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阻止空山一葉追擊,忍者手段用盡,各種鐵蒺藜、煙霧彈、手裡劍亂飛,再加上空山一葉不敢爆發全力速度深入鋼絲陣之中,兩人之間逐漸陷入僵持。這種僵持對空山一葉是相當有利的,首先,忍者的道具不可能無限,總有扔光的時候;其次,被追擊者在體力和精力的消耗上永遠比追擊者高得多,何況空山一葉這種把身體練就到極致的人物;最後是天色,一旦夜晚過去,等待忍者的就是必死之局。而忍者更不敢輕易脫離陣勢,否則以他的速度,不超過2秒便會被空山一葉斬殺。
雙方都很清楚這些。
逐漸被逼入絕境的忍者瞟了一眼面露殺機的對手,第一次覺得或許真的要死在甲斐荒山之中,成爲無數孤魂野鬼中的一員。該死!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泄露情報……
女人?忍者眼神一亮,不過,傳言中空山一葉可是個六親不認的傢伙,就連自身所在的空山想念流也被他的行爲連累,包括館主大野不二在內全部受到幕府通緝,其弟子桂小五郎雖然有人庇護保住了性命,但亦被長州藩剝奪世襲武士的身份,勒令逐出江戶,不得允許終生不得離開長州。何況是兩個素不相識的女人,但現在還有別的辦法嗎?忍者決定賭一把!
正在對空山一葉狂扔暗器的忍者頓時停住,口中狂喊一聲:“一起死吧!”,同時急速射出兩枚苦無,兩點烏光帶着尖銳的破風之聲從樹林縫隙中飛出,直奔毫無防備的兩個女人而去。
提高警惕的空山一葉愕然發現,苦無並不是衝着自己而來,而是河灘上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這種速度……她們避不開!
雖然女人曾經是個忍者,但並不以戰鬥爲主,且重病纏身;那個叫霧子的小女孩更是與發出暗器的御庭番首領相差無數等級,即便視網膜可捕捉到苦無的軌跡,但肌肉反應絕對來不及,這是空山一葉基於頂級武者的直觀判斷。
換做以前,這兩個相處不過數個時辰的人的死活他根本不會在乎,但畢竟害的她們家破人亡在前,女人提醒自己在後,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們受到自己牽連而喪命,島田老闆和長本五郎頭顱上的血還未流盡,怎能再次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想也未想,空山一葉直接擲出手中長船長光,猶如一道拖拽着光芒的彗星,後發先至擊飛兩枚苦無,力道仍未散盡的太刀“嗤”的一聲沒入樹幹半個刀身不停的顫抖,似乎對主人將她拋出的作爲相當不滿。
躲過一劫的母女甚至根本不瞭解究竟發生何事,依舊一個一臉焦急的伸頭望着林中黑暗,一個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麼。
忍者先是一愣,在他的預計中,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引空山一葉飛身攔住苦無,趁着這個時機自己可以從容逃走,萬萬沒想到對方爲了保險,竟直接把武器扔了。沒有劍的劍客至少喪失一半威力,即便空山一葉身爲劍聖,難道還能用拳頭把自己錘死不成?!
大喜之下,忍者當即止住身形,忍不住呵呵冷笑道:“果然,你對她們的確有意思啊!我很好奇,以你的武功外貌,江戶至少一半女人願意自薦枕蓆,我們得到情報,你似乎斷然拒絕了與千葉家的小女佐奈的婚事,這種名動江戶的豪門貴女你不喜歡,偏偏看上這種人儘可夫的貨色,嘿嘿,真是口味獨特!難道說你看上的是那個稚女?哈哈哈哈哈!”說道最後,忍者哈哈大笑。
“哦?看你得意的樣子,似乎不準備逃了。”“哼,沒有劍算什麼劍聖,現在是你手中無劍,而我——”忍者左手持忍者直刀,右手持小太刀,雙刀相交摩擦出一溜火花,在黑夜中照亮他蒙着黑色面巾的臉:“我可是有兩把劍!”
