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聽聞這天大的喜事,香鳳和李棗兒都覺得難以置信,忙追問道:“你說是真的?”
小廝點點頭,道:“是啊,還是大舅爺親自瞧的呢,錯不了。”
香鳳雙手合十,閉上眼拜了拜,對李棗兒道:“棗兒,你聽見沒,弟妹有喜了”
李棗兒也高興非常,道:“二哥一定開心透了,迫不及待地分享這個好消息。”
香鳳贊同道:“是啊。不過可不能這麼過去了,如今弟妹是雙身子的人,可得好好補補。我這個做大嫂的,可不能空着手去。走,棗兒,咱們去看看家裡還有什麼補身的東西。”
李棗兒也正這麼想,又聽香鳳也這麼說,就要跟着香鳳往回走。
那小廝卻一個箭步攔住她們,急急地道:“兩位主子別再耽擱了,少爺讓我來,是要請少夫人立刻過去。”
兩人覺得奇怪,香鳳道:“這是什麼意思?雖是喜事,也不會立刻就設宴慶祝吧?我就去拿些補品,一會兒就過去。”
小廝急道:“夫人有所不知,少爺此番讓我來請少夫人,實不是因爲我家少夫人有喜,其實是因爲……是因爲……我家二夫人……也有喜了。”
小廝說得吞吞吐吐,兩個人一聽,心裡都是“咯噔”一下,互相看了半晌,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少頃,李棗兒輕輕吐出一口氣,問道:“這什麼時候的事?”
小廝道:“是……大舅爺給少夫人看完了,一眼看到二夫人,就說要給她也瞧瞧。二夫人開始不同意,可大舅爺非要看不可。少爺少夫人也是好心,以爲二夫人有了什麼大病,便讓大舅爺給看了,哪知……”
李棗兒聽完,想了半晌,臉色沉鬱地說:“不管怎樣,我們先過去再說。”
小廝一聽李棗兒也要過去,忙道:“這個……少爺並未曾讓姑娘您去。”
李棗兒瞪了他一眼,道:“二哥不讓我去,我就去不得麼?”
小廝知道李棗兒是一向受寵的,也不敢說別的,訕訕地應了。
“走吧。”香鳳臉上也不復剛纔的歡喜,顯得憂心忡忡。兩人都知道,依徐紅椒那性子,怕是已經鬧起來了,李富實在沒辦法,才急忙讓人來找她們。
這當口也沒人有心去找什麼補品賀禮了,兩人匆匆上了車,一路來到錢家,直奔李富和徐紅椒住的後院而去。
兩人一路忐忑,提心掉膽地進了院子,緊張兮兮地隨時準備撲入一場暴風雨中,卻不想整個院子靜悄悄的,沒有哭叫,也沒有吵鬧,然而氣氛凝滯沉重,下人們都守在門口,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離開,也不敢進去。
那小廝也有些膽怯,硬着頭皮將李棗兒和香鳳帶了進去,推開門,看也不敢看,低着頭道:“少爺,李家少夫人和李姑娘來了。”讓了兩人進去,連忙退了出去,把門輕輕地帶上。
屋裡很靜,隱隱有壓抑的哭泣聲,還有小小的勸說聲。這聲音兩人都是極爲熟悉的,這勸人的人,竟然是徐紅椒。
心裡都起了疑惑,不知道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詫異地走進去,面前的景象讓令人又是一愣。
就見齊勤芳跪在低聲低低地嗚咽,李富一臉鐵青地站在地當中,徐紅椒依在他身邊柔聲勸說着什麼,只是每說一句,便有一顆淚珠劃下來,將李富的衣衫打溼了一片。
香鳳走在前面,看了半天看不出個所以然,見三人猶自對峙,好似絲毫沒感到她們已經進來了,不由得開口問道:“二弟,這是怎麼回事?”
“大嫂。”李富這才發現香鳳和李棗兒已經來了,連忙迎了過來,扶香鳳坐下,道:“大嫂纔出了月子,弟弟就讓大嫂過來實在是不應該,可是我也是沒辦法了。出了這種事,我也不知道該找誰說,想來想去,還是請了大嫂過來,給弟弟出個主意。”
香鳳坐到主位,看看李富,又看看徐紅椒,再看看地上跪着的齊勤芳,伸手拉了徐紅椒坐到自己身邊,取了帕子給她擦眼淚,柔聲道:“這是怎麼了?什麼這種事?我聽說,弟妹你有喜了?這不是好事麼?哭什麼?還鬧成這樣?”
看一眼齊勤芳,皺眉對李富道:“究竟是怎麼了?二弟你發這樣大的脾氣,我聽說,勤芳也有喜了,怎麼還讓她跪在地上?”
