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哥,你說的可是你爹孃?”高興默然,遲疑了下問道。
“不錯,他們正是我爹凌雲志和我娘蕭雲瑤。”凌蕭雲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感傷,眼底卻滿含恨意。
“死者已矣,凌大哥不要再難過了!”高興輕聲安慰道。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避免不了爭鬥,或爲名,或爲力,如是而已。世間之事,何爲正,何爲邪,孰是善,孰是惡,想要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實在不是個容易的事情。
“大人,十數日前,凌某被一名百花宮弟子發現蹤跡,一番比鬥,雖然凌某略勝一籌,將之擊退,但也中了百花宮獨有的奇毒噬元散。此毒甚是詭異,不但可以吞噬真氣,對經脈更是有極強的破壞力,沒有極爲深厚的內力,必定被其吞噬所有的真氣,最終靜脈寸斷而死。”凌蕭雲恨恨地說道,顯然對自己不慎中毒頗是不滿“天下間竟有此毒,高某還是頭次聽說啊!”高興笑着嘆了一句,臉上卻沒有多少畏懼之情。
“大人,無論百花宮還是天道宗,他們弟子衆多,不消多少時日定可尋到此處,若知是您救了我,定不會與你干休。凌某死便死矣,卻是不能連累大人!”凌蕭雲擔憂地看着高興說道。
“凌大哥多慮了,雖然天道宗和百花宮人多勢衆,但高某卻不見得怕了他們。況且高某身爲四州刺史,執掌一方,焉能懼怕他人?”高興擺擺手,一臉傲然地說道。
誠然如凌蕭雲所言,天道宗和百花宮勢力龐大,但高興手握重兵,怎會怕了他們?縱使他們在強大,比起訓練有素的數以萬計的正規軍來說,也只能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大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雖然明着不能耐你和,但若是派遣一些頂尖高手刺殺與你,你自己應對,怕是凶多吉少啊!咳咳!”凌蕭雲見高興一臉不以爲意,心中更是焦急,不由咳嗽起來。
“多謝凌大哥提醒,高某記下了!”高興點頭說了一句,然後站起身來說道:“凌大哥,你身子還弱,要多加休息,高某就不打擾了!”說完,高興微微一拱手,衝柳氏笑笑便轉身離去。
看着高興瀟灑坦『蕩』的背影,凌蕭雲還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高興背影消失,憂慮地長嘆一聲。
高興離開凌蕭雲的房間後,眉頭不由緊皺起來,不由想道:那不安的感覺莫非來自凌蕭雲?魔教四派,天道宗,以前卻是沒有過多關注,如今看來倒是我小看了天下人啊。
高興與拜月教主章蓉相熟,又與尚芃交過手,並未覺察出他們有什麼厲害,心中想當然的便以爲聖教之人不過如此。但前些日子與惠輪一戰,高興才發現自己實在是井底之蛙。
雖然這一世高興才修煉一年有餘,但有神奇的佛像掛墜相助,他修煉《長生訣》絕對是突飛猛進,速度駭人聽聞。然而就在高興自以爲突破《長生訣》第四重,進入第五重,達到上一世笑佛魔手,傲笑天下的狀態時,惠輪卻給了他當頭一棒,讓他猶如醒醐灌頂,不敢再忘乎所以。
通過這些天爲凌蕭雲療傷,高興更是隱隱感覺到,這凌蕭雲的武功就算比不得自己,差距也極其有限,連他在百花宮弟子手中都落不得好,自己想要全身而退也絕非易事。
魔教四派,天道宗,佛教,這些人中有多少朋友,多少敵人如今還未可知。他們是否會成爲自己的攔路虎,抑或是墊腳石?對於他們,自己又該採取何種措施?
感慨一番,高興心中不由有些煩躁起來,心中的不敢愈發強盛。這種感覺,高興許久不曾遇見。對於超出掌握的事情,人們總是會有莫名的畏懼,即便強大如高興也難以倖免。
不過高興不愧是久經殺戮的笑佛魔手,心『性』堅毅果敢遠非常人能及。既然危機要來,躲避總不是辦法,還不如直接面對。高興擡頭看看愈發陰霾昏沉的天空,口中冷笑一聲,心中暗道:“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前世我不怕任何人,今生又有何懼?”
