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
秋風肅殺。
嫋嫋雲煙,縈繞在懸樑立柱之間。
檐下的彩旗在凌冽的西風中獵獵作響。
燕飛身體挺直的站在庵外的枯樹下。
枯樹的枝條在寒風中枝丫亂顫,但樹幹卻如磐石般巍然不動。
燕南飛的身體彷彿亦化爲了磐石。
他已站了很久,精神彷彿已超然物外。
可是當白玉龍和徐振飛走過來的時候,他雖然沒有回頭,卻已知道他們來了。
“你們來了。”
“你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白玉龍也站在了他身邊。
“其實也並不太久,只不過庵中的僧尼已做完了午課,吃過了午飯,現在她們想必都已經休息了。”
白玉龍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敬意。
“在這裡向城中望去,視野是不是更加清晰遼闊?”燕南飛突然道。
“在這裡望去,城中的每一片繁華,每一縷喧囂,都清晰入目。”白玉龍承認。
“眼目清明,思維也會變得更加明暢,如果每個人都能時常遠離塵世的紛擾,在這種地方多走一走,一定會對生活有不一樣的感悟。”
燕南飛的聲音聽起來空曠明澈,令人耳目空靈。
“可惜世人生而愚昧,早已在世俗紅塵中迷失了本性。”
徐振飛接上燕南飛的話,緩緩說道。
他的聲音比起燕南飛,多了一份滄桑,一份對人生的感悟。
他的身體還很虛弱,但精神卻並不太差。
燕南飛轉頭看向他,沒有再說話。
徐振飛的話無疑是正確的,也沒有人能反駁他。
正因爲世人大都愚昧,所以纔會有被人尊崇的聖人。
其實聖人也是凡人,只不過因爲他們比常人更善於思考,能夠不爲人世的功名利慾所累,才能成爲大賢。
花問柳和顧雪他們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他們走過來,還沒有開口,燕南飛就首先開口道:“不管你們有什麼疑問,現在都不必問,你們先去大殿等我,所有的疑團到時候我會一併解答。”
衆人點了點頭,都向大殿中走去。
“白兄請等一下。”
白玉龍轉身看向燕南飛,眼神中帶着疑問。
“我需要白兄替我去請兩個人一同到大殿中來。”
“誰?”
“白夫人主僕二人。”
白玉龍微微動容,但還是按照燕南飛的意思去了。
大殿中飄蕩着一股淡淡的檀木清香,提神醒目。
所有人都盯着緩緩走進的燕南飛,眼神中有疑惑,有猜測,有不解。
燕南飛站在大殿中央,一言不語,直到白鳳儀和蘇小玉緩緩走入大殿。
她一身素衣僧袍,長髮披散,在蘇小玉的攙扶下款款而來,風姿婉約。
她年紀雖已不小,但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一張不施脂粉的臉上,仍然俊麗。
她進門時第一眼就已看見了徐振飛,她本想裝作毫不在意,但她的眼神還是出賣了她。
她的臉色並沒有太大變化,但眼神中的關心與愛憐還是在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
燕南飛環視了一圈大殿中的衆人,終於緩緩道:“今天在這裡的每一位,以前或許都不相識,但都因爲同一件事,而使我們站在了一起。”
“九月初九那天,在下的岳父,俠義劍客柳飛絮在自己家中遭人刺殺,而殺他的人據我們調查,確定這個人一定是他所熟悉的人,或者說就是他相交多年的朋友。”
只有朋友才能做到在你毫無防備的狀態下,給你致命一刀。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他雖闖蕩江湖半生,但真正能稱得上是他的朋友的人,卻只有五個。”
“這段時間的我們無時不在追查真兇,所幸終於讓我查到這個人究竟是誰了?”
衆人聽見這句話,臉上無不動容。
胡三臉色又驚又喜,忍不住激動道:“他是誰?”
燕南飛有意無意看了一眼始終低着頭的蘇小玉,沉聲道:“這個人就是峨嵋掌門司徒卓,他就是一直神秘莫測的灰袍人,也是飛鷹的首領,他更是柳老劍客多年的好朋友。”
燕南飛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在盯着蘇小玉。
她聽到這句話時,明顯身體微微抖動了一下。
杜天豪突然大吼一聲道:“你胡說,我師父明明是被徐振飛殺死的,他纔是飛鷹的首領。”
衆人的眼睛還在望着燕南飛,他們希望燕南飛能解釋清楚。
燕南飛道:“我們一直都被他騙了,其實他並沒有死,死在獅子樓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徐振飛既沒有殺他,也根本不是飛鷹的首領。”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徐振飛也不禁問道。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既然你已經殺了他,爲什麼還要帶走他的頭,後來我終於想通了,這件事只有一種可能,那個人本就是冒牌的,要讓別人認定他就是司徒卓,讓他的頭徹底消失,豈非是最好的辦法。”
杜天豪又道:“那金萬山死前所寫的那個‘彳’字又怎麼解釋,莫非也是別人假造?”
“那個字的確是金萬山所寫,一般人看到這個字,第一印象當然會想到徐振飛的徐,可是卻沒有想過,它其實也是司徒卓的徒,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想讓徐振飛背上這個黑鍋。”
花問柳似乎也有些不解,問道:“那我們被囚時,襲擊我們的人和我們聽到的徐振飛的聲音又該怎麼解釋?”
燕南飛道:“這個問題,有一個人能解答。”
他的眼睛望向了蘇小玉。
“你們幾次見到的徐振飛,其實並不是徐振飛,只是一個人穿着和他相同的衣服,出現在你們的視線中,況且在黑暗中,人的眼力總難免會出現誤差,所以你們纔會認爲那個人就是徐振飛。”
燕南飛又接道:“你們應該聽說過,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能模仿世間一切可以發聲的東西。”
謝吟霜道:“你說的莫非是口技?”
燕南飛道:“不錯,而我們這裡,恰好就有一個人偏偏會這種技能,所以你們幾次聽到對話,其實都是她一個人用口技表演出來的。”
衆人都在看着燕南飛的眼睛,當他們看到他的眼睛正在盯着蘇小玉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既是震驚又是難以置信。
燕南飛忽然道:“我說的是不是事實,蘇姑娘?”
蘇小玉沒有回答,也沒有擡頭,但看得出她的神色已經變了。
白鳳儀忍不住道:“你說這些話有什麼證據,況且小玉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燕南飛道:“這或許不是她的本意,但一個女人若爲了自己喜歡的男人,總難免是會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
燕南飛的話一次又一次的震懾着衆人的心裡。
白鳳儀的臉色也變了,急聲道:“小玉她跟了這麼多年,連男人的面都沒有見過,怎麼可能會喜歡上男人?”
燕南飛的語氣開始變得低沉。
“一個女人常年與青燈古佛孤相伴,這種寂寞與空虛足夠讓她發瘋,而當這種壓抑多年的情感遇到一個令她一見傾心的人,發泄出來時必定會奮不顧身,尤其這個男人還是一個既有魅力,又有身份的人。”
白玉龍突然道:“你說的這個男人莫非就是司徒卓?”
燕南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