瀰漫着大街小巷。
街上行人稀少,一隊隊左臂扎着紅巾的巡哨士兵列隊在街上巡邏,城門前站滿了士兵,每個進城之人都要被嚴格盤查,嚴防隋軍探子進入城內。
但對於經驗豐富的探子,這種盤查也並沒有什麼意義,這天中午,一支由十幾匹騾子組成的小商隊抵達了彭城縣。
這支商隊便是張鉉派出的隋軍探子,爲首之人正是斥候偏將沈光,只是在商隊中他扮作一個夥計,而臨時的領隊是一個五十歲的矮胖商人,他叫做閻壽,確實是一個藥材商人,除了他以外,其他四個夥計都是隋軍探子。
閻壽是下邳人,走南闖北幾十年,經驗十分豐富,大風大浪也經歷了很多,這種進城對他而言只是小事一樁。
“站在!”
他們剛到城門口,便被士兵喊住了,一名賊軍校尉走上前喝問道:“是哪裡人,來彭城縣做什麼?”
閻壽連忙點頭哈腰道:“小人是下邳人。從江都過來送一批藥材。”
“藥材?”
校尉走上前捏了捏麻袋,回頭一招手,“過來檢查!”
一羣賊軍士兵衝了上來,閻壽連忙將一小錠黃金塞進校尉手中。低聲道:“小本生意,煩請軍爺多多關照!”
黃金只有二兩,這也符合他的生意規模,校尉捏了捏黃金,笑着對士兵們道:“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別把貨物弄壞了。”
士兵們仔細搜查藥材,這時,賊軍校尉走到沈光面前,打量他一下道:“看樣子好像練過武?”
沈光身材中等,談不上魁梧,但很矯健,幾名士兵也是特地選的精瘦類型,沈光躬身行禮,“啓稟軍爺,兵荒馬亂。不練一點武,很難吃這碗飯。”
“這倒也是啊!”
賊軍校尉心中還是有點懷疑,他轉身裝作走開,卻猛地回頭一拳向沈光肩膀打去,沈光從他轉身的動作,便猜到對方會有回馬槍,他也不躲閃,硬生生捱了賊軍校尉一拳,又裝作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一臉驚惶失措的樣子。
校尉點了點頭,身手很一般,他心中疑慮消除了,這時。士兵們上前稟報,“啓稟校尉,已經搜查完畢,沒有違禁之物!”
校尉一揮手,“進城吧!”
“多謝軍爺關照!”
閻壽連忙招呼幾個夥計把東西收拾好,趕着騾子進城了。
走進縣城。閻壽頓時長長鬆了口氣,對沈光低聲道:“知道嗎?剛纔那個賊將已經有點懷疑你了。”
沈光點點頭,“我知道,但我能應付!”
“也是運氣不錯,下一步我們去哪裡?”
沈光倒不急着做事,笑道:“先找一個客棧住下再說。”
“我知道一家客棧非常不錯,每次我都住那裡,乾淨舒適,大家隨我來。”
閻壽帶着衆人向縣城中快步走去,漸漸消失在街道盡頭。
........
沈光一行人在客棧中安頓好,他便帶着一名隨從離開客棧,來到彭城最有名的霸王臺前,霸王臺其實是一座二十幾丈高的小山丘,,山上有一座西楚霸王項羽的點將臺而得名。
霸王山下有座佔地八十餘畝的大宅,這裡便是彭城郡望族劉氏家族府宅,由於彭城郡是漢高祖劉邦的故鄉,因此彭城劉氏實際上是漢族皇族後嗣,只是現在爲隋楊時代,皇族只有一個,也沒有人提這個淵源了。
儘管輝煌已去,但彭城劉氏依舊是彭城郡的第一世家、第一豪門,世家是指它名望在本郡最大,在朝廷和地方都有子弟爲官,加之門生無數,彭城郡至少有四個縣的縣令或縣丞是劉家門生。
而說它豪門則是指它的財富鉅萬,在沛縣、豐縣擁有五千頃上田,另外還有各種店鋪四十餘處,在京城也有一棟族宅。
所以沈光進入彭城縣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拜訪劉氏家族,他知道劉家無論如何不會出賣自己,這種家族家大業大,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跑得掉和尚跑不了廟,所以他們會出錢出糧支持孟海公,同時也會支持隋軍反攻彭城郡。
沈光來到劉府門前,剛走上臺階,迎面走來一箇中年管家,“你找哪位?”這名管家上下打量一下沈光問道。
沈光笑着拱拱手,“請問劉盛公老家主可在?”
彭城劉氏家主叫做劉傑,但大家都尊稱他爲盛公,所以叫他劉盛公也是一種尊稱。
“我家老爺在,可你是.......”
沈光笑着取出一張拜帖,遞給管家,“請把帖子交給你家劉盛公,他肯不肯見再說。”
管家瞥了一眼帖子,上面居然寫着‘兵部尚書’四個字,嚇了他一跳,連忙道:“請稍候,我這就去稟報老爺!”
管家拿着帖子匆匆進屋了,不多時,他滿臉疑惑地走了出來,抱拳道:“這位公子,請隨我吧!”
沈光當然知道他會疑惑,他貼子上寫的是兵部韋尚書,實際上兵部哪有韋尚書,只有衛尚書,這是一種技巧,既可以見到想見的人,又能防止管家這類中間人知道真相。
沈光跟隨管家進了劉府,一路來到了貴客堂的小院裡,管家在門口道:“老爺,他來了!”
“請他進來!”
沈光走進了客堂,只見一個紅光滿面,精神矍鑠的老者坐在桌案前,在他兩邊靠牆處各站着兩名帶刀家丁,目光兇狠地注視着沈光。
沈光看見老者額頭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這便可證明了老者的身份,彭城劉氏家主劉盛公。
沈光一言不發,又取出一張拜帖遞給他,劉盛公看了一眼拜帖,頓時一驚,連忙擺擺手,“你們退下!”
四名家丁退了下去,老者站起身向內堂一擺手,“沈將軍請到內堂說話。”
第二張拜帖纔是沈光的真實身份,江淮招討使帳下武勇郎將沈光,劉盛公這才明白是張鉉找自己,他心中有點緊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人在內堂分賓主落坐,沈光確認自身安全,這才取出一隻信軸,遞給了劉盛公,“這是我家將軍遞給老家主的親筆信,請過目。”
劉盛公慌忙接過信,誠惶誠恐看了一遍,這才輕輕鬆了口氣,眼中卻露出羞愧之色,他嘆息一聲對沈光道:“張將軍寬宏大量,能理解我們這些地方世家的難處,但凡能有一點選擇,我們都絕不會和盜賊爲伍,實在是沒有辦法,爲了家族的生命安全,只能一些違心之事。”
“請老家主放心,我家將軍一向待人寬仁,我們一直在青州和江淮剿匪,實在很瞭解世家的難處,莫說彭城劉氏,就連清河崔氏也不得不和張金稱虛與委蛇,我們也相信劉氏家族的底線,所以我纔敢上門求見家主。”
劉盛公點點頭,“難得沈將軍,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要準備攻打孟海公?”
“確實有這個計劃,也正在實施,我們已屯兵淮河,只是對孟海公的情報不瞭解,所以我才上門請家主幫忙。”
劉盛公暗暗鬆了口氣,如果是讓他做別的事情,他或許還有點害怕,可如果只是要情報,那簡直易如反掌,他的風險也不大。
劉盛公欣然笑道:“不知道張將軍想了解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