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心中一動,劉盛公並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情報,但他這語氣似乎很有把握,沈光便試探着問道:“我想知道孟海公的軍情,可以辦到嗎?”
劉盛公躊躇片刻道:“孟海公僞王府帳下兵曹參軍事夏侯博是我的門生,雖然他不掌管軍權,但他應該瞭解一點內情,我明後天讓他來找沈將軍,沈將軍以爲如何?”
沈光大喜,有兵曹參軍事相助,他想要的情報就唾手可得了。
他連忙起身行一禮,“多謝老家主鼎力相助,沈光一定會將劉家的誠意轉告給我家將軍。”
劉盛公苦笑一聲說:“這只是我的綿薄之力,其實我也是希望孟海公早日被趕走,說實話,他的稅賦盤剝太狠,大家都有點吃不消了。”
沈光把住處留給劉盛公便告辭而去,沈光剛走,劉盛公便把兒子劉清元叫到內堂來,
劉清元年約四十餘歲,他原是琅琊郡司馬,王薄和孫宣雅佔領琅琊郡後,劉清元便返回家中休息,不願爲賊軍賣命。
得到父親召喚,劉清元匆匆走進內堂,跪下行一禮,“父親,是朝廷來人了嗎?”
“是藍管家告訴你的吧!”
“正是!不過藍管家說是韋尚書派人來,孩兒着實不解,應該是衛尚書纔對吧!”
“不是韋尚書,也不是衛尚書,只是一個掩護,來人是張鉉派來的手下。”
劉清元頓時一驚,連忙道:“孩兒今天剛得到消息,張鉉率大軍已進駐淮河,難道是要對付孟海公了嗎?”
“應該是這樣,張鉉希望我能幫助他。”
“那父親答應嗎?”
“我敢不答應嗎?”
劉盛公嘆息一聲說:“張鉉是代表朝廷,若我不答應,一旦孟海公敗亡,我們劉家就會背上通匪之罪,我自然活不了,搞不好全家都要被流放。這個後果我們承擔不起,應該說張鉉來找我,我求之不得!”
劉清元默默點頭,他能理解父親的難處。更清楚劉家現在所處的尷尬境地,張鉉這個時候來找父親幫忙,正好給劉家一個洗清罪名的機會。
“那父親打算怎麼幫他們?”
這也是爲父找你來的原因,劉盛公壓低聲音道:“你立刻去找夏侯博,讓他今天晚上務必來我這裡一趟。”
劉清元立刻明白父親是想讓夏侯博幫助隋軍。這倒是一個好路子,他連忙道:“孩兒明白了,這就去找他。”
劉清元起身行一禮,轉身便匆匆而去。
望着兒子走遠,劉盛公心中一顆石頭終於落地,其實就算張鉉沒有派人來找他,他也會想辦法去疏通朝廷關係,洗脫自己的罪名。
孟海公的彭王府在霸王臺的北面,坐北朝南,原是隋文帝楊堅的一座行宮。佔地兩百餘畝,高檐大梁、雕樑畫棟,氣勢恢宏同時也不失精美。
但行宮修好後,楊堅就從來沒有住過,一直空關着,最後便宜了孟海公,成爲了他佔據徐州的王府。
但這座王府不僅是孟海公享受王爺生活之處,同時也是軍機重衙,王府帳下的主要官員都在這裡參與軍政事務。
下午時分,韓治水匆匆走進了內府。他隱隱聽見內院傳來的絲竹歌舞聲,心中着實惱火,厲聲對幾名親兵道:“速去通報大王,我有緊急軍情。請他立刻出來!”
韓治水不僅是孟海公的軍師,同時也被封爲彭王丞,主管徐州四郡政務,孟海公把瑣碎的政務都丟給了他,自己躲在王府裡縱情享受生活。
這段時間韓治水對孟海公着實有點不滿,在大敗隋軍之後。孟海公的軟弱的一面便暴露出來,竟然不敢殺入樑郡,窮追敗兵。
說到底他是害怕隋軍大舉殺至,可是.....張瑾已經死在他們手上,這個時候示弱還有什麼意義?
