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暢談一下午,大部分時間都是皇甫子豪在說,好似給孩子講故事的老頭子,茶水喝得甘將已經喉嚨發乾,還是在認真地聽着皇甫的話,偶爾遇見感興趣的話題,纔會作出迴應。皇甫的興致愈發濃烈,直至夜色籠罩在晉州城上空,傳令兵匆忙跑進院中,一臉興奮已經難以隱藏。
“主人,撤兵了,元軍撤兵了。”傳令兵身上穿着皇甫家的盔甲,盔甲的造型和周國統一規定配發的盔甲區別很大。
皇甫被打斷了說話,一臉不悅,“魯莽,我平時都是怎麼教你們的,遇見事情就慌,真是有損我皇甫的名聲,好了,下去吧,我知道了,繼續讓人盯住,只怕撤兵沒有這麼容易。”
傳令兵笑着行禮,“是,主人。”
看着傳令兵離開的身影消失在院門處,甘將才開口說道:“家主大人,元軍的撤兵令我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一定是安排了新的計劃,還是要小心提防。”
皇甫臉上的笑意消失,捋着鬍鬚望着院中良久,時而出神,時而疑惑,就好似進入到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沒有在意坐在身旁的甘將,許久後才放聲大笑,“不管怎麼樣,晉州的戰爭到此結束,思來想去,就算你的增援到了,他們的兵力也是我們數倍,沒有道理撤兵。”
甘將的神情變得舒展,尤其是在皇甫子豪說完自己的看法之後,不過很快再次眉頭緊皺,這一幕恰好被皇甫看在眼中,急忙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家主大人有沒有想過,我們在幽州出現的事情現在已經傳到了暴雪城中,這次元軍撤兵恐怕是已經知道了西涼再次參戰,他們的南下計劃會因此而改變嗎?”
聽到甘將這樣說,皇甫微微點頭,“不錯,正是因爲你的出現,才讓他們的計劃不得不改變,你的出現代表着西涼解除了鎖國的狀態,已經加入到這場戰爭中。”
見到甘將正在思考,皇甫子豪笑着低聲吩咐身旁的侍衛幾句,甘將絲毫沒有注意到侍衛的離開,回過神時,只見皇甫子豪正在對着自己發笑。
二人相互寒暄了幾句,皇甫子豪站起身,示意甘將跟隨自己,二人來到屋中,一張大圓桌出現在眼中,桌子上已經擺上幾道涼菜,酒壺碗筷整齊地擺放。
“坐,我已經讓人去接你們的士兵了,估算着時間也快到了。”皇甫坐在主位,侍女爲二人再次上了一杯茶。
甘將略感反胃,這一下午的時間,自己一直在喝茶,不過很快屋外便響起幾道腳步聲,侍衛的身影率先出現在屋門處,隨即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謝如雪、甘玄成、玉飛鵬、甘玄霸的身影陸續出現在屋中,對着坐在主位上的皇甫子豪行禮。
皇甫笑着起身示意幾人坐下,隨即拍了拍手掌,許多侍女端着香噴噴的飯菜出現在屋中,爲衆人添酒上菜,一時間熱鬧了起來。
“幾位辛苦了,我皇甫子豪征戰多年,確實不如你們這羣年輕人了,今日承蒙各位前來相助,我敬你們一杯。”
......
今天夜晚的晉州城再次恢復了以往的活力,夜市上燈火通明,百姓們似乎忘卻了前一秒戰爭帶來的恐懼,這氣氛感染着出來遊走的幾人。
謝如雪臉上露出微微笑意,甘將看在眼中,先前還會擔心她因爲那件事難以走出,看來是自己多慮了,甘玄霸像個小孩子一樣,手上拿了許多糖人。
甘將付完錢,接過老闆手中的冰糖葫蘆,遞給玄霸,隨即望向街上的一處,那裡聚滿了人,偶爾爆發出高呼喝彩叫好的歡呼聲,玄霸拉着他要去看看,幾人來到人羣外圍,玄霸輕輕一個動作,只見人羣分開向兩邊。
“哎,擠什麼,擠......呦,是軍爺啊,小的有眼無珠,您請,您請。”前方的人見到幾人臉色恐懼。
甘將拿出幾兩碎銀,遞與幾人,“諸位換個位置,我這兄弟想要看看,有勞幾位。”
“軍爺這是哪裡話,您請。”一位老倌說着從甘將手中拿過碎銀,擠到了旁邊的人羣中,繼續看向圍在人羣中的那片空地。
玄霸跟隨着人羣鼓掌叫好,甘將左顧右盼一番後才注意到眼前被人羣圍起來的空地中,一位身姿俏麗,容貌雖說不上是沉入落雁、閉月羞花,卻也是不輸四大美人的妙齡女子。
這番武藝甘將看在眼中,只是擺攤賣藝討個生活足夠了,心中也清楚,圍觀在這裡的男人,有哪個是來看她的武藝的。
甘將正要離開,低聲告訴謝如雪讓她陪着玄霸,只聽見人羣中一陣驚悚的聲音,甘將扭頭望去,人羣中走出幾個強壯的大漢,爲首的腆着大肚子,一身錦緞衣服,脖子上裹着一條完整的狐皮圍巾,盡顯富態。
