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跟隨許延年走進內堂,兩人分賓主落座,沈光則站在房玄齡身後,許延年頓時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便連忙笑道:“沈將軍也請坐吧!”
房玄齡回頭笑道:“既然許使君那麼客氣,你就坐下吧!”
沈光點點頭,在房玄齡下首坐下,他的任務不是參與談判,而是在許延年不肯就範時出手威脅,當然,如果許延年很聽話很配合,那他也沒有出手的必要了。
房玄齡不慌不忙道:“不知道彭城郡那邊的戰況,許使君知道了多少?”
“我聽說孟海公向青州方向撤退了,我在東海郡孤陋寡聞,這些還是聽逃兵說起才知道,不知現在最新戰況如何?”許延年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回答道。
“看來許使君的消息是有點落後了,在四天前,我家將軍已率大軍在留縣將孟海公全殲,孟海公父子逃脫,但韓治水被處死,彭城縣也被楊大帥攻克,孟啖鬼率殘軍向譙郡方向倉皇逃走。”
許延年聽得目瞪口呆,孟海公就這麼完蛋了嗎?
房玄齡又笑道:“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使君,尉遲將軍已率五千軍殺進了東海郡,最遲明天抵達胊山縣。”
這個消息使許延年再坐不住,驚得他一下站了起來,房玄齡淡淡道:“這個消息讓許使君感到吃驚嗎?”
許延年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連忙又坐下,用袖子擦一擦額頭冷汗道:“我只是太高興,孟海公終於完蛋了,東海郡終於能回到朝廷了。”
“是啊!東海郡是要回到朝廷了,可許使君又打算怎麼向朝廷交代呢?”
“這....我也有苦衷,爲了保民,不得不對亂匪虛與委蛇,我想朝廷應該能理解......”許延年又擦一把額頭上豆珠般冷汗,他語無倫次。有點說不下去了。
“爲了保民,還拿了那麼官庫的布帛和糧食,許郡丞,你很難給朝廷解釋啊!”
說完。房玄齡將一卷賬簿扔給他,“這上面是布帛記錄,少了五千匹,但這五千匹布帛我們偏偏在使君的別宅中發現了,還有糧食。使君可別說我們是誣陷你。”
許延年臉色刷地變得慘白,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他儼如五雷轟頂,呆坐在位子上,腦海裡一片空白,但房玄齡的話他卻又清清楚楚聽見了,‘許使君,爲亂匪效力,私偷官倉財物糧食,這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啊!’
許延年畢竟在官場混跡已久。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如果房玄齡真要抓捕自己,這些話他就不會說了,他必然是有所目的。
許延年彷彿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顫抖着聲音道:“懇請房軍師給下官指點一條明路。”
這時,房玄齡取出一份認罪書,放在許延年面前,“許使君簽了它,並按上手印,那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許延年看了一遍認罪書。他心中明白,若簽了它,就等於一條鐵鏈永遠套在自己脖子上了,“這個.....這.....”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旁邊沈光站起身。冷冷道:“看來我有必要讓全城百姓都去參觀一下許郡丞的別宅,我這就去!”
“不要!”許延年頓時嚇得癱軟了。
“沈將軍請留步,容我再勸勸許使君。”
房玄齡不慌不忙對許延年笑道:“簽了它,你就是我們的人,張帥不僅會幫你脫罪,而且會想辦法保舉你爲東海郡太守。許使君是明白人,應該知道我們並不想爲難你,而是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許延年低頭不語,他已經有點動心了,房玄齡看出他心志已動,便笑道:“那許太守考慮一下吧!明天一早大軍進城前務必答覆我,我告辭了。”
房玄齡刻意把‘太守’兩個字咬得很重,他給沈光使個眼色,兩人起身便走,剛到臺階下,許延年忽然追出來道:“房軍師請留步!”
他終於想通了,如果由此脫罪,而且還能成爲東海郡太守,那聽從張鉉的話也不是什麼壞事,這其中利多弊少。
“好吧,我現在就籤!”
許延年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猛地咬破自己手指,在認罪書上按上了手印。
房玄齡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就意味着他們控制住了東海郡,下一步就是要打通虞世基的關係,任命許延年爲東海郡太守。
尉遲恭進兵之快還是出乎房玄齡的意料,當天晚上,尉遲恭率領五千大軍抵達了胊山縣,許延年開城門迎接隋軍入城。
但進入郡治並不代表就拿下東海郡,東海郡的一個特殊之處就在於,它還有一座大島在大陸之外,大島上還有三千孟海公的駐軍,只有拿下東海島,纔算徹底收復東海郡。
“東海島南北各有一座大山,北面大山叫做鬱林山,南面大山叫做謝祿山,東海縣就在謝祿山下,隔海峽可以清晰看見,目前大船已經沒有,只能靠漁船登陸東海島......”
