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二曾經和我說講過,當屍體緊緊攥住某樣東西的時候,由於身體僵化,你很難從他的手中把東西取出來。雖然我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否試用這種已經死了近千年的屍體,但當我將銅盒捧在手裡的時候,還是覺得太輕鬆了。剛纔用力過猛,若不是這裡有很大的浮力,我差點一頭栽進棺材。
然而就在我捧着銅盒,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我似乎感到棺材下傳來一陣隱隱的風聲。“大小姐、肖老二,你們聽見什麼聲音……”就在我打算確認我是不是產生幻覺的時候,我頓時感到全身一沉,噗通一下摔進了棺材;肖老二和曾暮雨的驚呼聲也從半空中傳來。
於此同時,震動再次傳來。只是這次震動明顯不是來自於法陣,而似乎是有某種外力在無情的搖晃這座失去法陣加持的墓室。看來我開棺取寶的舉動,已經觸動了玄鐵護棺四象陣的核心,法陣正在失效。一旦法陣完全被破除,所有超自然的現象都會消失。不出我所料,隨着這種恐怖的震感,失去浮力的玄鐵開始紛紛從高處墜落到地面上,重物落地的聲音此起彼伏。炙熱的黑色石塊將地面砸出了一個個凹陷,並冒出了白色的煙霧。濃重的煙霧遮擋了我的視線,就在我冷不防的時候,一塊足有衣櫃大小的玄鐵從上空的濃霧中向我的頭頂砸來,在我奮力跳出棺材的一刻,將棺材連同裡邊的屍體和珠寶砸的稀碎。
巨大的衝擊力將我掀了出去,頭重重的磕在地上,我的腦袋嗡了一聲,那一刻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但是,仍然在不斷掉落的玄鐵提醒了我,我趕緊晃了晃頭,讓自己極力恢復清醒。大聲呼喊着其他人的名字。上空傳來滾龍撓和鳳鳴鎖特有的破空之聲,說明肖老二和曾暮雨也處在危急關頭,而濃重的煙霧唯獨讓我看不清齊不悔的情況。
剛纔就已經昏迷的齊不悔哪怕沒有被玄鐵砸到,就算直接從十幾米的高度掉到地上,以他現在的狀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顧不上其他,快速將銅盒放進包裡,順勢抽出窺蟬。短劍閃爍着一道綠芒,帶着我飛向煙霧之中。我一邊躲避着不時掉落的玄鐵,一邊在縹緲的白霧中尋找齊不悔的影子。
“老尹,你在哪兒呢!外邊那幫孫子要把墓室的大門關上了!”肖老二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有什麼東西要從棺材下邊出來,快跑啊!”聽到肖老二的話,我心中一沉。難道說,這玄鐵護棺四象陣本身除了防盜之外,還壓制着什麼東西?但是,無論從棺材下鑽出什麼東西,我現在的首要任務都是要把齊不悔找到。
“你們先出去,我去救老齊!”我剛剛丟下這麼一句話,就看見一塊玄鐵橫着向我飛來。當我還在納悶爲何這塊玄鐵爲什麼沒有向下掉落的時候,卻見四五塊玄鐵竟然都平着飛了出去,沒有意識的齊不悔,就飄在半空中搖搖欲墜。
這些玄鐵竟然被某種力量,從齊不悔的身邊推開,這倒讓我有些驚訝。但是我來不及多想,將齊不悔夾在腋下,立刻催動窺蟬帶着我們飛到法陣外圍的地面上。此時墓室內狂風大作,所有的長明燈都被這股怪風吹落到地面上,響起一片噼裡啪啦的聲音。隱約中,我看到中間那破碎棺材的縫隙裡,飄出了陣陣黑煙,無數拿着刀槍的高大黑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向着守在大門旁的肖老二而去。此時的肖老二和曾暮雨正在試圖用肩膀抵住正在緩緩關閉的大門,渾然不知新的危險已經靠近。
“小韃子,快讓姓肖的和那小妮子出去!這許翡也太過歹毒,竟把玄鏡棺和小陰寨的門戶連在了一起!只要陣破棺開,此處的陰兵就都會聚集過來,你們誰也不是它們的對手!”洪佐在我腦海裡大聲喊着。
“老二!快和曾暮雨先出去,有東西再向你們靠近!” 我歇斯底里的衝着他的方向大喊了一聲。我很清楚,只有我這種天生陰陽眼的人才能看見這團黑霧裡走出的東西。沒有“吮陰”加持的肖老二根本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那你他孃的就快點,大門就要關上了!”肖老二的倔脾氣上來了,依然死命的扛着逐漸關閉的大門。我知道以肖老二的爲人,我要是不出去,他是不會獨自離開的。此時更多的黑影從黑霧裡走出,陸續向大門的方向撲來,試圖堵住門口。一個手持長矛的黑影對着我的頭便是一下,槍尖擦着我的頭皮劃過,那種冰冷透骨的感覺讓我頓時半個腦袋都在發麻。我扛着齊不悔一邊向大門跑着,一邊向奔着大門而去的黑影甩出短劍,想要解決肖老二那邊的危機,併爲我和齊不悔及時逃出去贏得時間。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怪擋殺怪、鬼擋滅鬼的窺蟬,竟然直接從那些黑影的身體裡穿過,僅僅是讓它們停頓了幾步,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但也就是這兩秒鐘的時間,給了我們逃生的機會。肖老二和曾暮雨見我扛着齊不悔來到大門前,率先鑽出門外,用手扳住即將關合的大門。我則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齊不悔扔出大門,在出口關閉的瞬間側着身從門縫裡跳了出去,沉重的大門轟隆一聲在我們身後關閉,將一切陰邪關在墓室中。