空山一葉不再答話,跟一個忍者沒必要交流劍術,他不懂!就像很多人不懂爲何千葉周作可以用一把低劣之極的武器斬斷無數名劍一般。
他默默伸出右掌至眼前,似乎在觀察掌心紋理,隨後——翻掌、四指併攏、拇指扣掌心,筆直的划向身體右側,俯身仰頭盯住忍者的雙眼,低喝一聲:“來!”
怎、怎麼可能!
忍者看到手中無劍的空山一葉似乎全身化作一柄利劍,尤其是劍意凝聚的指尖,竟然讓他生出不可直視之感,分明就是一柄絕世兇器。
“空山一葉,你儘管虛張聲勢,下一擊就是你的死期!”忍者瘋狂的喊道,用盡全身力氣喊道:“流水劍式,三十七,捨身之劍!”
無數身影沿着鋼絲上下飛舞,有的甚至已經湊到空山一葉七尺之外,忍者毫不在意對鋼絲和力氣的損耗,把一切賭在下一擊中。
空山一葉不爲所動,到最後甚至直接閉上雙眼,黑白世界再次於意識深處成型,在那個世界中沒有漫天身影,只有一個血紅色的亮點沿着不同的軌跡不斷凝聚氣勢。上方?不對,是正前!見我沒有武器便無法格擋,所以發動絕命一擊嗎?
在外人眼中,數個身影從四面八方手持雙刀朝着空山一葉攻來,猶如一片由鋒刃組成的天網,僅憑一張手掌應敵的空山一葉下一秒就會成爲一地屍塊。
所有身影匯聚成一個,忍者直刀的尖銳似乎已經點到空山一葉眉心之間,空山一葉驀然睜開雙眼,無視左右兩側即將加身的刀鋒,身體直接撞入其中,竟是要以身體硬抗,但空山一葉清晰的感知到,這不過是欺騙眼睛的幻象而已,真正致命的攻擊只有前方一點!
所有幻象穿身而過,隨即消失不見,在忍者驚駭的目光中,空山一葉的手掌慢慢變大,斬向他的脖頸,劍掌散發出的磅礴劍意,忍者懷疑即便是最堅硬的松木也絕扛不住這一擊。
身爲精銳上忍的習慣救了他一命,在手掌將將劃破他脖子側面皮膚時,忍者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發動忍術,一陣煙霧過後,地上拋落兩截切口平滑的斷木,竟是被一雙肉掌齊齊切斷。
忍者摸了摸淌血的脖子,刺骨的冰寒讓他身軀微微發抖,在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打開的地獄之門,黑黝黝冷森森,深不見底,等着自己投身而入……
看着地上的木頭,空山一葉不禁皺起眉頭,上次那個叫般若的御庭番衆似乎也藉着這一手逃脫了他必死一擊,忍者淨是一羣難纏的傢伙,“替身術?上次用衣服逃命的忍者我還可以理解,這塊木頭也是你一直藏在身上的嗎?”
空山一葉仔細打量這位身材消瘦的忍者,這麼大一截圓木究竟藏在哪裡,能讓他既不影響行動,又不被人發現的?遍尋不得下,忍不住打量忍者的雙股之間臀瓣之後……
忍者被空山一葉的目光驚得羞怒交加,但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的他怎敢繼續出言挑釁?他重新拉開距離,隱身於樹冠之後。空山一葉慢慢前行繼續追擊,一邊走一邊淡淡的說道:“劍客的劍並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你最好自我了結,還能留個全屍,靠你的木頭還能躲過幾次?”
忍者一語不發,隨即再次掏出最後兩隻苦無收束到懷中,決然說道:“劍聖果然不可力敵,但如果我拼命殺了那兩個女人,你還能攔住我幾次,你的手掌再厲害,還能飛出去?”
