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崖底水潭的漩渦漸漸平復了下來,彷彿失去了推動的力量,慢慢恢復了原本模樣。
水潭邊,啼魂猶自壯懷激烈地吼叫着,凌風則是停下了呼吸天地的運轉,睜開了眼睛。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心生警兆?”
凌風眉頭皺起,這是因爲突如其來的心血來潮,他纔在還沒有完全恢復的情況下,停了下來。
“不行!”
凌風豁然站起,“不管是什麼原因,錯覺也好,警兆也好,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現在的血神長恨,怕是連還手的氣力都沒有了,多恢復一點,少恢復一些,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後,凌風回過頭來看那啼魂猶自沒有搞清楚狀態,叫得真歡實呢,便一腳蹬在了啼魂的小腿上。
對啼魂現在的龍魔金剛猿之身來說,這自是撓癢癢一般,可它還是疑惑不已地望了過來。
一看凌風的表情,它立刻人性化的瑟縮了一下,點頭哈腰地俯下了頭。
“走!”
“去找他!”
“差不多也到了要了結的時候了。”
凌風這會兒自是沒有跟這憨貨糾纏的意思,借力一點,坐到了啼魂的肩頭上。
啼魂得了命令哪裡敢怠慢,四足並用,將天賦本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在峭壁上飛快地向上攀了上去。
說來也是奇怪,龍魔金剛猿血脈中的暴戾何等強大,其性子又是何等的驕傲,可是落到了啼魂身上,卻幾乎沒有什麼作用,別說是凌風了,就是蛤蟆那虛張聲勢的傢伙,也能在它的頭上拉屎拉尿的。
凌風現在是徹底不對它報以什麼大的希望了,只願它在應景的時候——如現在——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就心滿意足了。
很快,從崖底水潭處向上看,啼魂現在龐大的身軀也化作了一個小黑點,漸漸深入了半山腰雲層,再不可見。
小半天的功夫,“隆隆隆”山石崩落下去的聲音不住傳出,一隻猙獰爪牙的爪子搭在了峭壁的邊緣一借力,一個巨大的黑影躍了上來。
“終於出來了!”
凌風坐在啼魂的肩膀上,眺望着一望無垠的綠海,浮動在整個熊狼山脈上空的霧氣煙雲,直覺得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都忘卻了,這是他第幾次回到了這裡。
初次與血刀等人出任務,在這片山脈中跋涉一月,收穫頗豐;
鏖戰妖羆時候收金天養暗算,一路逃殺後反過身來孤身入山,火中取栗;
再臨熊狼山脈,在四太保追風的眼皮底下強殺金天養等人;
參加論道崖遴選前,於此山中偶遇龍魔金剛猿一場激戰收服了啼魂……
……
現在,凌風再次置身在這片山脈裡,爲的是追殺血神長恨!
不過,要說觸動吧,他怎麼也及不上座下的啼魂。
一攀上了峭壁,看着眼前大片似是熟悉又似陌生的天地,啼魂的眼中閃過一抹迷茫之色,後漸漸被亢奮所取代。
“嗷嗷嗷嗷~~~”
這回不需要凌風要求,它自個兒擂動胸膛如戰鼓,吼叫聲傳遍了整個熊狼山脈,似是在宣告着王者的迴歸。
它這番舉動顯然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早在此前它在峭壁下水潭邊大吼的時候,方圓數裡之內長着耳朵的生靈,早就跑得了個一乾二淨。
感受到座下龍魔金剛猿身軀在漸漸發燙,似是渾身血液都在沸騰,凌風眉頭一皺,知道觸景生情下,這猴頭有些受影響了。
“好了,別嚷嚷了。”
凌風本來還耐着性子等着,結果那猴頭越叫越歡實,着實是忍無可忍,以腳後狠狠地砸了幾下提醒它適可而止。
“呼呼呼~~”
啼魂側過腦袋,紅着眼睛,喘着粗氣,以一種極其陌生又隱隱熟悉的目光望向了凌風。
這種目光之所以陌生,那是因爲與尋常時候啼魂閃閃爍爍躲躲截然不同;之所以說熟悉,曾幾何時,凌風與龍魔金剛猿鏖戰在熊狼山脈各個角落的時候,沒有少見過。
顯然,隱藏在龍魔金剛猿身軀中的暴戾,爲眼前熟悉的場景所激發,開始影響了啼魂的神智了。
“哼!”
凌風怡然不懼,以一種深邃到如千年古潭水,萬丈深海底的目光,平靜地與它對視着。
這個對視持續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凌風只覺得座下龍魔金剛猿的身軀一顫,激凌凌地打了一個寒顫。
“吱~”
頂着龍魔金剛猿那個碩大的皮囊,啼魂竟是生生能發出小猴子似的嗚咽討好聲音,眼巴巴可憐兮兮地望向凌風,簡直讓人咄咄稱奇。
凌風又深深地看了啼魂一眼,一直到他眼中的冷意幾乎把啼魂的神魂都給凍僵了,開始琢磨怎麼打滾磕頭謝罪的時候,他才淡淡吐出了三個字:
“找出他!”
