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事不用說了。”
過程想必不外是甜言蜜語,謊言欺騙,忍心這般對待一個女人的男人,絕不會是正人君子,細節沒必要聽。
李棗兒安慰了她幾句,時候已然不早,便不再耽擱,一行人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直出城外。
“和謹給武丁遞水袋呢。”路上,李棗兒挑開簾子向後車看去,“真沒想到,和謹竟然會喜歡武丁。”
雲朝陽知道她在說什麼,“和謹沒和你提這親事?”
“她沒提,不過我着急問了。”李棗兒抿脣一笑,“和謹說她雖然急,但總得等武丁先提。只是不知道武丁這木頭,什麼時候才能開竅了。”
雲朝陽一笑,“那怕是難,你做個主不就完了。”
李棗兒又笑:“我也是這麼說,可和謹堵着這口氣呢,偏就不讓我開這個口。”
雲朝陽瞧一眼李棗兒,“這丫頭越來越像你。”
李棗兒眯起眼,“我怎麼聽着,這話不像誇我呢?”
雲朝陽微微一笑,見招拆招。
兩人感情日篤,心意契合,舉止親暱,一邊的李康看在眼裡,欣慰之餘,壓在心裡多年的內疚也被一點的的勾起來。
“棗兒。”乾澀的開口,李康終於忍不住道:“巧玉她……這些年過的好嗎?”
被冷不丁問到許久沒信息的人,李棗兒愣了一愣,隨後道:“三哥,你放心,巧玉她嫁得很好,過得也很好。”
此時的李棗兒只想,李康吃盡了苦頭回來,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心安。他萬萬想不到,爲此,竟又惹出一番事端。
一路快馬加鞭,這一日,終於進了鎮子,車馬在李家門口停下,還沒來得及作一番榮歸故里的感慨,就覺得家裡氣氛似乎不對,一問之下方知前夜裡家裡忽然遭了賊,很是折騰了一番,雖沒有傷人,不過也有些忡忡。
正說着得了消息的李家人蜂擁而出,將李棗兒團團圍住,關切詢問之聲不絕於耳,夾雜着香鳳等女眷的喜極而泣。
費了好大勁才讓他們都收了聲,李棗兒擠出人羣,將近鄉情怯,遠遠站着不敢過來的李康推倒李平安和周氏面前,“爹孃,你看,這是誰!”
老兩口瞪着面前的李康,周氏使勁揉了揉眼睛,李平安用力捏了一下大腿,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顫抖地伸出手去,“三、三兒?”
“爹、娘。”李康“撲通”一聲跪在父母面前,啞着嗓子泣不成聲,周氏和李平安早已老淚縱橫,旁邊看着的也都抹着眼淚,一家人哭作一團。
最後出來的李吉拄拐看了一會,一向嚴肅的臉上難得有了笑意,抹了抹眼角,大聲道:“站在門口做什麼,傻呼呼的,進屋去!”
一家之長髮話,晚輩莫不從命,一行人又呼呼啦啦地移進大廳,久別重逢,自是有說不完的話,嘆不盡的唏噓,流不完的眼淚。
雖同樣是遊子回家,但李棗兒自知搶手程度肯定不如李康,也樂得不必應付連番盤問,交代人去請李富,扯了秋展萍到一邊,一邊將紅包禮物分給幾個侄子,一邊細細詢問家裡的情況。畢竟秋展萍是後嫁來的,與李康的感情還生,不至於太過動容。
“這幾年,咱家一切都好。爺爺、爹孃的身子都還算硬是,就娘偶爾上火了,會犯迷糊的毛病,請了徐家大哥瞧了後好多了,大哥、二哥的生意愈發地做大了,打掃有夫有子萬事足,除了常惦記你,沒半點愁事。你四哥更不用說了,每天吃飽穿暖能抱着他心愛的鍋子就開心了。若真說有什麼煩惱,就是添了幾個混世魔王!”秋展萍寵愛地捏了下賴在李棗兒懷裡的小兒子,笑道。
她精明幹練,李德木訥老實,自然三下五除二就被擺平了,夫妻倆舉案齊眉,感情穩定,已經有了兩個兒子,老大李騰晡已經五歲了,老二李騰煦才兩歲,兩個小傢伙長的雖像李德多一點,不過一雙大眼睛骨碌碌的,這副機靈勁兒,八成隨了娘。
“二嫂她最厲害了,三年抱倆。”秋展萍笑道:“暄兒五歲,曜兒四歲,兩個小傢伙虎頭虎腦的,常往這邊跑,還有王田家的忠兒,幾個小傢伙有昊昊領頭,鬧起來能把人折騰死。這昊昊鬼的什麼似的,大家都說,是像你了。”
“怎會?我小時候乖得很,不信你去問。”李棗兒將李騰煦交給奶孃,小傢伙實在是太沉了,“家裡有四嫂,我一切放心,只是不知二哥和錢家那邊……”
秋展萍道:“大體都好,只是也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你也能聽出來,兩個孩子雖都姓錢,名字中間那個字也不同,但最後一字其實是隨了這邊起的。當時兩位老人雖然多些一件,但如今身體不好,家裡實際上是二哥主事了,二哥執意如此,他們也無可奈何。而且可能是骨血天性,兩個孩子都和這邊比較親,喜歡過來玩,來了還不願意走。錢家二老十分不滿,每每從中作梗,但越是這樣,孩子越和他們不親近……最近僵的越來越厲害了。”
李棗兒也覺得這事爲難,“可也沒辦法,孩子哪明白那許多。”
秋展萍道:“我瞧二哥也是難做,只是這事別人又幫不上忙。”
點點頭,心裡有了數,李棗兒又問:“雲家那邊呢?”