空山一葉聞言停住腳步,忍者說的不錯,如果忍者再次射出苦無,自己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飛身過去攔截,他語氣轉爲冰冷:“你儘管殺吧,但我保證不會當場殺了你,我會把你那兩截木頭完完整整塞進你的**裡。”
忍者甩了甩頭,努力把這種恐怖景象從腦中甩脫出去,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道:“空山一葉,我承認低估了你,不如就此罷手,下次你身邊無此拖累,我會帶着御庭番全部高手圍殺你,到時全憑劍術忍術一決高下,你敢不敢應。”
“呵呵,怕了?我敢不敢你心裡清楚。”忍者心裡一喜,但空山一葉下一句話讓他徹底陷入冰寒之中。“留下殺了島田老闆和長本五郎的那隻手,然後滾。”
“你!空山一葉,你不要逼迫過甚,否則我必會讓那母女二人陪葬!”
“你儘可一試,死在幕府手下的人不多她們兩個,死在我手中的幕府之人也不多你一個。”
他不是在開玩笑!忍者清楚的感知到這點,哪怕自己殺了那兩個女人,自己也絕對會受盡折磨而死,雖然忍者不懼死亡,但一想到空山一葉描述的那種死法,他不禁也有些雙股發顫,何況兩條賤民的命如何比得過自己的千石俸祿之身?!
面對空山一葉的步步緊逼,忍者咬了咬牙,從樹冠後伸出一隻手把手中小太刀叼在嘴中,然後頭部一甩,刀光閃過,血淋淋的一隻手當即被削斷,帶着一蓬血雨散落一地。
忍者吐出口中小太刀,彷彿被斬斷的手不是自己的一般輕描淡寫的說:“我做到了,你還有什麼話說。”同時亮出一直握在懷中的苦無,語帶威脅的說:“我保證只剩一口氣也能殺了那對母女!”
空山一葉看着這一切,心中不知是遺憾還是慶幸,神色複雜的看着忍者,“雖然我恨不得現在便殺掉你,但作爲忍者,你比你的前任要強一些。滾吧,記住,下次再見就是你的死期。”
“你是說藍衣那個廢物嗎?他不但沒有盡到保護將軍的職責以至於家慶殿被你脅迫,在之後的任務中竟然眼睜睜看着你扭斷將軍殿下的脖子,慶喜殿念他爲幕府效力多年,允許他以武士身份剖腹已是莫大恩賜。幕府指命我接任御庭番首領之位,空山一葉,這次是你贏了,但你休想再繼續逍遙下去。”
看到哪怕失去一隻手,依然頗爲硬氣的忍者,空山一葉也不禁有些頭疼,被這種人日夜惦記,哪怕他不懼,但也感覺異常噁心,不禁有些懷疑爲了那兩個女人放過這個大敵是否是個錯誤的決定?不過轉瞬間便把這種軟弱的想法拋掉,有些感嘆道:“作爲幕府的狗,你還真是合格啊!”
“哼,不要拿我和你這國賊相提並論!德川幕府再怎麼不稱職也是庇護了日本兩百五十年的主人,但你呢?只不過是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惡魔,未曾做過一件有益於天下萬民的事,反而謀刺將軍,殺得江戶血流成河!你氣憤我殺掉那兩個包庇你的罪人,但那些被你殺掉的旗本遺孤徹夜痛哭,人人視你爲仇寇,他們又有何辜?我決不允許像你們這樣目無法度又犯下滔天罪孽的人渣活在世上!”
