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謹早就警惕的候在一旁,聞言連忙在桌上撿了杯還沒動過的冷茶遞過去。
雲晚陽以爲李棗兒要用茶潑他,往後退了一步,卻見李棗兒一仰頭,喝了一大口茶,便以爲無事,又湊了過來。
哪知李棗兒一口茶含在嘴裡,先是漱了漱口,才一口噴了出去,正噴了雲晚陽一臉,趁着將他噴得目瞪口呆之時,手一揚,一杯茶就這麼潑在他身上。
“再有下次,小心你的手!”撂下狠話,李棗兒揚長而去。
李和謹緊跟在後,回到屋子,才道:“姑娘真是厲害。”
李棗兒苦笑,剛纔只是巧合,雲晚陽還摸不透她的脾氣,否則一對一的話,她哪裡有勝算?雖然那畜生不至於在光天白日下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但……日後還是帶點什麼防身好了。
冷靜下來,感覺腳都是軟的。若雲朝陽真的捱打,她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但她也是人,她也怕疼的好嗎?偏之後又遇上雲晚陽的事,這一下午,真是過得驚險刺激。
真是越想越後怕,出了一身細細的汗。
這時,雲朝陽回來了,一進門見李棗兒滿頭的細汗,嚇了一跳,“怎麼了?”伸手就去摸她的額頭。
好像是第一次這麼熱情的投懷送抱吧?李棗兒想着,將頭埋在雲朝陽胸前,雙手緊緊環着他的腰,鼻端飄進的熟悉氣息讓她慢慢地安下心來,“爺爺找你什麼事?”
略一沉默,雲朝陽道:“還不是爲那件事。”
“書?”李棗兒心知肚明。
雲朝陽點頭,道:“我看,若是拿不到書,爺爺不可能放我們出去,就是答應了,也不會讓我們好好的離開。”
李棗兒瞭解的點頭,“那我們要怎麼辦?”
“我來想辦法。”雲朝陽將李棗兒從懷裡拉出來,端詳着道:“聽和謹說,三弟找你的麻煩了?”眼中帶着平靜的怒氣,冷凝得讓人心驚。
皺皺眉,“她嘴倒快!”
“她忠心。”雲朝陽淡淡的沒說什麼,放開手,“你等一下。”走到櫃子邊找了半天,摸出一個小盒子來,打開來從裡面取出一把小巧精緻的匕首放到李棗兒手裡,“你帶着。”
李棗兒將匕首接了過來,見不過巴掌大小,上面還雕着話,道:“這幹什麼,武俠片麼?”
聽不懂李棗兒說的“武俠片”是什麼,雲朝陽依例自動忽略,“沒開刃的,先前我和你說的那位呂大哥送的,他家裡開打鐵鋪子,知道我學了點拳腳,特意打了送給我當裝飾。我帶着也沒用,就扔那兒了。過兩天你找個鐵匠把刃開了,遇到不規矩的,不用客氣。”
李棗兒嚇了一跳,“你可真夠黑的,這要弄出人命怎麼辦?”
雲朝陽懷疑的看她一眼,“你要真能拿這個弄死人,我也就放心了。”
李棗兒一想也是,殺人可不如說起來那麼容易,這匕首很小,她又那麼點力氣,頂大天片快肉來涮火鍋。這麼一想就安了心,將匕首收起來。
雲朝陽想了想,仍覺不放心,“今天這事是我們大意了,日後他們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來,以後出來進去,把武丁帶着吧。”
李棗兒正也這麼想,於是點頭稱是。
兩人都沒提那些惱人的事,反正已然撕破了臉,日後各想各的道兒就是了。
一時無言,兩人對視而笑,看一眼未下完的殘局,李棗兒嚷道:“和謹,倒茶,上點心。”
雲大財出面之後,總算安靜幾日,這天,李棗兒被周氏叫回家裡商議辦年貨的事情。
李家家業漸大,說起管事的,外面只有一個李壽,家裡只有一個周氏。李壽還好,正值壯年,周氏卻上了年歲,漸漸有些張羅不開的感覺,香鳳自己又沒辦法挑起這擔子,因此有個什麼大事小事,周氏還是習慣性的找李棗兒商量。
然而這次,當週氏說要李棗兒負責管理買辦一事時,一直默不作聲的秋展萍忽然開口道:“娘,媳婦說句不當說的話,棗兒雖是親的,到底已經嫁做別家的媳婦,遇事商量一下問個意見還好,真個做事的時候,李家的事,她到底不宜插手太多吧?”
這話是當着李棗兒的面說的,意思已經分外明顯。
幾個人顯然沒有準備,都是一愣,最後仍是李棗兒最先反應過來,笑道:“四嫂說的是,以前是家裡人手少,忙不過來,如今四嫂剛過門,娘又怕你太辛苦,這才叫我回來幫忙的。如果四嫂願意的話,這事理當由四嫂打理,做妹子的,自然也樂得清閒。”之後半開玩笑的道:“不過,今年的壓歲錢,四嫂不會忘了我的吧?”