秋展萍有些幸災樂禍地一笑,道:“雲家可就熱鬧了,雲正陽整日花天酒地就不說了,回到家和朱珍珍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朱珍珍和碧蕊鬥得死去活來,三年前朱珍珍曾懷過一胎,六個月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掉了。碧蕊呢,一連生了三個兒子,可都養不到一歲就夭折了,也不知是什麼毛病。”
“至於雲晚陽,由柳仙娘那做主,娶了個大戶小姐,只是這小姐性子有點怪,凡是不上心,自己丈夫與她不親近也不在乎,遭婆婆白眼也不在乎,丈夫娶小納妾也不在乎,丈夫與 小老婆生兒子也不在乎——對了,這方面倒是雲晚陽爭氣了,兩個妾一人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四歲,一個還不滿一歲。而且雲老爺也發現雲正陽不是管事的樣子,雲家的生計,如今大多是雲晚陽在管,馮月蘭成天鬧也沒用。”
歇了口氣,秋展萍道:“只是這雲晚陽人品不好,生意上也不老實,幾次三番之後,雲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如今只有幾個老鋪子還頂着,其他都關門了。”
“爺爺都不管麼?”
“你們走後沒多久,雲老爺子感染風寒,病了一場之後身體每況愈下,就壓不住陣了。”
李棗兒看了眼不知何時湊過來的雲朝陽,對秋展萍道:“我婆婆和披霞呢?”
“哦。”秋展萍也瞧了眼雲朝陽,道:“二夫人一切都好,至於和雲大小姐,你們走後不久,她就與人私奔了,也是前些日子纔回來。”頓了頓,低聲道:“一個人,還大着肚子。”
雲朝陽臉色難看起來,雙拳緊緊地握起。
李棗兒輕輕地握住他的拳頭,對秋展萍道:“那她現在……”
秋展萍道:“妹夫你放心,雲大小姐現在在二夫人那裡,雖然遭人非議,但情況還算好。”
感覺雲朝陽緊繃的筋骨漸漸放鬆,李棗兒道:“棲霞呢?”
提起雲棲霞,秋展萍一臉惋惜,嘆了口氣,道:“四年前雲棲霞遠嫁,沒多久便傳來客死異鄉的消息,婆家只捎了個信回來說是病死,就斷了聯繫,派人去也沒問出個所以然,到如今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麼沒的。”
雲朝陽臉色更沉,啞聲道:“怎麼以前來信,沒說過這事?”
秋展萍道:“說了又怎麼樣?別說你們出門在外,就是你人在家裡,姑娘家出嫁死在婆家,誰又做得了主?”
雲朝陽咬了咬牙,“棲霞的婆家是?”
秋展萍道:“妹夫,人已經沒了那麼久,你就是知道了能怎麼樣?還能千里迢迢前去討個說法麼?說句不好聽的,人家親哥都還沒說話,你這是出的哪門子頭?再說了,做嫂嫂的勸你一句,你和棗兒好不容易脫身出來,雖然眼下回來了,雲家那攤子事,你還是少管纔是。”
雲朝陽神色黯然,搖了搖頭,沒說話。
“你別急,我這就與你回去看看。”李棗兒緊緊握着他的手,對秋展萍道:“四嫂你不知道,那兩個不成材的少爺啓明是不屑管的,只是兩個姑娘,一個是嫡親的妹子,一個又是從小就惹人疼的,冷不丁聽到了,一時半刻如何放的開?我們這就去雲家一趟,麻煩四嫂和爹孃說一聲。”
“你個小祖宗可真能折騰。”秋展萍一邊埋怨,一邊偷偷叫過李德,“雲家如今亂的很,有你四哥跟着,我也好放心。”
李德稀裡糊塗地被推了出去,直駕了馬車跑出多遠才知道是去雲家,忍不住“嘖”了一聲,不過體諒雲朝陽的心情,也沒多說什麼。
只在李棗兒的詢問下將鎮上這幾年發生的事說了說,說張旺到底熬不住,病死了,媳婦不久跟人跑了,張大柱受了刺激,沒多久也死了,留下個孩子,現在養在李家。說,陳棒頭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一天晚上被劫到山上,被亂棒活活打死,人們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被也夠啃去一半。又說,媒婆楊小腳居然嫁人了,聽說男人是外鄉的莊稼漢,帶着三個孩子,不過人倒是老實……
林林總總說了老半天,不過就是愛恨離別生老病死,芸芸衆生,世間俗世不外如此。
聽得多了,再多的情緒也都麻木了,不過唏噓了一下,再難有什麼感慨。
“對了。”李德總算想起一樁值得高興的事,“小蓮跟了王田了,疼忠兒疼得要命,王田對她也好,日子總算過的不錯。”
這倒真是一件喜事,小蓮本是忠兒的姨媽,自己又不能生育,如今做了後媽,自然對忠兒一心一意。兒子有了實心人照顧,不怕受氣,家裡又有女人操持,王田也就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