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時,我就清楚地意識到,我自己的內心深處,對離默天,仍舊充滿了極深的信任。
“不是他又是誰?”時菡指着落地窗外,“你看看,你看看那些人,他們都在背後議論你呢!”
我不用看,也知道他們在看我,而且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越是封閉的地方,人們的八卦心越強。東家長,西家短,誰家有個什麼大事兒,甚至都能拿來討論半年。
就像奶奶說的一樣,被戳脊梁骨的滋味兒,確實不好受。
我在心裡快速盤算,知道我懷孕的人並不多。
平家,我奶奶、王伯、五嬸兒,都可以排除。
時菡,應該也不會亂說。
離默天,我相信他不會到處散播我懷孕的消息。
季明,他已經死了。
最後,就剩下顧言和常公子。
不對,還有醫院的醫護人員。雖然,我去手術,用的是假名字。可是,後來我奶奶到來,人們肯定能猜到我的真實身份。
這樣一來,到底是誰把我懷孕的事情散播出去,就說不清楚了。
我深吸一口氣,既然這已經是個衆人皆知的事實,那也就無須迴避了。
我推開門就要出去,時菡趕緊把我拉回來:“你幹嘛去?街上都是人。”
“我見不得人嗎?”我反問,時菡自知說錯話,一臉歉意地鬆開我。
我衝她微微一笑:“放心,我很好,不用爲我擔心。”
說着,我就走出彼岸甜品店,擡腳朝長街南端的包子鋪走去。一路上,每個人都在微笑着跟我打招呼,可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們的眼神裡,都藏着尖刀一樣的戲謔。
我高高昂起頭,假裝看不懂他們的眼神,微笑着一一回應他們。
在包子鋪買包子的時候,一向話多的老闆娘,今天竟出奇地安靜。也不看我,只是悶頭給我裝包子。
陳亮坐在他的豬肉檔後面,一臉嘲笑地望着我,嘖嘖半天,說道:“呦,別人說孕婦飯量大,我還不相信,今天算是長見識了。我還說呢,你這兩天怎麼天天買這麼多包子呢,原來要餵飽肚子裡的野種呀!”
他故意把“野種”兩個字,說得很大聲,引得周圍的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我心裡本就窩着一團火,找不到地方發火。既然你不長眼地往老孃槍口上撞,待會兒就不要喊疼!
我冷冷地看着他:“野種?就算是野種,也比你這個有爹生沒娘養的孬種強百倍!”
說着,我就朝他的豬肉檔走去。
陳亮見我過來,臉上的表情變了變,站起身來。
我看着他案板上擺着的豬肉,湊近聞了聞,立刻轉頭,捏住鼻子,大聲說:“哎呀媽呀,你賣的這是什麼肉?墳地裡挖出來的屍體吧?這麼臭!”
陳亮的豬肉檔,本就無人問津。沒有人看過他賣的豬肉,現在聽我說豬肉都臭了,立刻就都開始指責陳亮。
一個大爺說:“就是,我可是從第一天就看着他,他都賣這塊豬肉賣四天啦!這大熱天的,一塊豬肉放四天,可不得臭了嘛!”
他話音剛落,另一個挎着菜籃子的大嬸兒,立刻接話:“幸虧我沒買他的肉。還是周星家賣的豬肉好,新鮮,有良心。”
緊接着,就是你一言、我一
語地指責。
陳亮急了,扯着嗓子喊:“你們哪隻眼看到我賣臭豬肉啦,每天都是新鮮豬肉!”
說完,他拿着豬肉,去讓人家聞。
他走到哪兒,人羣就立刻散開,沒有一個人願意聞他的豬肉。
陳亮氣急,把豬肉往案板上一丟,扯着我就嚷嚷:“平果,你就是誠心來找茬的,是不?”
說話間,他的拳頭已經高高舉了起來。
“哎哎哎,有沒有點兒素質,打孕婦?!”我怒喝一聲,“大家看看呀,陳亮要打我了。”
陳亮也不傻,那麼多人圍着,他只能把拳頭放下。
他鬆開我後,仍舊氣鼓鼓地望着我。
看到最後,他突然很賤地“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我們可都是聽說,平大小姐四年沒回來,是去南城讀大學去了。這一回來,就帶一野種回來,我們可沒看到你在大學讀書的樣子。這說不定啊,你是跑東莞做雞去了吧?!怎麼樣,這四年,你不但被X爽了,還賺錢回來了吧?!”
此話一出,立刻就有人大聲呵斥陳亮,讓他不要亂講話。不過,我還是從人羣中,聽到一聲極小聲的“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我的臉紅了紅,陳亮滿口污言穢語,我肯定罵不過他。
心中怒火無從宣泄,我死死地盯住他,念動口訣,把小鬼頭放出來。
現在是早晨,太陽還不強,小鬼頭還能出來活動一下。
小鬼頭一出來,就看到我在跟人吵架,立刻跑來拉住我的手,說:“平果,要幫忙嗎?”
我點點頭,輕聲命令:“他嘴太髒了,去給我撕了他的嘴。”
小鬼頭得令,一下躥到陳亮的肩膀上。陳亮伸手往背後摸了一下,奇怪道:“咦,怎麼突然感覺肩膀這麼重呀?”