秋展萍笑道:“你這丫頭,嫁了人了還要什麼壓歲錢?說不去也不怕人家笑話。”她故意板了臉,“我和你說,壓歲錢是一定沒有的。”說着又笑了,笑聲清脆悅耳,“不過,四嫂的紅包是一定有的。”
李棗兒和這個嫂嫂相處不多,只聽媒婆說她在家裡是長女,母親早逝,下面三個弟弟平日裡都是她照顧,精明賢惠,打理家事來十分了得。此時見她直接開口插手家中之事,雖單刀直入,一口將自己摒除李家之外,卻直來直去,性子大方,比那些性情虛僞,說話繞彎子的人強得多了。
且言談有禮稍帶幽默,能屈能伸,料想那媒婆所說應該不錯,這個秋展萍想必很擅長打理家事,因此沒有多少不高興,反而暗暗慶幸家裡能娶到這麼個媳婦。若是再重感情心地又不壞,那是再好沒有了。
於是對周氏和香鳳笑道:“日後有了四嫂在,我可就輕省多了。”
然而畢竟秋展萍初來乍到,感情不深,周氏和香鳳都覺得有些彆扭,但也沒說什麼,香鳳笑道:“說的是呢,這回可好了,以後娘要是吩咐了什麼,我身邊也能有個親近的人好商量,不用一遍遍的讓人請你回來了。”
李棗兒笑道:“原來只是有事的時候,大嫂纔想起我來。這往後有四嫂幫着你,你一準兒把我忘在腦後了。”
秋展萍笑道:“哪裡就忘了,你是人家媳婦,幫忙夫家是正經,可是回家省親也是正經,日後有我在,你回來的時候只管吃喝玩笑,不是更好?”
李棗兒抿脣一笑,“四嫂說的是。日後當妹妹的和你撒嬌,你可不許賴。”
秋展萍又笑,她面貌姣好,體態圓潤,腮邊帶一點嬰兒肥,圓圓的臉龐看起來十分有福相,神情舉止一派長姐模樣,她捏了捏李棗兒的臉頰,“怎麼會賴,你知道我大弟只比我小一歲,還有事沒事就和我撒嬌呢,還怕你這小丫頭不成!”
李棗兒聽了,就纏着秋展萍說些她弟弟的事。
秋展萍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講起那些弟弟們的糗事,惹得幾個女人笑作一團,其間,偶然說起帶孩子的經驗,香鳳聽了佩服不已,又說起母親早逝,惹得周氏心疼憐惜,一番談話下來,氣氛比之前融洽不少。
李棗兒在旁看着,漸漸放下心來,這樣一個長袖善舞的人物,行事必然十分圓熟,雖然有些爭強好勝,但應該不至於做出太出格的事。
因而也未多做計較,說笑一陣,吃了晚飯,便回去了。
哪知回家又被雲耀祖找去,竟要她與雲晚陽一起,置辦今年的年貨。說是雲晚陽因爲着急想要接觸生意上的事纔會被雲朝陽利用,因而柳仙娘要求,讓他適當的管點事。
只是雲晚陽說有些沒有信心,故而要求李棗兒來幫忙。
李棗兒深知這是個鴻門宴,百般推脫,然而本該反對的馮月蘭竟不知爲何站到了雲晚陽一邊,,無論如何一定要她幫忙,李棗兒十分無奈。尚在猶豫的時候,雲朝陽忽然開口道:“既然爹和大娘都這麼說了,你就答應了吧。”
李棗兒聞言,想許是他另有什麼打算,就不再推辭,將事情接了下來。
“你有什麼打算?”回房後,李棗兒問道。
雲朝陽道:“也說不上是什麼打算,只是覺得,即使這次我們推掉了,就一定還有下次,總不能次次都推掉。與其如此,倒不如化被動爲主動。此番你們倆個一起做事,他找你麻煩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將自己暴露給你?若是我們能在其中找出一星半點的錯處,就可以反將一軍。”
李棗兒一想也對,不過想起雲朝陽那日對她不規矩,不免覺得不安,道:“可是你那個三弟他……”
雲朝陽抿了抿脣,安撫似的將手按在她的肩上,道:“你們一同採辦年貨,雖是同進同出,但到底衆目睽睽,他又是別有所圖,應當不會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只是要你看他那張臉,實在是委屈你了。”
李棗兒有些茫然的點點頭,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雲朝陽雖然說的字字在理,卻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偏又找不出來。忍不住自嘲,覺得自己太有些杯弓蛇影,便道:“只是,你這個三弟,怕不是那麼容易被我找到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