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 很簡單

鐵門大敞,煙霧漸漸散去,外面倒下的那兩人漸漸發出呻吟聲,彷彿不久就要醒來了。

門開霧散,天光照進山洞,裡面的情景頓時變得清晰多了。

許問看清眼前情況,忍不住道:“這……”

話音未落,岳雲羅已經進來了,一個箭步從他身邊穿了過去,又盯了左騰一眼,稍微繞了一個圈,去檢查他身後倒在地上那人。

是的,山洞裡一共兩人,一個是左騰——他看上去跟當初認識時的樣子沒什麼變化,身材高大,光頭疏於打理,毛茸茸地生出了一些短髮;另一個則倒在地上,依舊穿着他那身黃衣,只是再不復當初雨夜見面時的優雅風度,衣服上染上了大量的泥灰與血跡——明弗如!

“死了。”岳雲羅從明弗如身邊彎腰起來,冷着臉說道。

接着她又擡頭看向左騰,語氣肯定地道,“是你殺的。”

“對。”左騰饒有興趣地看着她,一副久仰大名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你認識他?”岳雲羅轉而問許問。

“是。”許問回答,用最簡潔的語言交待了當初他跟左騰認識的經過。

一個流離的僧匪,有一個義子,剛好是他應試的同學。他接受了另一個同學的委託,綁架了他跟江望楓,想讓他們錯過考試。

他成功了,但又放了些水,最後他險險趕上考試,拿了個三連魁首。

“江南府的事情?”岳雲羅怎麼聽,也沒聽出來這人跟明弗如有任何關係,有點不可思議地問。

“是。”許問回答。

“爲什麼……”

岳雲羅剛剛轉向左騰,就對上了他笑嘻嘻的臉。

山洞裡光線有點黯淡,但仍然看得出來,左騰的臉在笑,眼睛裡卻殊無笑意。

他面對着岳雲羅,簡簡單單地說:“因爲他威脅了小小姐。”

岳雲羅愣了一下。

“大人跟我交待過,所有威脅小小姐,可能讓她有危險的人,都得死。必須得死。”左騰平平淡淡地說,好像這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那麼一件理所當然應當發生、應當完成的事情。

他提到的所有人物都沒有具體指代,但許問和岳雲羅卻都在電光火石之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人當然是連天青,小小姐是連林林。

明弗如身爲血曼教的掌教,極具危險性的人物,選擇竹林小屋附近與許問說話交流,這就是一次威脅。

不管岳雲羅怎麼爲他解釋,他選擇這樣的地點,這樣的意思就是少不了的。

左騰的邏輯很簡單,你有這樣的意思,你就得死。

他這樣認爲,也就這樣去做了,然後成功了。

許問站起身,走到身着黃衣的明弗如身邊,彎腰去看。

他的腳下還是有點打滑,是明弗如流出來的血,流了一地。說來好笑,也就是這血,讓他避開了左騰的反擊的。

單是看見這麼多血,他心裡就已經有了一些判斷。

果然沒錯,明弗如的氣管被割斷了,同時斷掉的還有他的頸部動脈。

他倒在地上,臉側着,眼神似乎有些驚慌,脣邊卻還殘留着一些笑意。

那感覺,就像左騰的動作實在太快,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已經斷氣了一樣。

他屍骨還未全寒,但已經死得透透的,不可能再救得回來。

許問低頭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些細節。

當初連天青和連林林一起從乘車從江南出發,前往西漠,一路稍微領先他一點,幾乎算得上是與他同行。

路過五峰山的時候,許問被一羣山匪引去看了他們的賊窩,欣賞當地特殊的建築。

這事有點荒謬,當時許問也覺得有點好笑。

這是怎麼回事,這羣山匪明顯是被人收服的,難道是連天青親自出手做的嗎?

許問不懷疑連天青有這樣的能力,但老實說,真想不出這樣的畫面。

回想起來,當時他直接或者間接聽到不少關於這位車伕的信息,只是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看起來……

“當初就是你送他們父女來西漠的吧。”許問看向左騰,不是疑問,而是篤定的陳述。

“嘿嘿。”左騰笑了兩聲,沒有回答。

他跟許問當初在江南看到的樣子確實沒什麼區別,外貌其實是有點仁善的,但仔細看,就可以看出一絲藏得並不是太明顯的戾氣,從他的眼睛、每一根跳動的肌肉與皺紋裡不由自主地透出來。

也不知道連天青是怎麼收服他的,讓他如此死心踏地。

不過這確實是連天青能做得到的事情。

空氣裡血腥氣極濃,其實從剛纔開始就是這樣了,只是許問扔進來的煙霧彈太嗆鼻,把它遮掩了而已。

許問看了一眼明弗如的屍體,突然沒什麼話想說了。

左騰說得沒錯,明弗如有那樣的意圖,就活該被殺。

不久之前,許問也曾經對他產生過殺意,現在同樣覺得他有這樣的下場理所當然。

唯一可惜的是藏在明弗如腦子裡的情報,關於天工的去向、關於這個世界真相的。他把這當成自己最重要的籌碼,現在只能隨着他而去了,不可能再有人知道了。

這時,外面傳來響動,幾個黑甲士兵竄進石室,一眼看見眼前景象,發出一陣騷動。

爲首的就是向前,他忍不住道:“這……”

“你們怎麼過來了?”許問問道。

“從昨晚開始我們就一直在追查這人下落。”向前緊盯明弗如屍體,迅速確認了這人的身份,回答許問,“當時你跟我說的時候,這人才剛剛離開,理應沒有走出多遠。但我們一路追蹤,他就像是有人護着一樣,一直沒有追到。”

許問看了岳雲羅一眼,她站在一邊,面無表情。

“後來他的行蹤斷了一段時間,我們費了挺大的勁,終於找到了這裡……這是怎麼回事?”

向前說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彎腰試探明弗如的呼吸,發現沒氣了,有點鬱悶地吐了口氣。

“我殺的。”左騰突然笑了起來,懶洋洋地向向前伸出了兩隻手,“邪教頭目,人人得而誅之。我發現他被人藏在這裡,就偷偷過來把他殺了。殺人償命,我認。”

向前一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許問。

許問點了點頭,道:“先收押候審吧。”

向前這才點點頭,叫了人過來用繩子把左騰綁住,押了出去。

左騰出去時,路過岳雲羅身邊,突然轉過身,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嘿嘿”笑了兩聲,怪模怪樣的。

岳雲羅面無表情,嘴脣緊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