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煞——攪亂世界之賊。
破軍——縱橫天下之將。
貪狼——奸險詭詐之士。
此三者並存,爲之——殺·破·狼!
相傳自古兩大絕命,一爲天煞孤星,此命可說極爲不詳,凡是其所在意之人定然不得好死,故而這天煞孤星也可說是世上最寂寞的星宿。而另一大絕命便是這殺破狼局,只要此局出現,天下必定易主。組成其格局之七煞、破軍、貪狼均是兇星之中的兇星,但任其如何兇猛,卻也不及殺破狼局之萬一。
但,這殺破狼卻原來不過是那傳說中七殺的手下而已。
七煞道:“知道我不是七殺,所以很失望?”
段痕搖頭道:“不是,是因爲知道你不是七殺,所以很期待。”
七煞道:“期待?期待什麼?”
段痕道:“期待那位真正的七殺,看看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七煞道:“他並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但是當你有了足夠資本的時候,他就會來見你。”
段痕道:“那究竟什麼纔是足夠的資本?”
七煞道:“想要有足夠的資本,首先你要知道自己有多少本錢,而且還要學會使用自己的本錢。先學會怎麼使用你體內,那原本屬於黑暗的力量,再說吧。”
段痕道:“你教我。”
七煞道:“我的確可以教你,但我所能教你的東西,都是在你知道自己的斤兩之後。別人只能教你賺錢,難道你自己的錢要怎麼花還要問別人嗎?”
這的確不用問,但如果不問段痕又如何能夠知道答案?
也許,他還有一個人可以問,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如果真如他所言,那力量是在昨晚進入到我體內,那就該是我殺死那個胖子的時候。那個時候我是什麼感覺,爲什麼我會一點印象都沒有,這可能是我學會如何駕馭這力量的唯一線索了。”段痕站在原地,心卻已經回到了昨夜,回想昨夜每一個細節,只希望能從中找到一絲可以讓自己記起如何駕馭那黑暗力量的竅門。
是的,他只是在回憶如何駕馭這力量,卻從未考慮過這力量的本質卻是這世上最爲人所不齒的黑暗力量。也許他已經不在乎這些,他只在乎自己如何才能變強,變得更強,更強,強到有朝一日能與屠善無間分庭抗禮,甚至強到即便是連屠善無間都可以不放在眼裡。
只是想要回憶起一個動作容易,但想要回憶起一種感覺確實極難,就好像吃到了一種以前從未嘗過的味道,然後讓人去回憶去形容這種味道,能夠真正做到這件事的人,只怕全天下也找不出幾個吧。
段痕還在回憶那種感覺,冷不防卻又一把劍自一旁刺來,段痕只感覺這一劍似曾相識,只是比起曾經的“似曾相識”,這一劍卻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段痕一躍至三丈開外,這才勉強避開這一劍,而此時他原本的立足之地卻已不復存在,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好像原本在裡面插着一把巨大的寶劍,只是此時劍已出,只留下空空的鞘。
段痕的視線在那“劍鞘”上停留至多一個瞬間,因爲他已經想到是誰刺出的這一劍。在這裡只有三個人,他、七煞,還有那柄劍。
劍的手中依舊握着劍,依舊是那柄狹而細長的劍,劍未曾變過,變得是他的人。
他還能算做人?
段痕想起行魔曾經告訴自己的,他就是那個一招便擊敗第十四暗的人。當段痕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幻想那究竟是怎樣的一招,而此刻他卻在想,面前這個人,到底能不能使出那一招?
