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支約三十人的騎兵疾速奔到了中都城下,爲首劉蘭成高高舉起一面金牌喊道:“緊急情況,速開城門!”
城門一旦關閉就不準再開,但凡事不會絕對,在兩種特殊情況下城門還是會開啓,比如八百里加急快報,送信人可以要求開城門。
還就是劉蘭成手上這面天下通行金牌,這面金牌一共只有三枚,一枚在張鉉身上,一枚在齊王府,一枚在紫微閣。
劉蘭成這面金牌就是齊王府的金牌,由杜如晦保管,一般須軍師和記室參軍聯合簽字同意後才能使用,房玄齡不在中都,只要杜如晦同意便可使用。
紫微閣的天下通行金牌也是一樣,由每月輪換的執政事筆相國保管,需要得到中書令、尚書令以及當月執政事筆相國聯名簽署後才能使用。
這面金牌不僅能通行天下,而且還能緊急調動剛剛組建的內衛軍,也就是從前的風雷軍,作用十分巨大。
城上守軍已被驚動,東城門當值校尉射出一支鳴鏑,片刻,藏身在城外的巡哨騎兵飛奔而至,爲首騎兵驗了金牌,對城頭大喊道:“金牌驗證無誤,可以開城!”
吊橋放下,城門緩緩開啓,劉蘭成和手下催馬疾奔,奔進了中都城。
內衛新軍營就在中都城內,緊靠太學,原本是一座廢棄的社廟,重新平整後修建了一座軍營,可容納五千士兵,張鉉在出徵前下達敕令,將這座軍營正式劃給了內衛。
劉蘭成返回軍營不久,數百名士兵從軍營內疾奔而出,不多時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中都南城門附近有一座佔地約三畝的酒肆,叫做汾陽酒肆,酒肆規模在中都屬於中等,不過地段不錯,每天都有天南地北的客人進進出出,還有不少固定的老客,酒肆供應的各種菜系也是幷州南部一帶的口味,口味偏酸辣,從店名到菜系,大家都很自然地認爲這座酒肆是幷州人所開,甚至有不少人懷疑它是裴家的產業。
不僅是店名和口味,就連它的掌櫃也是幷州河東郡人,掌櫃姓鄭,是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整天掛着笑臉,爲人也很和善,別人向他打聽酒肆的東主,他總是呵呵一笑把話題扯開。
但老酒客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家酒肆的真正背景卻非同小可,它是王世充設在中都的情報總站,正如中都在洛陽和長安都有情報網一樣,王世充也同樣在長安、太原和中都設立了情報點,不過長安的情報點因涉及刺殺隋使一案而被端掉,中都的情報點卻一直保持着低調,將酒肆裝扮成幷州風格也是一種掩飾手段。
王世充在中都一共有五個情報點,基本上都是酒肆、客棧、商鋪一類,主要是因爲這些地方人來人往是常態,不會引人注意,而且收集情報還很便利。
這段時間王世充也極爲關注北隋和突厥軍隊的戰況,不過他是希望突厥軍隊能擊敗北隋軍,給予北隋重創,一旦隋軍衰弱,無力控制中原,那麼他的機會就來了。
當然,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可但凡有一線希望,王世充都會朝這個方向去積極努力,這次中都糧價暴漲便是王世充在中都情報站的得意之作。
他們趁皇宮刺殺案的機會秘密在米行中傳播隋軍兵敗的消息,促使米行數十家店鋪集體漲價,引發了中都的搶米風潮,若不是常平倉及時出手平抑糧價,很可能就會造成中都的一次嚴重社會動盪。
酒肆已經關門,但三樓的一間屋子裡卻依然亮着燈,不過厚重的窗簾放下,外面看不到屋內的燈光。
房間裡坐着四五個人,除了酒肆鄭掌櫃外,其餘也都是各店的掌櫃,他們同時也是分支情報點的小頭目,但河洛米鋪的掌櫃沈春卻沒有來,鄭掌櫃會單獨和他聯繫。
“我先告訴大家一個最新情報,突厥大軍確實已經南下,看來我們的判斷完全正確,突厥久攻善陽縣不下,必然會轉道南下。”
鄭掌櫃看了一眼衆人又道:“洛陽給我們的最新指示是極力在中都城傳播突厥大軍南下的消息,盡最大努力引發中都的恐慌和動盪,這是聖上親自下的命令,聖上在看着我們,這也是大家的機會。”
和中都情報署一樣,洛陽的情報站也屬於軍方系統,由王世充兄長王世惲統領,這個鄭掌櫃真名叫做鄭霆,據說是鄭家的遠房族人,但他的真實身份卻是一名刑曹參軍,是王世惲的心腹,被王世惲派來主管中都的情報站。
鄭霆表面上一臉和氣,笑容從不消失,但他在軍中的外號叫做笑面虎,爲人心狠手辣,秘密將皇泰帝楊侗處死便是他親自下的手。
他的手下也知道他的狠毒,所以沒有人敢反對他的意見。
鄭霆見衆人都沒有吭聲,滿意地點點頭,又繼續道:“估計突厥軍南下的消息最遲後天就會傳到中都,我希望你們今晚辛苦一點,每人寫一份詳細的方案,明天中午之前交給我,一旦我批准,立刻就去執行,需要多少錢物人手,怎麼開支,怎麼佈置,務必在報告裡寫清楚明細,不要讓我抓到誰的把柄,明白了嗎?”
