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陰,北風。
看着有些陰霾的天空,不知爲什麼,高興心中沒來由隱隱有些悸動不安的感覺。高興知道,這是一種來自第六感的預警。像他這般武藝高深,腦人體潛能得到極大激發的人,對於潛在的危機,總能夠有所察覺。這種能耐擴大數十倍乃至上百倍,那便是所謂的預知未來。
但高興百般推敲思索,卻委實找不到讓自己悸動不安的源頭。
雖然蕭凌環伺在側,但高興卻並不怎麼擔心。一來,蕭凌此人有時十分固執,如君子般正派,不會趁人之危,更不會牽怒他人;二來,高興發現蕭凌其實心底十分善良,隨着接觸時間變長,他對自己的殺意已經越來越低,更多的卻是想要戰勝自己的信念。
思索無果下,高興只能囑咐張順之加緊對南青州等四州情況的監視力度,同時更是敦促軍隊刻苦訓練,以便在突發事情來臨時自己能夠採取及時正確的方法應對。
就在高興剛讓張順之下去,準備出門巡視城防時,柳氏卻匆匆來到高興面前。
見此,高興心中陡然一沉,還道凌蕭雲傷勢惡化之故,故而連忙迎上前去,急切地問道:“姐姐,怎麼了,莫非凌大哥出了什麼事?”
柳氏連忙搖搖頭,然後笑着說道:“多謝大人掛念,外子身子無恙,只是適才醒了過來,知道性命乃是大人相救,心中感激想要向大人當面道謝,卻不想身子虛弱,動不得身。因此小女子冒昧請大人前去,讓外子聊表謝意,以免心中記掛,不能安心療養!只是不知大人此時是否得空,若是無暇,小女子這便回去!”
“原來如此,嚇了我一跳!”高興明顯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意,“既然凌大哥要見我,那我們這便走吧!”
“多謝大人!”柳氏見高興沒有生氣,反倒是一臉關切的模樣,心中既是放鬆又是感激。
“姐姐請!”高興微微一笑,然後點頭示意。
柳氏也不再遲疑,當先帶路。凌蕭雲醒轉,柳氏的心情自然也好轉不少,這從她那輕快的步伐自然不難看出。
時間不長,高興便與柳氏來到了凌蕭雲的臥房。聽見開門聲,凌蕭雲轉頭望來,正與高興打了個照面。
看見妻子領來的居然是個年輕的俊秀公子,凌蕭雲一臉驚詫,眼中充滿了疑惑。對於自己的傷勢,凌蕭雲再清楚不過。若沒有深厚內力之人,絕不可能救得了自己。而面前這個俊逸非常,氣度也不凡的公子哥看上去實在年輕的緊,居然能擁有這般深厚的功力,這若不是妻子誆騙自己,那便是這少年果真是天人也!
而高興看見凌蕭雲那雙雖然神采有些暗淡,但卻深邃而透着睿智的眼睛,也不禁愣了一愣,心中感嘆:果然是個妙人,端的不俗。
“夫君,這位就是咱們南青州的刺史大人高鑫,這些天若非他嘔心瀝血相救,只怕你現下還處於昏迷中哩!”柳氏關上門,來到牀榻邊,一臉感激地看着高興爲凌蕭雲引薦。
聽到妻子的話,凌蕭雲心中瞭然,心中雖有疑惑,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分毫。凌蕭雲連忙從牀榻上掙扎着坐起身來,雙手抱拳,一臉恭敬地向高興行禮道:“大人救命之恩,凌蕭雲沒齒難忘!”說完,凌蕭雲便急促地咳嗽起來,臉上浮上一層潮紅,胸口則劇烈地起伏着。
“凌大哥萬莫如此,你身上有傷,還是躺着休息纔是。”高興連忙走上前,雙手託着凌蕭雲的臂膀讓他躺下,口中接着說道:“高某救你,實在是適逢其會,小事而已,凌大哥安心養病纔是正經。”
凌蕭雲堅定地搖搖頭,一邊喘息,一邊說道:“救命之恩,怎是小事?日後大人但有差遣,凌蕭雲萬死不辭!”雖然他的聲音甚是虛弱,但語氣卻分外堅決。
“高某記下了,凌大哥快躺下歇息吧,不然傷勢加重,姐姐怕是又要以淚洗面了!”高興點點頭,然後看了一臉焦急的柳氏一眼。
凌蕭雲聞言,不由向柳氏看去,後者臉上一紅,連忙垂下頭去。見她如此,凌蕭雲也知道自己受傷這些時日,柳氏一定擔驚受怕吃了不少苦,心中既是感動又是心疼,嘴脣動了動,囁喏着說道:“香兒,都是爲夫不好,讓你受苦了!”
柳氏聽見凌蕭雲包含神情的話語,嬌軀輕顫,再擡起頭來時臉上卻已有了淚痕:“夫君千萬別這麼說,你我夫妻一體,如何見外?你還是聽大人的話,好好躺下歇息吧!”
