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讓我如何掌控天下啊?”蚩尤仍未正眼瞧一下傳月,他對自己目光的吝嗇就像一個守財奴對於黃金一般,不是不輕易給出,而是根本不會給出。給出就一定要獲得更多。
傳月雙足落地,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卻沒有回答蚩尤的問題,而是問魔魂:“據說最近這個天下很不太平,這原本令天下皆驚的三星動亂都無人問津,想必是出了比你我更厲害的角色了吧。”
蚩尤踏前一步,一步足震得河水倒灌,地裂山崩,“你難道沒有聽到我的話嗎?”他可以藐視任何人,卻不允許任何人無視他的存在。
傳月卻也沒有正眼看他,反問道:“我的話,你會感興趣嗎?”
蚩尤哼了一聲,顯然不屑。
傳月哼笑一聲,道:“這便是了,既然你對我的話不感興趣,我說什麼對你還有所謂嗎,曾經不可一世的蚩尤卻原來也不過是一個只會脫褲子放屁的笨蛋而已。”
“你找死!”蚩尤再也窩不住火,欺身而上,一掌直劈傳月天靈!
傳月也不閃避,卻是舉手相迎!
雙掌相碰,只如驚雷在耳旁炸響,閃電也似衝這二人掌縫之間激盪而出!
閃電隕滅,雷聲漸隱,二人各自退了七步。蚩尤只覺得體內氣息紊亂,一股熱血衝到腦門,他幾乎忍不住要咳出來,但卻生生又給吞了回去。他正欲破口大罵,卻羞於讓人看到他被血染紅的牙齒,大袖一揮,轉身便走。
傳月卻道:“下次若還想賜教,請先告知在下,施手偷襲有失一代梟雄本色!”
蚩尤卻不禁納罕,“自己受了他一掌便五內翻涌,但他也受了自己一掌此時卻仍聲如洪鐘。看來他不只是一個只會賣弄的小丑而已。”言外之意,傳月的實力,可能更在自己之上也未可知。
見蚩尤終於走遠,傳月卻仰天長嘯,左手並指如刀,卻是一刀將自己適才接下蚩尤那一掌的右臂砍下。手臂落地卻竟而已是肉泥,但神奇的事卻發生了,斷肢處流出的血緩緩凝聚,最後成爲骨骼,骨骼之上盤繞血脈,最後是一層雪白的肌膚,這一隻手臂就像被剪掉的頭髮一般又長了出來。
“不愧是蚩尤,若是他再多留片刻,說不定我就穿幫了。”傳月的斷肢雖然再生,但他的人卻顯得很虛弱。
“想不到重生之後,你居然又多了這麼一個本事。”魔魂說話,但他好像和傳月早就認識。他們的確早該認識,傳月是十八死神之首,而魔魂恰巧是第一任魔君,他們怎麼可以不認識呢。
傳月道:“殉星入體之時我認爲自己必死無疑,但那個傢伙不會讓我死,居然一直用自己的修爲來維持我的生命,如此他便有機會來接受殉星那神奇的魔力來改變我自己的體質,而且十萬魔兵入體之時我更吸收了無限魔氣,現在的我可算是脫胎換骨了。”
魔魂是個聰明人,他當然聽得出傳月絕不是在炫耀,而是在告誡,告誡自己別輕易打他的注意,你未必是我的對手。他們三個本就誰都不相信誰,只因爲他們有共同的利益才走到一起而已。
風冷,他的身體卻比風更冷。
這裡說不清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只記得自己在將死之前拼了命了逃離那個地方,然後他就逃到了這裡。
不過還好,他還知道兩件事,一、他叫烏虺;二、他要報仇。
奇怪的人,無論何時何地他想的都是報仇,爲了報仇他讓自己活到了今天,爲了報仇他讓自己無極限的成長。
他的傷已經早已復原,但此時他的感覺卻要比粉身碎骨更令他難受,他只覺得一股比自己強之萬倍的力量在體內四下攢動,尤其是這力量走過其穴位之時,他甚至能感覺到一顆炸彈在穴道處爆開,然後他的穴道卻也隨之而消失。人周身共單穴五十二、雙穴三百、奇穴五十,合計七百零二,其中又有一百零八要害之處,死穴三十六處。烏虺不是人,他是蛇昇華之後的龍,但他身上的穴位卻要比常人更多,死穴也不是三十六,而是四十八。此際他至少可以感覺到在近三天之內他至少已有三成穴位被那股力量所摧毀,而其中至少有四處死穴。每當那力量在他死穴之處爆開之時他都彷彿經歷過一次生死,而這感覺也越發的猛烈,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因承受不住這痛苦而自行了斷,但即便此時,他仍不忘記自己還要報仇!
