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井全名昆井建築有限公司,擁有二級建築資質。
與班門一樣,他們也是一家傳統建築的門派,門派建成時間遠比班門晚得多,但公司建得早,現在混得也比班門好。
他們一直打着交流的招牌想看到宗正卷,之前都被班門拒絕了。
一年前開始,他們試圖使用一些別的手段得到宗正卷,甚至還派了小偷過來班門偷。
最危險的一次,小偷已經得了手,出門的時候被發現,總算及時把東西追回來了。
“也是那次我們得到了口供,才確定是昆井榦的。結果這班龜孫死不承認,非說是人家陷害他們,還陰陽怪氣地說是我們嫉妒他們搞的鬼。我呸!”陸五氣得重重呸了一聲,還好記得這是什麼地方,沒有真把唾沫吐出去。
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同行,對方來了必須得去接。陸立海已經帶着荊三叔和陸遠出去了,留下陸五在這裡把前因後果對着許問講了一遍。
“想得到宗正卷……他們門內自己沒有這樣的傳承嗎?”許問沉吟着問。
“有當然還是有的,但不成體系,比咱們的差遠了!想當初……”陸五說着又想回憶往昔榮光,但擡頭看了看許問,還是訕訕地閉了嘴。
有宗正卷有什麼用呢?一大半的東西都沒有繼承下來,現在還要叫這麼一個小年輕過來辨正,一羣老東西還輸給這個小年輕了……
許問點點頭,沒有發表意見,只是看了看天色,說:“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開始吧。”
百里啓和馬玉山本來正像聽八卦一樣聽這些傳統門派的恩怨情仇,這時一看時間,馬上分頭幹活去了。
許問拿起宗正卷,翻到第一頁。
他看到上面的手寫文字,剛纔那種微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但這點感覺實在太輕微,就像掠過臉頰的一點蒲公英種子,輕輕一觸,瞬間消失。
他還是想不起來這感覺是哪裡來的。
不過他也沒多想,很快就認真地投入了工作中,仔細去看書卷上的內容,隨手在旁邊的紙上做筆記。
第一、二、三頁記錄的是木工的入門技巧,劈、砍、鋸、量等等。非常基礎,但有一些自己的技巧與規矩,圖文並藏,流程詳細,沒什麼可質疑的地方,也是班門現在在用的。
許問在紙上寫了個一,又寫了個畫圈的正,表示此處不需要辨正。
第四頁就不一樣了。
第四頁在目錄上對應的就是“十八巧”三個字,到達正式內容的時候卻只有第四第五兩頁。
這兩頁上,有十八巧的介紹,有其中四種的完成圖形,許問認出來是杉木巧、桐木巧、松木巧以及樟木巧。
這四種木材在班門世界,有三種屬於下三品,一種中三品,都是比較便宜常見的木種。
但十八巧這東西,分類上只是基礎中的基礎——從它在宗正捲上的排序就能看出來,但其實非常複雜,細節非常多。
當初許問學這個的時候,是連天青手把手教的,指點了很多手法和施力方面的決竅。即使如此,最初入門的杉木巧,許問也用了足足一年時間才全部掌握。
這種東西,單用文字和圖片是很難完全表達出來的,宗正卷兩頁紙畫了四個圖形,任何一個沒接觸過十八巧的人都不能靠這個學會——一種也不行。
不過這兩頁的結尾處也寫明瞭,此處關於十八巧的內容只作備註,宗正卷外另有別冊進行詳解。
“這個別冊在什麼地方?能看看嗎?”許問叫住旁邊陸存高詢問。
陸存高的態度一如即往地友好,立刻湊過來看,片刻後很有些遺憾地搖頭嘆氣:“這個早就已經失傳,可惜了,後面以十八巧爲支撐的許多技術都無法再重現。”
許問大概也猜到了,點點頭,在手邊的紙上寫了一個二,然後也圈了一個正字,跟了一個“待補”。
陸存高站在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見了,眼睛瞬間就亮了。他下意識地深吸了口氣,但什麼也沒說,一句追問也沒有。
許問翻過這兩頁,繼續往後看。
第六頁緊跟着的是一個與十八巧無關的技術,名叫“四合削”,有文無圖,陸存高立刻在旁邊解說:“四合削也是失傳了的,後來我們根據中間的一些描述提取變形,設計了‘小四合削’。尚不能完全達到這上面表述的效果,但在一些場合也還是好用的。”
許問點頭,寫了個三,圈了個正,陸存高的眼睛又亮了。
他深吸一口氣,試探着問道:“小四合削我也擅長,不知正宗的是什麼樣的?”
“我不知道小四合削是什麼樣啊……”許問無奈地說。
“趕緊的,拿傢伙來!”陸存高立刻向旁邊吆喝,點了五六種工具和材料。
“我去拿!”還是那個平頭最機靈,立刻一躍而起,跑了出去,很快就把他要的東西全部拿了過來。
以往,這種宗正卷裡的秘技輕易是不會給別人看的,但這會兒陸存高可顧不了那麼多,東西到手就馬上現場給許問演示。
平頭藉着地利之便擠到了旁邊,超近距離地看着,陸存高也沒有趕他。
四合削會放到這個位置,其實也是相當基礎的技巧,陸存高是絕對的大匠水平,動作極快,不到三分鐘時間就徹底完成了。
平頭看得眼花繚亂,還沒觀察清楚就結束了,沒能學到什麼東西,表情不禁有些遺憾。
陸存高完全沒留意他,只是期待地看着許問,許問想了想,笑了起來:“這種變化倒是挺有趣的,特定場合沒準比原來的四合削還好用。”
說着他又思考了一下,接過工具,拿起另一塊材料,道:“它原本是這樣的。”
許問信手做來,動作不比陸存高之前更快,但更穩定、更流暢、更清晰。
雖然兩次的工序不完全一致,但自然有相通的地方。平頭連看兩遍,一次明白了正宗四合削應該怎麼做,不僅如此,就連剛纔小四合削的流程似乎也明白了不少。
“原來是這樣!”平頭都能學會,陸存高當然更沒有問題,無比興奮地拍了下巴掌。
“不過小四合削的變化還挺有趣的,我覺得還可以有其他變化……”許問沉吟了片刻,再次操起傢伙,現場即興發揮,開始給四合削進行進一步的衍生與改進。
他做完一種又是一種,轉眼間就設計了三四種出來。
陸存高經驗非常豐富,眼光極爲老道,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改進針對的是什麼情況,有什麼樣的好處。
平頭就沒他這種本事了,但他知道這機會是非常難得的,目不轉睛地看着,拼命去記,先把流程記下來再說。
山上一片安靜,除了百里啓和馬玉山以外,幾乎所有人都聚在許問身邊,看着他現場演示。
這時,從山下走上來一行人,其中一個鷹鉤鼻子看見這麼多人聚在一起,挑高眉毛道:“咦,今天是班門的大日子嗎,怎麼這麼多……”
他話音未落,就被陸存高頭也不回的一聲大吼喝止了。
“閉嘴,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