話音剛落,李富還來不及說什麼,徐紅椒又簌簌地落下淚來。
“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那我要打掉孩子,你又爲什麼攔我”李富瞪着血紅的眼,看樣子已經氣極。
徐紅椒垂着頭,低泣着說:“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信不信的?我並不怪你……到底是你的孩子,我怎麼能忍心讓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李富閉了閉眼,狠地咬了咬牙,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大發脾氣。
李棗兒從來沒有見過李富這麼生氣,連忙過去拉住他的胳膊,道:“二哥,你先消消氣,不管有什麼事,也得先和我們說啊。”
對李棗兒,李富從來是說不出重話的,忍了幾忍,才道:“你怎麼來了”
李棗兒輕聲道:“小廝到大嫂那邊時,我正好也在。聽了這事只怕二嫂傷心,二哥爲難,便執意跟着過來了,卻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香鳳也道:“是啊,棗兒也不是外人,和我能說的,和棗兒也一樣能說,況且,真有了什麼事,我一個人也拿不了主意。棗兒一向主意最多,有什麼不能讓她知道的呢”
李富沉默片刻,像是想開了般,指了指齊勤芳道:“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他的聲音低沉陰鷙,隱隱透着暴戾之氣,若不是自覺男人不應該對女人動手,他幾乎想立時就將齊勤芳撕成碎片。
香鳳和李棗兒都抽了口氣,香鳳吃驚地看看齊勤芳,視線落回李富身上,道:“二弟,你說的是真的?”
李富臉色鐵青,重重地點了點頭。
香鳳自然是信任李富的,又覺這種事當不至於說謊,不過覺得十分難以置信,道:“可,你……你怎麼能斷言說這孩子不是你的?”
李富看看李棗兒,斬釘截鐵地道:“我就是知道,而且確定。”
香鳳嫁人多年,聽李富這麼說,又瞧他的樣子,臉色一白,想起一種可能,道:“莫不是……莫不是……”
李富再次點頭,道:“娶她並非我所願,她又非我心儀的女子,我怎麼會讓她懷有我的孩子。”
“那……”香鳳驚訝得有些失措,瞪着齊勤芳,顫聲道:“這……這孩子是誰的?”
李富死死地咬着牙,喉結顫動幾下,冷冷地“哼”了一聲,什麼也沒說。
“這……這……”香鳳手腳冰涼,手心裡卻全是汗,口乾舌躁,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富看着徐紅椒,無力地道:“這不是我的孩子,我要把他打掉,可她……她竟然攔着我還說些有的沒的……我……我真是……”
李棗兒在旁聽得清清楚楚,自然也是十分震驚,不過比起思想保守的香鳳,到底沉穩鎮靜多了。
想一想,李棗兒先來到徐紅椒身邊,道:“二嫂,二哥都這樣說了,你還不相信他嗎?”
李棗兒清楚,雖然李富的面子受損,但齊勤芳並不是他想要的女人。雖然齊勤芳紅杏出牆,與別人珠胎暗結是可惡,但畢竟沒有感情,還不至於如此大發雷霆。關鍵是徐紅椒,她纔是李富的開心鎖。只要徐紅椒不傷心,李富自然也就不會生氣,到時才能平心靜氣地處理這件事。
徐紅椒悄悄看了眼李富,小聲道:“我也不是不信他,只是……”瞄了眼齊勤芳,又垂下頭去,道:“我不知道,我亂的很。”
微微一笑,李棗兒道:“二嫂,你是快要做孃的人了,怎麼還能遇事就哭呢?日後,要怎麼成爲孩子的依靠呢?你這樣哭,不止惹二哥傷心爲難,對孩子也不好。若孩子真有個什麼閃失,不是親者痛仇者快嗎?你又對得起二哥嗎?”
徐紅椒微微收了淚,道:“可是我……”
李棗兒道:“且不說這孩子不是二哥的,就算真的是,二哥爲了你,寧可殺掉自己的兒子,是爲什麼?是因爲他眼中、心中只有你,你又怎麼可以傷二哥的心呢?”
“我知道。”徐紅椒擡眼看着李富,目光深深地凝在他的臉上,“可是我怎麼忍心他爲了我,做出那麼殘忍的事?不管是不是他的兒子,到底,是一條命啊”
“那麼,你相信二哥心裡只有你麼?”李棗兒輕輕地問。
徐紅椒看着李富,想了想,緩緩地點了點頭。
李棗兒笑了笑,又道:“那,你的心裡,只有二哥麼?”
這次連想也不用想,徐紅椒飛快地點了點頭,臉也悄悄地紅了。
李棗兒於是湊到她耳邊,道:“既然這樣,你還哭什麼呢?二哥到底算是個男人,若那孩子真的是他的,他又怎麼會找大嫂來這麼說,白白給自己扣一頂綠帽子呢若僅僅是爲了討你歡心,代價不是太大了嗎?你難道不知道,面子和尊嚴對男人來說,有多麼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