高興回到自己的院中,張順之已經等了些時間。見高興到來,連忙行禮。
對於張順之始終這般恭敬,甚至有些拘謹,高興勸了多次,但後者卻依舊我行我素,高興也甚是無奈,最後只能聽之任之。
“大人,您吩咐的調查治下四州沙門寺廟以及弟子的事情,屬下已經完成,這是記錄。”張順之說着,自懷中取出一疊寫着蠅頭小楷字跡的卷宗恭敬地遞給高興,接着說道:“青州,膠州,光州,南青州四州中,大大小小的寺廟共計八百七十三座,沙門弟子更是有近十萬之衆,他們擁有的田產幾乎佔了四州耕田的十分之一。”
“你做的很好!”高興讚賞地看了張順之一眼,低頭飛速地閱覽着手中的卷宗。
張順之做事,想來嚴謹周密,他的記錄也十分詳盡。四州所有寺廟的地理位置,擁有僧衆的數量,佔有天地的大小都一一記錄在案。高興一邊看,一邊點頭。有張順之在側,他總是省去了不少功夫。
“都是大人栽培之功!”張順之躬身說道,若非他一臉嚴肅的樣子,眼中滿是尊敬與感激之情,這句話定要被人以爲是諂媚的馬匹之語。
很快,高興便閱覽完畢,擡起頭看着張順之說道:“近來城中可有什麼可疑人員出入,百姓們又有什麼看法?那些失了五成家產的大戶門可有什麼異動?”
“回大人,最近幾日並未有可疑人士混入城中。城中百姓對大人的決策自然是拍手稱快,如今正是農忙時節,有了天地糧種,百姓自然不得休閒,一個個忙得不亦樂乎。至於那些吃了虧的大戶門,心中埋怨定是有的,不過目前爲止還未有什麼舉動,不過屬下認爲他們不得不防。”張順之認真地回答道。
“嗯,任誰白白沒了那麼多錢銀也不會舒服,他們怨我也情有可原。不過我這樣做始終還是對他們有愧,長此以往,對我們的發展卻是不利。”
頓了頓,高興接着說道:“這樣,你幫我約見四州最有威望和勢力的二十大戶的族長,五日後來南青州洽談事務,告訴他們我打算與他們做些生意,給他們些補償。若是誰不願意來,我也不強求,只是到時候別人賺了錢,他們眼紅而做出些不禮貌的事情,我高興可是不答應!”
“是,大人。”
“你去吧!”高興點點頭,然後輕輕揮揮手說道。說完,高興便邁步進入書房之內。
端坐在椅子上,高興再次翻閱起手中的卷宗。十萬佛門子弟,居然佔有十分之一的良田,這是多麼可怕的數字。按照北齊當時的政策,佛門不許服勞役,更不用繳納賦稅,相反還要享受朝廷的補貼,百姓的供奉。在廣大苦難的百姓眼中,他們過的簡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而在高興看來,這些人都只是蛀蟲,國家的蛀蟲。
北周武帝宇文邕廢除佛教,正是因爲佛門侵吞了國家許多資源財產,嚴重阻礙了社稷民生的發展,爲了北周進一步壯大,吞併天下,周武滅佛勢在必行。
對於佛教,高興談不上好感,也談不上多少惡感。那些終日念着“阿彌陀佛”的光頭和尚雖然有時候泥古不化,冥頑不靈,但佛教導人向善的思想總是好的。只是當佛門淪爲統治者奴役他人的工具,被有心人用來大肆收斂錢財,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這便讓人厭惡而排斥。
實際上,一切的根源都在人心。多變的人心難以捉『摸』,但也正是因爲此,人類可以主宰世界,社會纔會不斷進步。
“怎麼才能以最溫和的方式削減佛教的力量呢?如今根基不穩,卻是不宜硬來,不然只能適得其反!”高興一手託着下巴,一邊皺眉陷入沉思之中。
“大人,門外有個貌美女子想要求見你!”就在這時,書房外突然傳來張順之的聲音,將高興驚醒過來。
“知道是誰嗎?”高興皺了皺眉頭,疑『惑』地問道。
“那女子蒙着面,沒有相告,屬下不知,據說是鄴城來的。”話音剛落,張順之又說道:“大人,那女子不知怎麼闖了進來,您小心啊!”
“小姐止步,此乃刺史府重地,閒人怎可入內?”張順之的聲音變得嚴肅冷峻起來。
“小傢伙,別擔心,我可不是敵人,不會害你家大人哩!”高興正要起身開門,卻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把嬌滴滴的,極其熟悉的聲音。那聲音甚是酥軟清脆,猶如一縷輕風一般輕輕『騷』動着人心,讓你不自覺地放些戒備,爲之沉淪。
“順之,自己人,讓她進來吧!”高興臉上浮現出一絲喜『色』,連忙招呼張順之一聲。
“遵命!”張順之答應一聲,臉上的警惕卻沒有退去,皺眉說道:“小姐,大人請你進去!”
那女子“咯咯”一笑,聲音愈發酥軟,讓張順之心中不自禁一『蕩』,待他醒過神來時,那女子婀娜的身影卻已消失在高興的書房中,耳邊響起一聲那女子壓低了的聲音“夫君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