韓治水見孟海公實在不敢向西進攻,便又勸他向北殺入魯郡,趁青州兵力空虛的機會,一舉奪取青州,雖然攻打魯郡比攻打樑郡稍微好一點,但孟海公還是躊躇不決,着實讓韓治水急得跺腳。
就在剛纔,韓治水得到杜伏威派人送來的緊急情報,張鉉率領一萬五千大軍北上淮河,這讓韓治水慨然長嘆,孟海公遲遲不肯進攻青州,張鉉已經及時殺到,恐怕機會即將喪失了。
韓治水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孟海公才姍姍來到自己的官房,命人將韓治水請進來。
韓治水按耐住內心的滿腔怒火,快步走進官房,躬身施禮道:“微臣韓治水參見王爺!”
孟海公雖然這幾天沉溺於聲色之慾,但他卻並沒有完全迷失自己,他也有爭奪天下的野心,但他有自己的主張,知道自己根基還不穩,這個時候若聽從韓治水的勸告進攻樑郡,會使他吃不下而撐死,他希望能站穩徐州四郡後再考慮擴張。
偏偏韓治水一再勸他西征北伐,着實也讓他不滿。
孟海公和韓治水的發展方略有了矛盾衝突,孟海公就用縱情聲色的辦法來躲避韓治水,包括他剛纔涼韓治水半個時辰,也是在故意消磨他的銳氣,他知道韓治水一定會繼續勸自己奪取青州。
“韓軍師......有什麼重要軍情嗎?”孟海公坐在六尺寬的象牙王案後慢慢吞吞問道。
“王爺知道張鉉出兵的消息嗎?”
孟海公一怔,原來不是爲青州之事,而是張鉉出兵,他搖搖頭,“我毫不知情!”
“王爺,剛剛杜伏威派人飛鴿傳信而來,說張鉉已率大軍北上淮河,恐怕是要對我們用兵了。”
孟海公眉頭皺成一團,他和杜伏威有私怨,一直不想理睬杜伏威,但韓治水再三勸他,他才勉強答應和杜伏威結盟,他沉默片刻。冷冷道:“張鉉出兵淮河未必是針對我們,恐怕杜伏威是想讓我們替他解圍吧?”
韓治水暗歎一口氣,苦口婆心道:“啓稟大王,微臣也認爲這一次張鉉北上是針對我們,並非杜伏威!”
“何以見得?”
“大王,張鉉已經滅了苗海潮,收復了淮河,而且杜伏威的勢力已經退縮到廬江郡和淮南郡,張鉉要對付他,根本不需要再來淮河,明擺着,張鉉是怕我們北上青州,所以出兵來牽制我們。”
孟海公有些惱怒道:“我並沒有北上青州之心,也不想南下和他爲敵,是不是軍師讓他感覺到了什麼?所以他才這麼急衝衝殺來!”
韓治水見孟海公隨口把責任推到自己頭上,完全沒有一種王者的擔當,他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惱火,忍住氣解釋道:“這件事和微臣沒有半點關係,微臣是兩天前才勸大王北上青州,而張鉉兩天前已經出兵北上,消息怎麼可能傳得這麼快,兩件事只是巧合罷了。”
“那他爲什麼放着杜伏威不打,卻跑來湊徐州的熱鬧?你給解釋一下,這又是什麼原故?”
“大王,這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大王奪取了徐州卻遲遲不肯西進,而青州兵力空虛,張鉉能不擔心嗎?連他都覺得大王會北上青州,可見北上青州戰略利益極大。”
“好了!”
孟海公不高興地打斷他的話,“你就給我說說眼前之事,我們該怎麼應對張鉉北上?”
韓治水沉思片刻道:“微臣建議可以試探一下張鉉。”
“怎麼個試探法?”孟海公又追問道。
“很簡單,我們派一支軍隊南下,軍隊人數不要多,三五千人即可,也不要和張鉉作戰,就在十幾裡外對峙,如果張鉉不出兵作戰,那就說明並沒有和我們決戰的想法,可如果張鉉跨河主動出擊,那就說明微臣的猜測沒有錯,他就是來全力對付我們,這個時候大王也要調重兵來對付張鉉了。”
“可如果我在對付張鉉同時,朝廷派軍隊殺進我的後背,那時我們腹背受敵,又該怎麼辦?”
孟海公並不愚蠢,他問到了關鍵之處。
韓治水沉思片刻,緩緩道:“張鉉才一萬五千軍隊,我們也不用全軍大舉壓上,只要派兩倍於他的軍隊南下,不用急着進攻,而是築營和他對峙,大王再調頭全力對付朝廷之軍,只要能先擊潰朝廷之軍,便可以全軍壓上和張鉉決一死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