因爲他了解第十四暗,他知道第十四暗的爲人也更知道其實力,當他一劍將胖子斬殺之時他就開始懷疑在十六縱列之中居於最末的劍,究竟是不是真的能一招將第十四暗擊敗。當他感受到劍方纔那一招之時,他已越發的覺得,這其中定然藏着一件陰謀。
但是不由得他多想,劍的第二招已經攻來,比起之前他貫通天地的一劍,這一劍顯得平凡許多,但段痕卻能感受到藏在這劍鋒之上那股不凡之力。當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一點之時,這一點卻也往往會在人的意識之中被抹除,因爲這一點已經成爲超越了人的存在。
段痕已看到那劍鋒正朝自己划來,他幾乎已經可以想象這劍鋒劃過之後那將一切銷抹的慘狀與絕望,他相用手中星傑去擋,但卻生怕這一劍會將星傑也斬成兩截。
劍能否在一招之內將第十四暗擊敗,這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時的劍實力已經今非昔比,比起此刻的段痕縱然在修爲之上有所不及,但劍法極精便可補力之不足,段痕此刻已然被劍所壓制,想要還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七煞在一旁說道:“想要激發潛力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將你推向死亡的邊緣,對於死亡的恐懼會讓你爆發出連你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力量。”
也許他的話是對的,但段痕此時卻真的很想上前給他兩個耳光,然後再踹上幾腳。道理空話誰都會說,但此時誰能幫段痕脫離險境,又究竟要多接近死亡纔算是達到生與死的邊緣,只怕稍一過火,段痕就真的接近死亡,然後再也回不來了。
眼見這一劍又要划來,段痕翻身一躍,險險避開這一劍,而這一劍去勢未竭,在段痕身後石壁上劃過,卻留下一道平滑劍痕,那石壁遇到劍鋒就如遇到鏹水一般,劍鋒已並非是自岩石之上劃過,而是將岩石融化出一道縫隙。
段痕見到這一劍威力也不免心有餘悸,這一劍若是從自己腰間劃過,自己豈非已是身首異處。但平心而論,這一招甚至是這兩招,都並不見其如何強悍或是精妙,既然段痕可以避開這兩招,第十四暗如何不可以?
那他又究竟是如何在一招之間讓第十四暗爲之折服的呢?
正當段痕心下思考之際,卻猛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自頭頂直至腳底,段痕雙足踏地,大地
似正在隆隆升起,他頭頂天空,天空卻正壓逼而來,天與地就如野獸的上下鄂,段痕就是野獸口中之食,被咬碎也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擡頭,段痕只看到一直無名異獸正張開血盆大口,似隨時都能將自己吞下一般。段痕當然知道這是自己的幻覺,定睛一看,卻原來那異獸竟赫赫然是劍!
——劍的劍!
這一劍彷彿停頓空中,在劍氣籠罩之下的一切也都停頓在空中,又是那種感覺,那種明明反應跟得上,但速度卻無略如何也跟不上的感覺。但這一次這感覺卻又不大一樣,之前段痕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爲對方太快,快的超越了自己的極限,而這一次卻是對方強迫自己變慢。
如此差別在外行人眼中無傷大雅,但在如段痕這樣的內行眼中,卻看到其間雲泥一般的差別。
橫劍,段痕將那紅藍相交的長劍橫在肩頭,用最簡單的蠻力接下劍這一擊,雖然最後被壓的單膝跪地,五臟震盪,虎口崩裂,口吐鮮血,但他畢竟從劍的這一招下得以生還。同時段痕也可以肯定,劍在一招之內絕不肯呢過打敗第十四暗。
換言之,第十四暗的失敗,其中定有原因。
劍已收回手中長劍,因爲他已經得到勝利,他的劍是最爲純粹的劍,他的劍只是用來分勝負卻不是用來決生死,他既然已經勝了又何必再戰?
段痕站起身,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傷,感受方纔那一招帶給自己的感覺,他好像依稀可以想起昨夜與那胖子交手時的感覺,一點點,雖然只是一點點,但段痕的確窺到了其中門道。
七煞一直站在一旁,此時劍退到一旁,七煞才拍手說道:“不錯不錯,懂得示敵以弱,知道這場戰鬥若是繼續下去受傷的遲早是自己,不如將勝利拱手相送。”
段痕卻道:“我只是知道,他的劍不是一把爲了屠閃而出現的劍,只是……”
七煞道:“只是他這樣的劍,怎麼可能在一招之間擊敗第十四暗,對嗎?”
段痕不禁錯愕,想不到這人竟能猜到自己的心事,這乍聞上去不着邊際的心事。
七煞又道:“其實當第十四暗一招敗在他的劍下之時我就看得出那人心懷不軌,他留在這裡定然有他的目的,只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卻不清楚,所以我只好將他鎖起來。他自作聰明,以爲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會最危險的地方,卻不知道如這樣危險的地方對他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安全可言。”
段痕嘆息一聲,道:“只怕他留在這裡不單單是爲了安全這麼簡單,你也實在將他想得太過簡單,他如何是肯寄人籬下,苟延殘喘活一輩子的人。”
七煞道:“那依你所言,他難道還有什麼目的不成?”
