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只得了一個下大夫的官,這西周公未免太過分了點吧!”
王翦,項燕等人聽聞天子宮中發生的事情,紛紛爲程知遠打抱不平,而在所有人都熱血上頭的時候,韓非卻制止了大家的討論聲。
“重……重點不在……不在下,在下……下大夫。”
韓非說話和復讀機一樣,大家好歹耐着性子聽了一會,而李斯沒聽兩句就恍然大悟,接下來他就代替韓非,把這個事情的問題所在,給大家好好掰扯起來。
“下大夫的官位絕對是低了,天子再吝嗇,再是沒有權利,一個名義上的卿還是能賜的!”
“這是西周公的意思,而且重點在於,給了先生一個下大夫,封了伯位,這些不是貴重的封賞,但是,最後給先生一盤牛耳,這就很有意思。”
“執牛耳者!”
李斯冷笑:“堂堂新學宮的奠基者之一,居然只是個下大夫,而下大夫,居然又能執牛耳?”
“這天下人聽到了,恐怕都覺得這事情,實在是太過荒誕了吧!”
“這不是針對先生,而是針對三宮舊有勢力的啊!尤其是魯仲連等一幫子,想要攀登高位而又礙於面子的人!”
“下大夫可執着新宮牛耳,那他們算什麼?他們好意思和下大夫爭鬥?”
“那他們平時,不斷吹噓自己的德行有多高,知識有多廣……哦,合着新宮執牛耳者也只是下大夫,而魯仲連等人,都不過是士臣門客的水平啊!”
“哈哈!”
“雖然大祭酒的名字沒有定下來,但是西周公卻放了一隻牛耳在這,這純粹是噁心人啊!”
韓非與李斯二人道破西周公的盤算,同時表示西周公是用這個套路來讓程知遠吸引火力呢!
魯仲連等人爲了稷下學宮大祭酒的位置,頭都打破了,明裡暗裡的爭鬥有多少自然不必多說,現在三宮合併,新學宮的大祭酒之位着實是炙手可熱啊!
這個位置,雖然在這個時代,祭酒並不是官職,但卻依然代表學術領袖的地位!
新學宮大祭酒,那就是天下士子,諸子百家門徒名義上的老師啊!
這說話份量,即使是在諸侯王面前,也能把麪皮多抖幾下!
而現在,程知遠拿了天子的牛耳,這讓魯仲連那幫人,還怎麼好意思和一個“下大夫”去爭搶祭酒的位置?!
“先生未曾來此,在藏書殿已有數日,看來是在思考應對方式,西周公這招數着實是下作了許多。”
大家正在談論,突然,魏王女過來,很興奮道:“先生來了!”
“瓊勾總惦記着先生。”
李斯年長於諸人許多,也只有他曾經做過官員,此時引諸學子出去,正見到程知遠的馬車停下。
“先生。”
異人等立刻上前去。
“先生,西周公此次封你爲下大夫,用心險惡啊!”
李斯開口,異人也道:“先生此次執學宮牛耳,西周公雖然不曾直言,但料想此事,現在已經順着出去的商隊,向列國擴散了。”
“不日之後,先生爲新宮執牛耳之事,必然是列國盡知矣!”
瓊勾道:“先生,學生不知該如何說纔好聽,也只有直言,但這是西周公,讓先生你牽制魯仲連先生等人的一步黑棋啊,先生此次,是中了圈套。”
韓非(舉起簡犢):先生中計了,但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
程知遠沒有說自己的看法,而是問他們:“你們覺得怎麼辦?”
“這……”
瓊勾道:“我覺得,先生可以再尋一隻牛耳,找來三宮競爭者,把此牛耳放下,表示自己的牛耳是天子所賜,但是學宮的牛耳可以使得各位自己爭取……”
她的想法很中規中矩,而一般的權臣也基本上都是用這種手段來安撫人心,說不上多高明,但起碼釋放出一種善意。
項燕表示,先生不能縮頭,縮頭一刀,伸頭也是一刀,不如效法大禹的塗山之事,把它們先整過來,服不服,來個下馬威再說,再同時表示這都是天子的意思。
也就是說立威我來,背鍋天子。
王翦則就簡單的多了。
“乾脆默認得了,不表態,不說話,先生可以行祭酒之事,看看他們有什麼反應。”
這也是一種辦法,以不變應萬變。
李斯想了想,道:
“我有一個想法,先生,這塗山之會,開還是要開的,但是可以讓他們自己放棄爭奪祭酒的權利,算是倒着逼迫他們……”
至於這個逼迫的方法,那自然是有的是方法。
李斯的建議,和杯酒釋兵權差不多一個意思。
這是一種極高明的方法了,而且還不得罪人。
程知遠點了點頭,心道不愧是李斯。
而這時候,韓非出來了。
因爲說話不利索,剛剛韓非就一直在寫東西,現在舉着簡犢遞了過去。
【先生有引薦權,魯仲連先生等人,不願意自己去做,那先生已執天下士人牛耳,先生去引薦,不就行了嗎?】
【誰若是想去,誰便去了,告訴他們,不想去周宮做官,先生還可以推薦他們,去秦,去趙,去楚,去齊,這天下太大了,總有適合他們的地方!這下,他們還會有怨言嗎?】
【他們想去嗎?當然想!但他們又不敢去,因爲去了,他們留在學宮的一切痕跡,遲早都要沒有,漂泊在外的無根的浮萍,又哪裡能活的愜意久遠呢!】
【他們留下,那就必須要尊奉先生!】
韓非這一招以退爲進,耍的更是厲害到了極點!
李斯想了想,覺得韓非的這個也好得多,這是真正讓別人心悅誠服的法子,反正天子現在沒有威嚴,你們誰有能力且不服氣的,我來幫你推薦,各個君王都賣個面子,你去就是了!
不去,那就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了,你得好好想下!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也都是很不錯的方法,韓非的最好一些,其他人,亦各有千秋。”
程知遠說着,頓了頓,突然便是道:“不過,你們的法子,還是都離不開一個避字!”
“爲什麼要避?”
程知遠看着目瞪口呆的衆學生,張開雙臂,擁抱天空與太陽!
“這牛耳執下!正合我心意!奉天子之命,我拿的堂堂正正,俯仰不愧於天地!”
“這一執,是把我身上枷鎖盡去,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