“啊!……”
烏虺仰天狂嘯一聲,卻又昏倒在地。一條不知從哪跑來的野狗居然一口咬在了烏虺左手的手腕上,那原本是他新生之處,龍鱗尚未長齊,野狗一口要下去居然咬出了血,黑藍色的血。龍血本爲綠色,但他卻不是純粹的龍,他也不是蛇,他只是一個不倫不類的怪物而已。但他的血,卻有毒。
野狗被毒死,烏虺卻因爲傷口的疼痛緩醒過來。原本這疼痛比之他身上的疼根
本算不得什麼,但這種疼卻顯得異樣。烏虺是蛇,無論何時都保持着機敏,對於這疼痛的察覺更是敏銳。原本野狗是爲了吃他,但此時卻反而成了烏虺的食物。
烏虺咬斷野狗的脖子上的血管,腥惡的血灌進他的喉嚨,烏虺不覺得噁心,反而是一種享受。而且這血,卻居然可以緩解他身上的疼痛。
狗血可以,人血是不是更可以?
烏虺想到了,便想去試一試。
所以,從那一日開始在桃花村一代便出現了一個吸血狂魔,每晚子時必定要吸食一對尚未婚配的男女之血。也有人請過和尚老道,尼姑法師,但卻全是無功而返,返時不但無功,而且還無命,死因當然是被人吸乾了鮮血。
不過三五日,這裡便已是人心惶惶,日頭尚未落下便已是家家閉戶,街上甚至連野貓野狗都看不到。但即便是如此,每晚子時,如約而至,第二天清早仍是會傳來有人遭了吸血狂魔毒手的消息。
這消息,恰巧卻被一個人聽到了。
偏巧這桃花村就在泰山下,只是因爲前幾日冥月在此,他不想因爲任何原因而錯過與她在一起的機會,就算是別人的死,就算是自己的死。
冥月還未離開,她也不願意和這個男人分開。
其實他們已經算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於自己深愛的人也同樣深愛着自己。有佳人如此,夫復何求?有君如此,卿又有何所求?
他們一直並肩走着,走着那一段崎嶇的山路,路不平,他們卻只擔心會硌到對方的腳。他們不急,因爲此時剛過巳時,距離吸血狂魔的出現還有六個時辰,他們的時間還很多。
“去吃點什麼,我猜你也不餓,我看還是去市集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玩意吧。”天三少在笑,笑的就像一個天真的孩子。因爲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是滿足的,滿足到就算是說話都忍不住要笑。
冥月道:“好啊,不過我要吃冰糖葫蘆。”
天三少敲了一下冥月的腦門,道:“小笨蛋,這個時候怎麼會有糖葫蘆賣啊。”
冥月卻撒起嬌來,嬌聲道:“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吃糖葫蘆。”
天三少問道:“是不是隻要有糖葫蘆吃,你就高興啊?”
冥月用力的點了點頭。
天三少道:“好吧,就算沒有我也要給你找到。”
現在雖是深秋,天氣卻並不怎麼寒冷,誰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賣糖葫蘆,糖衣在這個時候根本掛不住,不消片刻就得融化,你讓小販賣什麼。糖葫蘆還是果串兒?