大堂內,許延年正給衆人介紹東海島的情況,他見衆人聽得專注,又接着道:“目前東海島有三千孟海公的駐軍,守將叫做王宗平,就是胊山縣人——”
說到這,房玄齡打斷他的話問道:“這個王宗平還有什麼家人在胊山縣嗎?”
“他的父親和大哥都在胊山縣。”
許延年明白房玄齡的意思,連忙道:“他是孟海公的鐵桿心腹,恐怕他不會投降,就算拿他父親威脅也沒有用。”
房玄齡沉吟一下又問道:“東海島上還有多少人口,多少糧食,許使君知道嗎?”
“估計糧食還有不少,但人口基本上沒有了,孟海公將東海島的所有人口都遷到了我們胊山縣,島上縣城就是一座空城,只有三千駐軍。”
房玄齡看了一眼尉遲恭,“尉遲將軍是想硬攻,還是計取?”
尉遲恭笑道:“俺出發時將軍叮囑過,叫俺一切聽軍師的安排,軍師決定吧!”
停一下,尉遲恭又道:“另外,將軍讓俺把孟海公的幾名親兵帶來了,他們可以告訴這個王宗平留縣的戰況。”
“正合我意!”
房玄齡欣然點頭,對許延年道:“麻煩許使君把王宗平的大哥找來,我寫封信,讓他給王宗平帶去,看看這個王宗平能否接受我的條件。”
皮之不存,毛將無附,孟海公已經敗亡逃走,他的部將也就無心再守東海島,王宗平最終接受了房玄齡的要求,可以交出東海島,但他提出了三個條件,第一,釋放他的父親和兄長;第二,他不會投降隋軍,允許他率軍離開東海郡,;第三,他要帶着全部三千士兵。
前兩個條件房玄齡答應了他,但在第三個條件上雙方卻有分歧,房玄齡堅決不同意三千人離去,但僵持僅僅兩天王宗平就妥協了,提出士兵自願跟隨。
這倒不是他願意認輸,而是孟海公大軍滅亡的消息已傳遍三軍,決大部分士兵都不願跟隨王宗平離去。
眼看士兵譁變在即,王宗平只得接受了房玄齡的方案。
最後,王宗平率領不足三百願意追隨孟海公的士兵離開了東海郡,前往譙郡投奔孟海公,王宗平知道孟海公在譙郡還有第三個巢穴。
三天後,張鉉率領大軍進入了東海郡,事實上,張鉉對東海島最感興趣,面積足夠大,又和大陸隔海峽相望,而且山高皇帝遠,加之東海郡本身人口稀少,比較貧瘠,相比彭城郡和下邳郡,根本不受朝廷重視,這是他進行戰略佈局的一個機會。
其中的關鍵就是要控制住東海郡官員,許延年首當其衝。
張鉉率領大軍抵達胊山縣,房玄齡帶着一羣官員在城門前歡迎張鉉到來,“屬下不負將軍期待,圓滿完成任務!”
“軍師辛苦了!”
張鉉翻身下馬,上前用力握了握房玄齡的肩膀,兩人對視一笑,很多話就不用多說了,心中已明瞭。
這時,房玄齡拉過許延年笑着介紹道:“這位就是許郡丞,這次多虧了他,我們才能徹底肅清東海郡的餘匪。”
許延年心中慚愧,連忙躬身施禮,“久聞將軍威名,今日一見,足慰平生!”
張鉉心中好笑,自己對他居然那麼重要嗎?他回一禮,溫和地笑道:“許郡丞心懷朝廷,暗助隋軍,爲收復東海郡立下大功,我一定會稟明朝廷,推薦許郡丞爲東海郡太守。”
許延年大喜,慌忙表態,“卑職願爲將軍效力!”
張鉉一笑,看來房玄齡做得不錯,已經徹底控制住了這個許延年,爲後續計劃實施打下堅實的基礎。
這時,許延年又給張鉉一一介紹了其他官員,衆人表現都極爲巴結,他們心裡清楚,爲李子通、孟海公效力那麼多年,能否脫罪的關鍵就在這個張鉉身上了。
衆人簇擁着張鉉向縣城內走去,這時,張鉉問房玄齡道:“尉遲和沈光在哪裡?”
“他們都在東海島上!”
張鉉欣然笑道:“既然可以上島,我也想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