段痕搖頭,道:“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即使他被關注,即使他被重重深鎖,只要他想離開,這世上沒有什麼地方困得住他,即便是這屠善無間的居所也不例外。”
“你說的很對。”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他是段痕留在這裡的目的,卻也是段痕最不想見到的人。
屠善無間一步步朝段痕走來,段痕只看到一個貌似垂暮之年的老人正步履蹣跚的朝自己走來,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每走一步都好像要使出全身力氣,每走一步都好像是人生中的最後一步一樣。
段痕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但可笑的是,這一切如何能是真的?
段痕一步衝到屠善無間面前,道:“何必裝出這一副要死的樣子,你是在有意嘲笑誰嗎?”
屠善無間呵呵一笑,卻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道:“在自己兒子面前,我怎麼能不服老啊,一個人活了那麼些年,忽然發現自己還有一個兒子,真的很欣慰啊,看來我老有所依了。”說着手居然搭在了段痕的手腕上。
段痕如擺脫瘟疫一般擺脫那支無力的手,道:“就算事實無法改變,我也不會承認有你這麼一個父親,我的父親早就死了。”
屠善無間道:“你也知道,事實無法改變,你始終都是我的兒子。”
段痕知道就算再爭論下去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調轉話鋒,道:“你來這裡該不是隻爲了討論,誰是老子誰是兒子的事吧。”
屠善無間道:“當然不是,我來是想看看,昨夜那讓我的魔心舍利爲之閃耀的人究竟是誰,也順便告訴你,第十四暗這樣的廢物我還不放在眼裡,不需要你來瞎操心,他以爲自己擅長陰謀,我就讓他見識一下,什麼纔是真正的陰謀。”說這話的時候,他完全不像一個老人,他本就不是老人。
鑰匙,這是一把鑰匙。
或者說這是一把鑰匙的其中一部分,如這樣的部分在他手裡一共有三塊,一塊是屬於他的,另外兩塊則是屬於他師兄的。
幻之第六拿着這三塊鑰匙正去往蘇杭一帶,去找他的四師兄,去說服他的四師兄交出手中的鑰匙。其實這纔是他與第一劍翔一同寄存在音第三器那裡的寶貝,這鑰匙本是他師傅他化自在天在他們入門之時交給他麼的信符,並言:“物在人在,物失人亡。”卻想不到當年無心立下的誓言竟然應驗,他那兩位失了信符的人,已然命喪黃泉。
自古相傳: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州園林乃是一絕,杭州西湖十景更是美不勝收,若是有人能在這種地方頤養天年,那該是一件何等愜意之事啊。
在蘇州城中有這麼一條街,這條街有個名字,叫黃泉街,誰也不知道這條街的名字爲什麼這麼怪異,但誰都知道這裡是蘇州一帶最繁華的街道,街道兩旁的買賣,上到客棧、酒館、藥鋪、銀樓,下到當鋪、窯子、賭場、殺手窩,只無論三教九流、販夫走卒,達官顯貴還是江洋大盜,只要來了這裡,總能找到一家適合自己的店鋪,買幾件適合自己東西。在這裡只要你想得到的,這就都能找得到,即使你想不到的,在這裡也一樣能夠找的到。
這些買賣有些是白天做生意,有些事夜
裡做生意,有些則是白天夜裡都做生意。但偏偏就是在這麼一條街上有這麼一處買賣,卻是白天夜裡都不做生意。
這家店門臉不大,也就是一戶普通人家客廳的大小,門臉裡有兩排櫃案,案子上擺着的卻是形形色色、林林種種的鑰匙,只有鑰匙。
如果說他是配鑰匙的,那至少也該有一套像樣的活計,如果有人來配鑰匙他卻要從櫃案上那些鑰匙中逐一對比,運氣好可能很快就找到,若是運氣不好,卻不知要找到何時,須知鑰匙雖然看上去都是差不多模樣,但千把鑰匙之中也未見得有一把是與你手中的那把相同的。
店門前擺着一張搖椅,老闆每天起來就是倒在這張搖椅上曬着太陽,繼續睡覺,搖椅搖的很慢,所以很悠然也很舒服,也許是日頭太毒,老闆把手裡的蒲扇遮在了臉上,然後繼續睡覺。他,這就算是開始做生意了。
蒲扇擋在臉上,他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就算沒有這把蒲扇,他一樣什麼也看不到,因爲他的雙眼是閉着的,他什麼都不想看,或者說他認爲沒有什麼是值得他去看得。
不知是誰那麼討厭,一把從這老闆的臉上奪過這蒲扇,蒲扇的一面居然有詩:
酒醒只在花前坐,
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復日,
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
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富者趣,
酒盞花枝貧者緣。
這本是當時名勝唐寅的作品,全詩四節,卻以首尾兩節最受人追捧,但這人卻與衆不同,偏偏喜歡這中間兩節。
奪過他扇子那人將這首詩大聲吟誦了出來,幾乎聲音大的幾乎整條街都聽得到,整條街的人也將目光投向這老闆,好像是在驚訝這樣的店鋪,居然也會有人光顧。
一首詩吟罷,末了那人還添了句:“好,好詩,詩好,字也寫得好,好!”