凌蕭雲點點頭,然後緩緩躺下身子,但雙眼卻是緊緊盯着柳氏,眼中滿是溫柔的情意。
“凌大哥,你體內還有餘毒未清,不宜走動,白日裡你便安心休息,需要什麼,姐姐自可吩咐府中下人,待得晚間,高某再來爲凌大哥驅毒!”高興見此間無自己什麼事,便準備告辭。
“大人請留步!”凌蕭雲收回目光,有些焦急地看着高興說道。
“凌大哥還有什麼吩咐?”高興疑惑地問道。
“大人,這些日子,您一定要小心!”凌蕭雲喘息了一陣,然後鄭重地叮囑道。
高興眉頭一挑,然後問道:“凌大哥何出此言?”
凌蕭雲長嘆一聲,眼神有些迷離地看着屋頂,似是想到了什麼事情,臉上的神色忽而歡喜,忽而憤懣,變幻不定。
高興和柳氏對視一眼,卻不知凌蕭雲要說什麼,只能靜立不動,等待凌蕭雲開口。
約莫過了盞茶功夫,凌蕭雲才緩緩開口說道:“大人,您的救命之恩,凌蕭雲感激萬分,但卻不想因爲握着鄙賤之人害得您落個慘死啊!”
“凌大哥如此說,可是擔心你那仇家尋上門來?”高興心頭一動,開口問道。
“正是!”凌蕭雲眼中閃過一絲仇恨,然後接着說道:“雖然大人武功不俗,但比起那些老傢伙,卻還是有些差距啊!可恨我凌蕭雲堂堂七尺男兒,不但保不得家人平安,卻還要拖累恩人!”說着,凌蕭雲一臉愧色。
“凌大哥切莫着急,你先說說你那仇人是何方神聖,我高鑫添爲四州刺史,麾下兵馬數萬,豈是好相與的?”高興大馬金刀地在屋中的凳子上坐下,一臉自信地說道,話語中滿是傲氣。
凌蕭雲眼中透着濃濃的憂色,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問道:“大人可曾聽說過聖教?”
“略有所聞,只是聖教不是已經分裂多年了麼?”
“大人所言不假,聖教確實分裂成大大小小數十個教派,其中尤以拜月教,聖火教,天邪宗和百花宮最爲強大。這些教派單一力量雖然比不得正道領袖,但聯合起來的力量卻絕對駭人,縱使天道宗也要禮讓三分。”
頓了頓,凌蕭雲接着說道:“世間之事,不過是成王敗寇,哪裡分得清楚正邪?當年道教取得先機,發展壯大,其他教派不得已聯合成立聖教與之對抗,其後儒教背叛,使得聖教四分五裂。”
“自古俠以武犯禁,聖教中人本就身懷絕技,對當權者缺少禮敬,教中子弟更是良莠不齊,難免有人打着教派的旗號爲非作歹。而得到權貴支持的教派則站在正義的未免,對異教徒大肆打壓,同時也不斷將敵人妖魔化,長此以往,聖教中人在世俗眼中自然與魔鬼無異,備受欺凌,雙方矛盾也越發激化,明爭暗鬥從未斷絕。”
“五十年前,道教領袖天道宗出了一個驚才絕豔的弟子,年僅十八歲便將天道十二策修煉至第八重,這在天道宗的歷史上絕無僅有,即便是創派之人也不曾有這等速度。”
“然而就在天道宗衆長輩對那弟子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夠帶領天道宗更上層樓,徹底壓服佛儒二教之時,那弟子卻背叛了天道宗,爲了一個女子背叛了天道宗。”
“天道宗雖然屬於道教,但卻並不禁止弟子婚配。那弟子之所以背叛天道宗,實是因爲他所鍾愛的女子乃是魔教之一的百花宮當代宮主嫡傳弟子。”
“所謂正邪不兩立,雖然兩人相愛極深,但卻爲世人所不容。就在天道宗想要處死那百花宮女子,讓男弟子回心轉意之時,天道宗那男弟子卻突然爆發,當場叛教而出,打傷門人數十人後攜百花宮女子遠走高飛。”
“兩人的結合,不僅正道不容,魔道同樣不齒。他們背叛的行爲被天道宗和百花宮引爲奇恥大辱,兩方瘋狂地發動教派的力量,幾乎將整個華夏大地翻了個遍,終於用了三年時間在西域天山腳下尋見了男弟子夫婦二人。”
“其後的結果可想而知,雖然那男弟子天縱奇才,但雙拳難敵四手,爲了掩護受傷的妻子和剛出世的兒子逃亡,當場戰死。百花宮女子一路自西向東,翻山越嶺,歷盡艱險終於來到大海之濱,拜月教勢力範圍內,這才倖免於難。”
“然而百花宮女子身上有傷,有思念亡故的丈夫,八年後便鬱鬱而終,只留下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孤苦無依的孩子。如今,近三十年過去,天道宗和百花宮的人竟然再次尋上門來,想要剷除讓他們感覺顏面無光的孽種!”
說道這裡,凌蕭雲不禁咬牙切齒,一臉憤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