我冷冷一笑:“人啊,作惡多了,必遭天譴。陳亮,你這嘴可夠臭的,你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陳亮“嘁”了一聲:“你以爲你是誰呀?就一婊子,還想……”
不等他把話說完,我怒目而視,凌空,做了個撕爛他嘴的手勢。
小鬼頭會意,兩隻瘦骨嶙峋的小手,直接塞進他嘴裡,往左右一使勁兒,直接把他的嘴撕爛到了耳朵根兒。
陳亮疼得子哇亂叫,抱着臉,滿地打滾。
鮮血從他的臉上噴涌,淌得滿地都是。
我念動口訣,把小鬼頭收回翡翠手鍊裡。
走到陳亮跟前,蹲下身,低聲喝道:“你給我記住了,膽敢有下一次的話,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
陳亮一雙眼睛瞪得滾圓,不可思議地盯着我看。嘴巴被撕爛了,只能含混不清地說:“你……你……是……妖怪……”
我邪魅一笑,並不點破。
起身,去拿我的包子。
鬼害人最善於掩飾,圍觀的人們,跟我和陳亮看到的景象,並不相同。
他們看到的,是陳亮拿殺豬刀,親手把自己的臉劃爛掉。
震驚過後,半晌,人羣中傳出一聲女人的尖叫聲。大家見到這種駭人的場景,都以爲陳亮瘋了,立刻都走開了。
只有幾個膽大的壯漢走過去,攙起陳亮,要帶他去醫院。
我拿着滿滿一大揹包包子,剛想離開,忽然,身後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
還沒等我轉過頭來,耳邊忽然刮來一陣掌風,那人竟然劈頭蓋臉地衝
我扇了過來。
我肯定是來不及躲閃,下意識地閉緊眼睛,然而,那巴掌,卻並沒如料想的那般,落下來。
我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染着一頭五彩斑斕的彩色頭髮、戴金鍊子、紋身的豬一樣肥的男人,站在我面前。
他的手高高揚在半空中,沒有落下來,是因爲,有人,幫我擋掉了那一巴掌。
顧言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我身旁,擡着那隻沒打石膏的手,握着彩毛兒的拳頭。
彩毛兒身後跟着五六個流裡流氣的小混混兒,此刻,都帶着殺氣,朝我們走過來。
陳亮一看到彩毛兒,就跟見到救星一樣,捂着嘴就跑了過來。
他一說話,就滿嘴血,嗡嗡噥噥地在彩毛兒身邊說了半天,我只聽懂了兩個字——武哥。
看來,這位就讓他昨天衝着電話點頭哈腰,恨不得跪着喊祖宗的,那個武哥。
彩毛兒一擡手:“你別說了,聽着心煩。”
說完,他又揚着下巴,一臉橫肉地衝着我:“小姑娘,你夠牛氣的呀!我武哥的兄弟,你都敢欺負?!”
我一臉淡漠地看着他,不發一語。
這樣的迴應,成功激怒了他。
武哥往地上啐了口黃痰,怪聲怪氣地說道:“武哥我是不會打女人的,可我手下的這幫兄弟,年紀小,不懂事。如果不小心把你的小臉兒給打花了……”說着,他竟想伸手來摸我的臉。
我下意識地往後一退,顧言就擋在了我的面前。
我說:“顧言,你讓開,這裡沒你的事。”
顧言卻不理我,兀自如山一般地,把我擋在身後。
武哥樂了:“呦呵,還有護花使者呢!我武哥最喜歡的,就是揍你這樣,自以爲很帥的護花使者!兄弟們,上吧!”
武哥一聲令下,身後那些小混混兒,就要上來揍顧言。
剛剛拉陳亮起來的那些壯漢,立刻上來勸架:“幹嘛呢?幹嘛呢?也不看自己在什麼地方,敢在我們太平鎮打架,不想混了嗎?”
小混混兒們見我們人也不少,都不敢輕舉妄動,默默地看着武哥。
武哥又往地上啐了口痰,擡腳就踢翻一個小弟,指着鼻子就罵:“你們都是軟骨頭嗎?才這幾個人,就不敢打了?還想不想進黑燕社?”
黑燕社是什麼?我不懂。
但是,這些小混混兒一聽說黑燕社,眼就開始發光,士氣頓時大增。
陳亮忽然跑回豬肉店裡,拿出幾把殺豬刀來,給他們一人分了一把。
小混混兒們手裡都沒個分寸,自古百姓都是不怕君子怕小人,即便是剛剛幫我們的壯漢們,見這情況,也有些膽寒。
武哥下了最後通牒:“不想死的,就給我讓開!”
此話一出,立刻就有兩個人,撒腿跑開了。
我看情況不妙,已經把手放在了玉墜上,再次對顧言說:“你趕緊走。”
顧言忽然一反手,拉住我的手,說:“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武哥看着我倆,擡手就鼓掌叫好:“武哥我最喜歡看亡命鴛鴦的戲碼,今天,就看回免費的戲。”
說完,他往一旁的長凳上一坐,手一揮,說:“給我砍!”
小混混們揮刀就要砍上來,我嘴脣噏動,念動口訣。
但,口訣尚未唸完,就聽身後傳來時菡的聲音:“都給我住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