那老闆卻不接他的茬,懶洋洋的問道:“要不要買東西,不買就把扇子還我。”
那人趕忙道:“買,爲什麼不買。”
老闆道:“要買什麼,自己進屋去挑,出來結賬。”老闆翻了個身,好像很討厭陽光直接照在臉上的感覺,卻把背後兩給了那個人。
那人道:“我要買的東西不在屋裡,我要買你身上那把鑰匙。”
老闆雖然是背對着這人,但聽到這話一雙眼卻難免還是睜開,而且不是慢慢的懶懶的睜開,而是像那種睡得正熟,卻被自己最怕的人叫醒時那種睜眼方式。
但隨後老闆卻又闔上了眼睛,幽幽道:“我身上沒有什麼鑰匙,你們走吧。”
那人從懷中摸出一個物事,像是鑰匙,卻又不像。這物事尾端拴着一根繩,那人就提着這繩將那物事在老闆面前晃了幾晃,老闆雖然是閉着眼睛,此刻卻不得不睜開,然後苦笑了一聲,道:“你們連個,就知道捉弄我。”
兩個?
的確是兩個。
原來來到這裡的一共兩個人,只是其中一個人的存在感實在過於薄弱,所以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他的名字叫做幻之第六。而另一個人看上去年歲也已經不小,怎麼的也得活了個百八十年的,只是雖然老態龍鍾,但說起話來卻還是中氣十足。
他二人一同來到這裡,卻是一人說話,一人辦事,說話的一直都是那老者,而將蒲扇從老闆臉上拿下去的卻是幻之第六。這兩人卻是在老闆背後演了一場沒有人看得出的雙簧。
老闆終於站起身來,笑呵呵的說道:“原來是兩位師弟大駕光臨,卻不知有何貴幹?”
原來這老者同幻之第六乃是一對是兄弟,而這老闆稱呼他們二人爲師弟,想來他也該是他化自在的傳人,此時第一、第三命歿,第二不知所蹤,看來這位老闆就該是第四,那這同幻之第六一起來到這裡的老者,就該是第五了。
老者一揖到底,道:“師弟此番前來的目的,方纔不是已經說過了。”
老闆道:“你當真是爲了我那截鑰匙?”
老者道:“還請師兄成全。”
老闆道:“但你也該知道當年師傅的話,物在人在,物失人亡。你們難道是要我去死嗎?”
老者道:“但師傅也曾經說過,當此物該現世之時,你我兄弟六人也當竭盡全力,促成此事。”
老闆道:“但你怎麼知道,現在就已經到了時候呢?”
老者道:“屠善無間稱霸留榭香居,元格七殺重現人間,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師傅所說的那個時候,已經到了。”
老闆道:“就憑他們兩個,又能掀起多大的浪來?”
“第一和第三,死了。”
也許他的存在感的確很弱,但在這三人之中,沒有誰可以將這一句話忽略。
“你說什麼?”老闆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者道:“他說的沒錯,第一和第三死了。他們全都是死在留榭香居之中,第一原本就已經身受重傷,被一個無名小輩偷襲而死,第三卻不知是何原因,自刎而亡。你我都知道,第二早已仙蹤無處尋,現在六位師兄弟,只剩下你我還有第六三人而已了。”
“這怎麼可能,”老闆早已經坐不住了,又道:“憑第一的劍法,有誰能夠重傷於他。”
老者道:“你還以爲現在是我們六個天下無敵的時候嗎?我們之中真正無敵的怕也只有第二一個,因爲他眼中無敵,心中無敵,所以他纔是真正的無敵。但你我,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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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轉回店裡,從那幾千幾萬把鑰匙中找出了一把已泛着鏽點的鑰匙,啪一聲從中折斷,這鑰匙之中原來還藏着另一把鑰匙。
老者道:“多謝師兄成全。”
老闆卻道:“我們走。”
“走?”老者問道:“去哪?”
老闆道:“留榭香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