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建軍說的是裝裱大師叫高士奇,今年已經七十多歲了。老人家舊社會時便跟隨師父學習裝裱字畫,因爲腦子靈活,人又勤快,很快便得了師父的真傳,再加上自己的鑽研和勤學苦練,年紀輕輕便在書畫裝裱界混出了名聲,十年動亂時期也曾經受過苦。後來平反了,他的聲譽反而比之前更盛了。
高士奇住的是一個四合院,裝修的古香古色,雖然家中的人口不多,但是看起來很有感覺,和這個四合院一比,于飛就覺得自己新到手的大別墅土得真是掉渣了。
“高哥,老爺子在嗎?”給於飛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是高士奇的兒子高連海。
“在房裡等你呢。”高連海說:“別怪我沒提醒你呀,老爺子今天心情可不太好,你要是隨便拿一些字畫來裝裱當心被罵。”
“要被罵也輪不到我呀。”葉建軍笑着一指于飛說:“看到沒,我把正主兒也給帶過來了,要是老爺子不高興罵他去。這是于飛,就是他死乞白賴的非要請老爺子出手,不過字我倒是看了,王羲之的《蘭亭序》還算不錯——于飛,這是高哥。”
“高哥你好,我是于飛。呆會老爺子要是發起火來,高哥你可給兜着點。”于飛自來熟的笑着說。他可是知道很多老手藝人的脾氣都是很大的,一會要是被罵出來這面子上可不好看。
“小葉呀,行了,把東西拿過來我看看。”這時房中傳出蒼老的聲音,顯然是聽到幾人的對話了。
高士奇穿了一身灰色的長衫,袖子捲了起來,露出裡面白色的裡子,雖然七十多歲了,可是人卻很精神。
葉建軍衝于飛一努嘴。示意他自己拿過去。他是看出來了,這個于飛對付老人家很有一套,那些對自己不假辭色的老人對於飛都是和顏悅色的,像黃永三還有自家的爺爺葉興國,哪一個不是對自己吹鬍子瞪眼,對於飛眉開眼笑的。所以這一次葉建軍根本就不出面了,直接讓于飛頂上。
“高老您看。就是這幅字。”于飛走過去恭敬的將卷軸打了開來。
“恩。”高士奇的心情看來真的如兒子高連海所說的那樣並不太好,只是哼了一聲,並沒有說話。
見到于飛在老人面前吃癟,葉建軍心裡很痛快,卻又沒敢笑出聲。
“這是王羲之的《蘭亭序》的摹本呀,看這樣子也是老仿了。應該在民國以前。”高士奇一上眼就給這幅字斷了代,他可沒有混沌之氣,這份眼力就讓于飛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裝裱的功夫雖然不算最好的,可也對得起這幅字,你找我爲的什麼呀?”高士奇看到整幅字的裝裱完好無損,不由奇怪的問。
“是這樣的高老,我是覺得這幅畫裡面別有乾坤。想請高老給看看。”于飛也不敢繞彎子胡說,索性就實話實說了。
“別有乾坤?”高士奇哼了一聲,心說這個娃娃不知道是不是小說看多了。他本來沒當回事的,但是聽於飛這麼說還是把畫拿起來看看。
“嗯?”這一看高士奇也覺得不對了。
“那個,你叫什麼來着?”高士奇想和于飛說話,卻又不知道于飛叫什麼。
“我叫于飛,高老,您叫我小於就行。”于飛連忙說。
“小於呀。你這幅字是從哪裡得來的?”高士奇問道。
于飛便將日本之行簡要的說了一下。
高士奇的面色很凝重,葉建軍還以爲他聽的不耐煩了,不由暗暗拉了拉于飛的衣角,讓他少說兩句。
“小葉子你幹什麼?邊去!你讓小於好好說嘛!”高士奇沒好氣的瞪了葉建軍一眼說。
得!葉建軍暗叫晦氣,這躲着躲着還是着罵了。
“小於呀,老頭子要是將這幅字重新裝裱了,你介意嗎?”高士奇說道。
“哎呀高老。我求之不得呢!”于飛其實就是想這麼做。只要重新的裝裱就應該能否發現這幅字裡面的秘密。不過這幅《蘭亭序》實在過於貴重,他可不敢隨便拉個人來裝裱,高士奇肯出手那實在是太好了。
“連海,給我打盆水來。我要淨手焚香。”出乎于飛的預料,高士奇沒有立刻對字動手,反而要焚香淨手。這又是哪一齣呢?