然而,沒等我們幾個把氣喘勻,幾把冷冰冰的槍口便抵在了我們的頭上。幾聲稀稀拉拉的掌聲從不遠處傳來,狐狸臉、藍頭髮和肥四等幾人的身影在槍手們的身後走出,狐狸臉的面罩裡發出了幾聲乾笑:“我就說幾位身手非凡,一定能馬到成功。雖然遇到的困難比想象中的大一些,但還是有驚無險的破除了障礙,打開了棺木。我以個人的名義,向幾位致以崇高的敬意和由衷的感謝……”
“少他媽廢話!這人還沒出來就要關大門,你們家就是這麼表示感謝的?”不等狐狸臉說完,肖老二便冷笑着打斷了他的話:“你們是想等着我們都掛了,再開門進去拿現成的吧?嘿嘿我告訴你,連邊的東西都讓玄鐵砸爛了。老尹說裡邊又爬出了別的鬼東西,你們要是不怕死,興許還能檢出點金渣滓玉碎片……”還沒等他的話說完,一把長劍便抵在了肖老二的脖子上,那個藍頭髮的怪人似乎對肖老二的態度很不滿。
“老二,別說了。”我打斷了肖老二的話,對着狐狸臉說:“你叫兔兒仙是吧?咱們剛纔談好的條件還作數吧?”“當然,我們到這無非就是找到老闆要的東西,並不想和誰爲敵。”狐狸臉一擡手,幾個槍手往旁邊閃了閃,露出那幾位還在地上不斷掙扎的警員和專家。“怎麼樣,人都在那裡。只要你把找到的東西交出來,我們立刻放人。”
“希望你說到做到。”見自己這邊的人都被人家用槍指着,我原想想用銅盒要挾狐狸臉的計劃也宣告失敗,只得嘆了口氣,將揹包摘了下來:“東西在包裡,你自己拿吧。”
狐狸臉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個槍手奪過我的包,把裡邊的東西一股腦的倒了出來。字典大小的銅盒也“噹啷”一聲掉在地上。“砰”的一聲槍響,我們幾人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那個槍手已經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裡,鮮血從腦袋上咕嘟咕嘟的冒着。“老太爺要的東西要是被你摔壞了,他絕不會像我這麼仁慈。”狐狸臉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手槍,正在冒着徐徐的青煙。看着被處決的同伴,那邊所有人都沒有太多的反應。
在我和肖老二的驚詫之下,藍頭髮撿起銅盒。他翻看了一下,似乎發現了什麼問題,遞到狐狸臉和肥四的眼前。肥四沒有說話,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狐狸臉。狐狸臉又看了看我揹包裡攤了一地的東西,略微沉吟了一會兒說:“沒關係,老太爺只說要這個盒子,別的不干我們的事。”他將銅盒交給一個槍手,偏着頭問:“時間到了嗎?”藍頭髮看了看手錶,輕輕點了點頭。“那麼,我就要和各位說再見了。”在和周圍幾人對了下眼神後,狐狸臉向我們做了一個誇張的鞠躬動作。
除了昏迷的齊不悔,我們所有人都冷冷的看着狐狸臉。現在我們手裡已經沒有任何能和對方談條件的東西,如果他們反悔,那我們幾人也就到此爲止了。然而,狐狸臉似乎並沒有想對我們下手的意思,只見他招了招手,便帶着人向遠處一道石壁走去。石壁上又探出幾個影子,將繩索沿着石壁拋下。臨走前,肥四則回頭看了看我們,依然用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說道:“幾位老闆、曾大小姐,此次吳某多有得罪,實在非我本意啊。將來再見之時,吳某一定給各位擺酒謝罪、自罰三杯,哈哈……”“滾!少他媽在大爺我這兒裝孫子!”見肖老二衝着自己瞪眼,肥四並不惱怒,笑了兩聲便轉身跟着狐狸臉離開。
見狐狸臉和肥四等人順着繩索消失在石壁頂端,周圍再無聲息,我們幾人才稍稍鬆了口氣。我取出僅剩的半瓶水給齊不悔灌下,肖老二罵罵咧咧的向幾個被綁着的人質走去,而曾暮雨則坐在一邊不知道想着什麼。
“大小姐,您這兒倆眼盯着那塊石頭半天了,想什麼吶?”我把揹包放在齊不悔的腦袋下,向曾暮雨問道:“你那還有沒有繃帶,老齊胳膊上的傷口又流血了。”
“你剛纔聽到那個戴狐狸面罩的,和那個背劍的人說什麼了嗎?”曾暮雨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冷不防的問我這麼一句。見我沒有反應過來,曾暮雨有點着急的補充道:“他剛纔問了那人,時間到了沒有,對不對?”