衆人一起站起身行禮,“卑職明白了!”
“去吧!立刻去準備方案。”
衆人都轉身向屋外走去,就在這時,一名酒保飛奔衝了進來,驚恐地喊道:“大事不妙,外面被軍隊包圍了!”
鄭霆大吃一驚,他忽然明白了,一定是沈春那邊出事了,把他招供出來,他也顧不上其他手下,拔劍衝了出去,酒肆的後院有一條秘密地道,通往百步外的一座民房,這是他們逃生的唯一機會。
其他分支頭目也知道他想從地道逃走,都紛紛跟隨着向後院奔跑。
這時,外面吃傳來的酒保的慘叫聲,這是有酒保想向外突圍,被亂箭射倒了。
鄭霆一口氣衝到後院,向角落的一座柴房奔去,地道入口就在柴房內,不料距離柴房還有十幾步,柴房便轟然坍塌,從柴房背後出現了數十名士兵,都半蹲在地上,手執角弩瞄準了他們,再看四周,牆頭也出現了百餘名手執弓弩的隋軍,將他們團團包圍在後院裡。
鄭霆大叫一聲,揮劍撲上去,對面的數十名隋軍士兵同時射出了弩箭,數十支箭同時射在鄭霆身上,將他射成刺蝟一般,當場氣絕身亡。
其餘手下嚇得紛紛跪下求饒,扔掉手中長劍,這時,劉蘭成出現在院子裡,一揮手令道:“把人犯全部帶走!”
這時,一名士兵奔來,將一隻卷軸交給劉蘭成,“啓稟將軍,搜到了他們的名冊,一共一百二十八人。”
劉蘭成看了看名冊,上面有姓名和居住地址,非常詳細,劉蘭成立刻將名冊交給張厲和李客師道:“立刻按照名冊抓人,今晚務必將洛陽的情報點一網打盡!”
內衛軍當即行動起來,一千名內衛軍士兵分成二十隊,分別在中都城、新安陽縣和西市搜捕王世充的情報斥候,天亮之時,搜捕行動開始收尾,一共抓捕了一百二十二名情報斥候,除了首領鄭霆和兩名手下被射殺,以及另外三名情報斥候不在中都外,其餘在冊人員全部抓獲,沒有一人漏網。
上午,七份完整的報告放在了紫微閣每個相國的案頭,齊王府僅僅用一天時間便查清了糧食漲價的原因,同時徹底端掉了王世充在中都的情報點。
官房內,蘇威將報告放在桌上,對韋雲起和蕭瑀感嘆道:“軍方有大才啊!文武配合默契,齊王殿下調教有方,也是我大隋的幸也。”
韋雲起笑道:“應該是齊王殿下會用人,一個房玄齡,一個杜如晦,雖然年輕,卻都是宰相之才,將來接替我們的新相國,應該就是他們了。”
蘇威點點頭,又問蕭瑀道:“糧鋪風波結束了嗎?”
蕭瑀笑道:“只有燕山糧鋪結束了,聽說雙城糧鋪昨天被搶了,損失了一萬多貫錢和幾千石糧食,漳西糧鋪雖然把錢糧及時運走,沒有損失,但鋪子被砸得稀爛,還有五六家小糧鋪也被砸爛,好在沒有放火,今天軍隊去控制局面了,風波應該就此結束。”
蘇威哼了一聲,“不顧大局,見利忘義,不給他們一個慘痛的教訓,他們就不會記住自己的錯誤。”
蕭瑀沉吟一下道:“其實我在想,爲什麼官府不直接開辦糧鋪,我們完全可以開設一家中都最大的糧鋪,由我們來控制價錢,這樣就不用常平倉事後再去幹涉了。”
韋雲起連連點頭,“蕭相國說到我的心坎上了,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不光糧食,像生鐵、油料、食鹽這些事關天下穩定和民生的物資,官方應該直接參與經營,掌控價格,而且不僅要在中都開店,還應該在天下各地都開設官方店鋪,另外還有新舊錢的兌換等等,官方應該行動起來,有所爲有所不爲,凡事都依靠民間商業,很容易被人操控,我們太被動了。”
蘇威點點頭道:“我也覺得可行,紫微閣先商議出一個明確方案,等殿下回來後再做最後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