但既然冥月開口了,天三少就一定要滿足他。
但是到了這桃花村,別說是賣糖葫蘆的,就算是街邊的小販都少見得緊,只有幾個膽大的敢出來做買賣,膽小的早就帶着老婆孩子搬到別處了。而且就算有膽大的小販卻也沒有幾個膽大的主顧敢來光顧他們,剛過了正午這裡的人卻全都躲在了家裡,門窗也都從裡面上了鎖,還釘上了幾根橫板,有的更橫上了幾根鐵條,但就算如此,他們仍是覺得不夠安全,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在枕頭下藏一把菜刀。
“請問,這裡哪有人會做糖葫蘆啊?”這小販的扁擔裡挑的是小孩的玩偶,看上去很可愛,但其實不過是碎布拼湊起來的。這當然不是出自這小二之手,看來他定然有一位賢惠的妻子。
“不知道。”小販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卻露出了一種鄙夷的神情。
天三少看得出他的表情,卻也不生氣,笑問道:“不知小哥這玩偶怎麼賣的?”
小販沒好氣的道:“十兩,十兩黃金,一個。”十兩黃金足夠買下這整條街,他當然是在漫天要價。
冥月也被嚇了一跳,道:“你這玩意是金子的還是寶石的,那麼貴,你怎麼不去搶啊。”
小販卻道:“你知道什麼,這些都是寶貝,十兩黃金我都覺得賣賤了。”
冥月拉了下天三少的衣角,道:“我們走吧。”
天三少卻道:“那麻煩小二哥數一下,這一共有多少個,我全要了。”
小販瞥了天三少一眼,卻以爲自己遇見了瘋子,背過身手裡卻拿出了一個娃娃,道:“不算這個,整整一百。你要買,就得……”顯然,對他來說,他手裡的那個一定是特別的。
“就得一千兩黃金,對嗎?”天三少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卻是五十萬兩的存據。
“如此,應該夠了吧。”天三少將銀票壓在一旁,伸手剛要拿裡面的玩偶,小販卻猛的跳了起來,將那張五十萬兩的銀票撕得粉碎,又指着天三少的鼻子大罵:“有錢就了不起,滾,滾,老子不做你生意,就算十萬兩一個我也不賣,快滾!”
天三少被這一罵顯然是一頭霧水,不算前世的磅礴記憶,他今生這二十餘年卻也從未見過一個這樣的小販。
轉頭看了眼冥月,無奈的聳了聳肩,露出一個苦笑的表情,便拉着她的手離開了。
“真奇怪。”冥月幽幽說道。
天三少也道:“是啊,這個小販真奇怪。”
冥月卻道:“我說的不是他,是你。”
“我?”天三少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
冥月道:“當然是你,奇怪了,爲什麼你會不生氣,而且我看到那時你的眼裡好像還有點愧疚,真是不懂。”
天三少道:“其實這也是我不懂的地方,爲什麼我當時會那樣。”
“因爲他在羨慕你們啊。”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出頭的小夥子插話道:“那一晚是他們新婚的日子,但他的妻子也是在一晚被吸血魔給殺了。他在那賣的,是他妻子的遺物,他最初的打算是要靠那些寶貝賺一筆錢,然後找個殺手殺了吸血魔。然後他也會自殺,但是已經三天了,除了你們根本沒人肯買他的那些寶貝。”
天三少回頭看了一眼那小販,卻不禁有些黯然。一個深情的人看着另一個同樣深情的人時候,他會想去幫助,但那不是同情,而是尊重。
“請問小哥,你知道那吸血狂魔的樣子嗎?”天三少來就是爲了這個吸血惡魔,但現在他卻是要爲那個小販的妻子報仇,也可以說成,他是爲了幫助那小販達成心願。
那人卻回答:“不知道,要是見過他怕是早就被他殺死了。見到他們卻沒有死的,就只有那個人而已了。”
天三少看了一眼那邊的小販,他實在不願意出觸碰那樣的人的傷疤。
“呵呵,”那人又笑了一聲,道:“其實這裡大部分的人早就搬走了,留在這裡的也不過是些老弱病殘而已,只是我答應了爺爺,要將那王家糖葫蘆的招牌保住百年,從我太爺爺那一輩算起來,到明天正好一百年,我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早一點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是啊,這樣的地方又有幾個人肯心甘情願的留在這兒?