空山一葉的話似乎觸動了忍者一直維護的信念,語氣竟然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與剛纔戰鬥時的鬼魅猥瑣判若兩人。
空山一葉自出道以來,稱呼他什麼的都有,但唯獨沒人叫他人渣,但按照幕府的立場來看,說他是人渣似乎還委婉了許多。
聽到忍者的話,他變得有些沉默,殺人時自不會顧及許多,哪個敢對他拔刀,哪個便是他要斬殺的敵人,對敵人毫不留情是他一直以來的作風,但正如忍者所說,這次他殺的實在太多太多,不知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被他一刀斬斷。
“雖然我不是你的對手,但御庭番衆兩百人與你不死不休,即便殺不了你,你最好期盼你所珍視的人能躲過我們忍者的手段,包括你身邊的兩個女人!不怕告訴你,幕府在大阪、播磨聚集了數萬大軍,只要你出了甲斐羣山,就是你的死期!享受你在人世間最後的時光吧,哈哈、哈哈哈哈……”
忍者說完,高舉握着苦無的雙手,示意空山一葉不要輕舉妄動,幾個閃身後消失在空山一葉視線中,不一會便徹底脫離空山一葉的感知範圍。
忍者的威脅他沒有在意,這原本是在他預料中的情況,但關於他是殺人惡魔的話,確實讓他有所觸動,也第一次懷疑因自己一時之氣讓無數人喪命的做法究竟是否正確。
良久之後,見空山一葉毫無動靜,女人領着女兒小心翼翼的走到空山一葉近前。
“你究竟做了些什麼?”女人一直在咳嗽,剛剛恢復了一些,便問出這句話。畢竟御庭番是什麼地位身爲忍者的她十分清楚,能讓這羣日本最精銳的忍者不死不休的人可不多,何況還有幕府的數萬大軍圍剿,而對手,只有眼前這一個人?!
空山一葉暫時擺脫困擾他的那些想法,現在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只不過殺了德川家慶而已,唉,還在江戶殺了幾百個旗本和劍客吧。”
女人驚得目瞪口呆!將軍啊!這種事是人能做出來的嗎?
幾百人……以他們風魔裡一村的忍者,幾百年間也沒殺過如此多的人,何況還是幕府精銳旗本和武藝高強的劍客!
都說劍客的劍術是以殺人多少決定的,古代那些出名的劍豪無人不是百人斬,但那可是一生殺敵的人數啊!眼前這位看似沉默寡言的劍客竟然在短短几天內殺了這麼多人,他、他或者真的像剛纔那位忍者所言,絕對是個惡魔吧……
一直毫無波動不言不語的小女孩霧子聽到空山一葉的話,雙眸之中閃過一陣強烈的神采,再次看向空山一葉的眼神也不禁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看來短時間內你不能離開甲斐了,我看得出剛纔的忍者沒有說謊。以前我獨自遊走日本時知道這附近山中有一座廢棄多年的寺廟,那裡位置相當隱蔽,原本打算帶着霧子去那裡生活一段時間的,一起去吧。幕府不可能一直維持幾萬軍陣專爲殺你一人,應該是最近叛亂繁多,派軍前來鎮壓的,躲過一段時日以你的武功應該沒人可以抓住你。”女人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說道。
早在她看到兩個曾經幫助過空山一葉的人死不瞑目的頭顱時便知道,一旦母女二人離開空山一葉,必定會被無孔不入的幕府密探抓住,那些人對付男人或許會直接殺了了事,但對付女人,尤其是曾經的女忍者,手段之殘酷,絕對會讓人下輩子不敢投胎爲人。
所以現在眼前的空山一葉已經不再是原本的仇人了,如果想保住性命,尤其是女兒的性命,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徹底攬下照顧女兒的責任……
空山一葉略一思索,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反正自己對於短時間內離開這個世界已經不抱希望,下一步如何計劃又沒有明確的目的,即便到達長州藩又怎樣?他也不會按照桂小五郎所說,暗中與藩內倒幕義士接洽,還不是漫無目的的閒逛?或許應該在這個人跡罕至之地靜心修煉一番,自從被所謂的系統拋進一個又一個的世界,他有多久沒有系統修習過劍術了?
空山一葉絕想不到,這次山中破廟的小住會讓他收穫這個世界最大的對手抑或說友人?同時也是離開《浪客劍心》世界的契機,兩個絕頂劍客間又會碰撞出何等絢麗的火花?母女二人與他緣分又將怎樣續寫?身處江戶癡癡等待的千葉佐奈會做出什麼決定?幕府的大軍又是如何計劃的?
一切的一切都將在這完全不同於江戶城的深山中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