“哦,好像說過這話。怎麼了?”我不解的問道:“哎,先別管人家說什麼了,還是想想咱們怎麼出去吧!”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曾暮雨掏出手機,打開一張照片給我看。照片有些模糊,但依稀還可以看出是一道石壁,月光灑在石壁上,映射出一個銅鏡模樣的輪廓,和兩排我看不懂的契丹文字。
“這是我當時無意間闖進來的那處石壁,出於職業習慣,我先拍下來了。沒想到這裡竟是一個隱匿的入口。”曾暮雨指着那兩行模糊的文字說:“當時我還沒來得及細看就掉進來了,說不定我們還能從這兒……”
本來還盯着照片看的曾暮雨,話說了一半突然僵在那裡。我正要詢問是不是有什麼發現,她卻瞪大了眼睛轉過頭來問我:“老尹,今天是幾月幾號?!”
“二月十二號,大年初三啊……”我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哦,現在是12點17分,應該是大年初四了,怎麼啦?”聽我這麼一說,曾暮雨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指着手機照片上的文字喃喃的說:“月朗而入,月濁而出……我們必須回到我進來的入口處,再晚就來不及了!”
“不是不是,你等等!什麼月朗月濁的,你把話說清楚啊……”看到曾暮雨這種表情,我也有點慌了。“這就是石壁上的文字!月朗而入,說明是在月光照射到石壁的時候,人就可以從那裡進如古墓;而只有等到月濁的時候,那裡纔會出現出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二月十三日凌晨12點14分到12點30分,會有一次月全食,也就是月濁!這是我們出去唯一的機會!”聽了曾暮雨的話,我的心臟都顫了起來。怪不得狐狸臉會那麼痛快的答應放人,怪不得他會向手下詢問時間,原來他們想把我們永遠的困在這裡。
“臥槽,哥們兒你這是幹什麼?你要再不老實,我可抽你了啊!哎呦!”正當我和曾暮雨還在爲從這裡出去焦急的時候,肖老二那邊卻傳來了他的哀嚎。我轉頭看去,卻見一個戴着眼鏡、身材消瘦的中年人將肖老二按在地上,向着他的脖子啃去。被壓在下面的肖老二似乎非常吃力,勉強能用小臂抵住那人的下巴。一團繩子癱在地上,顯然是剛被肖老二解開的人質。從脖子上掛的胸牌來看,中年人應該是位考古學者,但此時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竟和肖老二扭打起來。
“這位老師,我這同事不會說話,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啊。咱有什麼話出去說行嗎?”我三步兩步跑到跟前,試圖將這人從肖老二的身上拉開。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人的力氣極大,見我過來拉扯,突然轉過身向我撲來。當我看到他的臉,心裡當時就涼了一半。這哪裡還是人的臉,他扭曲的五官全都擠到了一起,臉和脖子等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黑色斑點。口水從他張開的嘴裡淌下,通紅的雙眼裡看不到一絲生機。
“老尹,這孫子不正常!別讓他咬着你!”肖老二爬起來,邊喊邊跑過來支援我。然而就算是我們兩個,也很難制住這個看似消瘦的中年學者。最後,還是在曾暮雨用鳳鳴鎖將這人絆倒,我倆才騎在他身上,又將他捆了個結實。
突然,就在我們剛要鬆一口氣的時候,身邊接連傳來了“砰砰砰”的聲音。不知道是我們這些人的聲音和味道刺激到了他們,我們轉身看去,卻見原來那幾個被捆着的人質,竟然將繩子全部繃斷,張牙舞爪的向我們幾人撲來。然而此時,距離月全食結束,還有不到10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