“這是老爺子的規矩。咱們還是到外面等着吧,不然一會又要捱罵了。”葉建軍一拉于飛,兩人便走了出去。
本來於飛以爲這重新裝裱也就幾十分鐘的事,但是兩人在外面等了兩三個小時都沒有好。期間于飛接到了冷雨霏的一個電話,是詢問他什麼時候有時間的。于飛現在實在走不開,不得不將見面的時間推到了晚上。
正當兩人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老人的門打開來,高連海走出來了:“建軍,于飛,已經好了,父親讓我請兩位進去呢。”
走進了房間,葉建軍發現老人背對着門負手而立,不過讓人奇怪的是,在老人的面前竟然放着沒有裝裱的一模一樣的兩幅《蘭亭序》!
果然是內外兩幅字,早已經知道結果的于飛並沒有多驚訝。
“爸,他們來了。”高連海小聲的提了個醒。
“哦。”高士奇似乎纔回過神來,他的神情疲倦中帶着亢奮,一把拉住于飛的手:“小於呀,老頭子要謝謝你呀,如果老頭子估計的沒錯,裡面的這幅字應該就是王羲之《蘭亭序》的真跡呀!沒有想到我竟然能親眼目睹天下第一行書!這一輩子也算沒有白活了。”
“老爺子,您先坐下,咱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這還一頭霧水呢?”于飛連忙說,他是擔心高士奇一激動血壓一下子上去了,要是有個好歹來,那自己可就是罪人了。
高士奇也覺得自己剛纔的表現有些太過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鬆開于飛的手,在椅子上坐下來說:“老頭子把這幅字打開之後發現,在字的後面竟然還有一幅蘭亭序!這種裝裱技藝真是神乎其技,當年我也只是在老師那裡看到過,如今恐怕已經失傳了。”高士奇自問即便自己出手恐怕都達不到這種妙至毫巔的程度。
“還真是這樣!”葉建軍衝口而出的說道。
“怎麼?你之前就看出來了?”高士奇問道。
“我哪有那本事呀,是于飛之前說這幅字似乎有些古怪,還讓我迎着燈光看,但是我看了半天都沒有看出來。”葉建軍實話實說。
“哦?小於呀,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高士奇驚訝的問于飛說。
“老爺子可別聽葉哥亂說,我要是能看出來的話,敢不跟您說嗎?純屬是一直覺,沒有任何理由。”于飛找不出任何的原因,只能硬着頭皮耍賴。
“嗯,原來是這樣。”沒有想到高士奇竟然點了點頭,似乎是接受了這個理由。老爺子一生閱人無數,也見過一些直覺特別準的人。因此對於飛的話竟然沒有懷疑。
“老爺子,這幅字真的是王羲之的真跡?”于飛問道。他雖然能從字的混沌之氣濃度中分辨它的年代,卻也不敢肯定這就是王羲之的真跡,畢竟王羲之的字太出名了,臨摹的也太多,說不定當時就有名家臨摹也說不定。
“我也說不準。不過就筆力來說,有八九分就是王羲之的真跡!”高士奇雖然也有鑑定字畫的本事,不過卻不敢妄下定論。“這樣,我先把這兩幅字都裝裱起來,到時候我們再找書畫鑑定方面的專家鑑定一下,你看如何?”
“那求之不得呀。”于飛連忙說道。同時將一張卡悄悄的遞了過去。按照葉建軍的說法,老爺子現在很少出手了,一般出次手都要十萬。現在這兩幅字,也就是二十萬,于飛早已經準備好了。
“你這是幹什麼?”卻沒有料到的是,高士奇一瞪眼,兇巴巴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