“小妮子,爺看上你這身段了,擺攤賣藝有什麼賺,跟我走,給我當小妾,保你一輩子吃喝不愁,榮華富貴。”胖子一臉猥瑣地打量着姑娘,嘴角的口水滴落在地上。
玄霸見到這人,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他紅着臉看向甘將,“甘將哥,我能打他嗎?他太討厭了,不讓大家好好看錶演。”
甘將心中同樣厭惡的很,她望了一眼謝如雪,誰承想謝如雪直接開口道:“別讓我去,打他我嫌髒,髒了我的手。”說完謝如雪掃視了一眼人羣,人們盡是表現出恐懼。
“玄霸,你再等等,我讓你上,你再去。”甘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玄霸的個子很高,甘將在他的身邊還要矮上一些,場面很滑稽,不過並沒有人看他們。
姑娘多次拒絕,反而讓這羣人更加得寸進尺,胖子身後其中一位壯漢直接抓住姑娘的手,準備強行帶她離開,這個姑娘絲毫沒有反抗之力。
“玄霸,上,不要把人打死。”甘將握住腰間的佩刀,刀身與自己產生了聯繫,這令甘將着實驚訝,蒲小元打造的這把橫刀從未出現過這個情況,今天是怎麼了。
望着從人羣走出來的玄霸,胖子擡着頭一臉不屑,“想管爺的閒事,弟兄們給我好好教育教育這個兔崽子,讓他知道知道晉州城誰是爺。”
身後的打手們嬉笑着走到玄霸面前,片刻後,望着躺在地上的幾人,有的手臂嚴重變形,有的抱着大腿痛哭流涕,再看穿金帶銀的胖子,嚇得癱坐在地上。
玄霸氣呼呼地走到他面前,抓小雞一樣拎了起來,雙手抓着他的衣領,胖子的雙腳離開地面,整個人懸在空中,“我就管你了,你能怎麼着?”
胖子是典型的欺軟怕硬,褲子下面有水順着大腿流到地上,場間不免有人笑出了聲,甘將和謝如雪這一笑,身旁的人羣下意識向後退了幾步,把兩人晾了出來。
正在這時,人羣分開,一隊官兵走了出來,爲首的高呼一聲:“少爺,他敢欺負您,來人,給我把這個傻大個抓起來,帶回去好好伺候着。”
人羣趕忙再次後退了幾步,看到這裡,甘將冷笑了一聲,把腰間的佩刀遞給謝如雪,“拿好了,這把刀很貴的,我去去就來。”
胖子見到來了救兵,高呼着:“你怎麼纔來,快來救我,把他給我殺了,碎屍萬端,剁成肉餡,喂狗......”
甘將正欲出手,只見玄霸把胖子扔向一邊,好懸沒把屎尿都摔出來,他護在賣藝姑娘的身前,擺正了身上的盔甲。
領頭官兵見到他身上的盔甲,不以爲然,他穿的是皇甫家的盔甲,完全不在乎玄霸穿的是什麼,一招手示意身後的士兵,“給我打,打死了我負責。”
甘將正欲出手,只見玄霸一拳便打飛了一個衝上去的官兵,謝如雪打趣地看向甘將,“你這傻弟弟可以啊,力大無窮,要是會修行,恐怕沒有人能壓住他。”
甘將瞪了她一眼,“他不傻,以後不要這麼說了。”
謝如雪笑着點了點頭,“好,對不起。”
“沒關係,看來不需要我出手,玄霸就能擺平了。”
接連幾個士兵飛了出去,爲首的官兵才意識到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他望了一眼被人羣孤立出來的甘將和謝如雪,眼神驟變,這回可是土地爺掏耳朵——崴泥了。
一道厲喝聲出現,人羣分來,一個身着皇甫盔甲的人走了出來,甘將識得此人,正是皇甫子豪身旁的那位侍衛,地位想必也是極高的。
“住手!你們在幹什麼?”侍衛走到空地中,掃視着人羣,直到見到甘將,眼神驟變,快步來到甘將身邊行禮:“甘將軍,您怎麼在這裡?”
倒在地的胖子見到侍衛,急忙跑了過來,“武叔叔,救我,快讓人把他們抓起來,他們想要殺了我,救我啊......”
甘將冷笑着走到玄霸身旁,神情溫和,“玄霸,我們走,看來這晉州城容不得我們。”
玄霸的氣消了幾分,抓住甘將的手臂,“我能帶她一起走嗎?”他的眼睛看向賣藝姑娘。
這種事情自然不需要甘將出手,謝如雪來到姑娘身旁,低聲耳語幾句,只見姑娘臉色蒼白,微微點了點頭,看了二人一眼,眼神中帶着感激......
侍衛臉色大變,快步來到甘將身邊:“將軍,多有得罪,我家公子不曉大局,請您千萬不要怪罪,我家主人有請,這封信他託我帶給您。”
甘將看完信上的內容臉色大變,故作鎮定看向胖子和官兵,“我知道了,會過去的,今天這件事情我會親自向你家主人說的,這麼多人看着,想要扭曲事實,也不可能。”
侍衛有些不自然,“我一直跟隨着您,看到了全部的過程,我也會爲您作證的。”
聽完二人的對話,胖子面如死灰,而那位軍官,更是臉色慘白,有如失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