“你會做糖葫蘆?”天三少卻好像海盜看到了寶藏一般的興奮。
那人道:“當然會了,而且保證在下的糖葫蘆沒人別家做的出來。我這可是祖傳的手藝,保證你吃了之後就忘不了,晚上做夢還砸吧嘴呢。”一說起糖葫蘆他立馬來了精神,因爲這是他的驕傲。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爲那個吸血魔,他也不願意捨棄這塊祖傳的招牌。
天三少道:“聽你這麼說我更得嚐嚐不可了,若是真的那麼好吃,我下次一定要多買幾串。”
那人卻苦笑了一聲,道:“哪還有什麼下次,做完今天的生意我就要關門歇業了。看來除了你們也不會有誰來光顧我了,就算是我的最後表演吧,我請你們。對了,你們叫我小王就行了。”
山楂很紅,一看就知道是當年新摘下來的,而且很大很圓。小王拿出一把比修竹刀更細更小的刀,削去山楂頭尾的毛刺的蒂,隨手在山楂中間轉了一圈,山楂籽卻神奇的掉了下來,而山楂還是山楂,看起來始終完整。就這樣收拾了五十幾顆山楂之後小王就開始熬糖,這可是一個很費功夫的事,若是火過大糖就會焦會發苦,若是火小了糖就不能完全融化,更不能沾在山楂上,但看小王的手藝,卻根本不用擔心這樣的問題。
“別家的用的不是蔗糖就是麥芽糖,但他們不知道,其實做糖葫蘆最好的糖是八分果糖、一分麥芽糖半分果糖,再加半分香油,這樣熬出來的糖才最能襯托山楂的甜,而且吃起來不但不會粘牙更能令人齒頰流芳。”這時他纔開口,做事的時候他絕不說話。這時對於自己這行業的尊敬,對客人的尊敬,也是對自己的尊敬。據說東瀛人在欣賞名刀之時也決不可開口說話,原因也差不多。小王又閉起了嘴,然後用竹籤把剛纔收拾好的山楂串起來,用一把精緻的小勺舀出糖漿小心的澆在糖葫蘆上,平常人若是給山楂掛漿一定是在砧板上,但他卻是凌空澆了下來,但他的動作很慢,一邊澆一邊轉,糖汁居然沒有一滴落下。
天三少還在驚奇這神乎其技,一轉眼五串糖葫蘆卻已經做好了。小王遞給天三少一串,其餘的自然全都落到了冥月手中。
“這麼好吃的糖葫蘆要是就此消失了豈不可惜。”天三少只吃了一顆,卻已覺得滿口生香,雖然他知道一定是因爲糖里加了香油的緣故,但他卻知道這一定不是普通的香油。
“芝麻,這是黑芝麻磨出的香油,不對啊,一定還有別的,花生,有花生,還有,天啊,居然還有核桃!而且小哥這果糖也不是市面上賣的果糖,是自家做的吧。”冥月也只是吃了一顆,卻能馬上分辨出其中的味道。
小王也吃了一驚,既驚且佩的道:“看不出小妹還有一條這麼尖的舌頭。”
冥月道:“可惜啊,這麼尖的舌頭以後嘗不到這麼好吃的美味了。”她這話不是對小王說的,而是對天三少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