啼魂精神瞬間抖擻,好像聽到了天籟般幹勁十足,吼叫着開始翻山越嶺,向着山的另外一頭狂奔而去。
在一路尋找痕跡,一路翻山狂奔的同時,啼魂還很狗腿很小意地保持着上半身的平穩,坐在它肩膀上的凌風幾乎感覺不到半點顛簸。
“這猴頭……”
凌風搖頭失笑,“倒是有幾分小聰明。”
“可惜……不成器啊~”
凌風猶自感慨呢,啼魂以這具身軀殘存的記憶,以及對這片天地的熟悉感覺,只用了片刻功夫,就來了血神長恨先去落下的那個地方。
“就是這裡。”
凌風在啼魂的肩膀上站了起來,極目四望。
滾落的痕跡,翻起的泥土、殘留的血跡、血衣的碎片、乾癟的兔子屍體、深淺不一的腳印……不久前發生在這個地方的一幕幕,由各個小線索串聯、還原,在凌風的腦子裡浮現了出來。
“找到你了!”
“血神,長恨!”
凌風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寒意,聲音從牙齒縫中迸出來,聽在啼魂的耳朵裡雖然明知道不是衝着它去的,還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瑟縮了起來。
“走!”
“追上去。”
凌風拍了拍啼魂的腦袋,指着痕跡延伸的方向說道。
啼魂如奉綸音,屁顛屁顛地抽動着鼻子,睜大了眼睛,追尋着那些若有若無的痕跡狂奔而去。
它不怎麼夠用的腦子在告訴它,現在的血神長恨那個可怕人物此刻已經是一隻死老虎了,正是痛打的好機會。
啼魂一邊跑着,一邊在腦子裡想,晚點要是追上了,它是不是要撲上去立個功勞呢?想想又有些危險,這個念頭立馬被掐滅在了萌芽中。
且不說這猴頭的胡思亂想,凌風的臉上,卻漸漸爬滿了凝重之色。
“不對,很不對。”
“這些,到底是怎麼來的?”
凌風的目光四下游動,時不時地就能看到一股或淡或濃的霧氣,從一處處大地的裂縫中噴出。
或是巨石的罅隙,或是乾枯老樹的樹洞,或是泉眼,或是洞穴……但凡有溝通向地下的地方,彷彿都成了一個個霧氣宣泄的口子,在不住地噴吐着。
凌風信手一捉,捉住了一縷霧氣,放到鼻間嗅了一下,臉上的神色又是一變。
“硫磺、火毒……”
“是火山要爆發了嗎?”
凌風皺着眉頭沉吟着:“不應當啊,即便是火山要爆發,也要有徵兆纔是,怎麼會突然這麼大量地往外噴吐這種東西?”
“還有……”
他聯想到此前在與血神長恨糾纏於九天之上,飛臨這熊狼山脈上空時候,闖入的那一片霧氣。
當時是情況緊急,戰況危急,凌風纔沒有細想。
現在想來,要在上空處形成那麼一片煙雲霧氣,那噴吐出來的數量該有多驚人?即便是尋常火山噴發,最巔峰時候,也不過如此罷了。
假設這熊狼山脈下真有火山,真要噴發,單單前奏就如此恐怖,那真噴發出來,怕是要山崩地裂,生靈塗炭了。
“砰~~”
凌風正想得出神呢,一聲巨響傳入了耳中,繼而座下的啼魂驟然停止住了腳步,凌風險些被甩了出去。
捉住啼魂的一縷毛髮,止住了前傾之勢,凌風勉強保持住了平衡,怒喝道:“啼魂,你在搞什麼……”
話剛說到一半,凌風就發現啼魂的目光發直,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它的腳下有一個深坑,顯然剛纔那一聲巨響是它急停造成的。
循着啼魂發直的目光望去,凌風這才發現,他剛纔想得太過出神了,竟是忽略了周邊的情況。
在離他們不過百來丈的地方,大地在不住地龜裂,原本完整巨大的山石分崩離析,碎裂成了一塊塊漂浮的浮島,隨後淹沒沉下。
轉眼間,一道如同大河貫穿大地的黑水,橫亙在他們的面前。
“黑水……”
聞到了黑水特有的刺鼻味道,凌風的臉色一變再變。
看到這黑水,他就想起了後世熊狼山脈與眼前迥異的地貌,黑水遍地正是其特有的一點。還有在不久前,他也曾利用這黑水的特性,想要將龍魔金剛猿生生燒死在山上,只可惜沒有成功而已。
“難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壓都壓不住地從凌風的心底浮現了出來。
正在這時,隔着漸漸成型黑水大河,一個浮動着淡淡紅光,身上披着血色碎布條的背影,若隱若現,進入了凌風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