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莫靜坐在閨房中,心思不寧,她在想芮瑋現在是不是在看四照神功,果如芮瑋所料,
高莫靜這一着是留芮瑋的殺手鐗,她心想:‘只要他看下去,不怕他明天會走,記得十歲那
年,無意中打開母親的嫁妝盒子,裡面用油紙封着這本絹冊,好奇之下打開一讀,竟被迷住
,十年來無一日不沈迷其中,致力苦練,他是武學之士,那更要被迷住了。’
她打好算盤,明天爲芮瑋佈置好一間舒舒服服的房間,讓他好好研究四照神功,她相信
芮瑋從此不會再離開自己,也不會要去找二妹了。
正想着,只見門外閃進一個人影,是他!
芮瑋冷漠地從懷中掏出那本絹冊遞還給高莫靜,說道:‘我不能受這貴重的禮物,你拿
回去吧。’
高莫靜被芮瑋冷漠的態度刺傷了心,聲音苦澀地道:‘你看了沒有,不妨看看?’
芮瑋冷笑道:‘我怕一看,從此走不了啦,所以沒看。’
高莫靜嘆道:‘那你知道里面記載的是四照神功啦?’
芮瑋點了點頭,高莫靜接道:‘你能忍住不看,可見我再也阻止不了你,好吧,明天你
走吧,但望你將來能夠找回二妹,與她花好月圓。’
芮瑋道:‘我在此先爲告辭,將來找到莫野,再來見你。’
高莫靜忍住心痛,搖手道:‘你走吧!’
芮瑋嘴脣動了動,見她下逐客令,轉身欲去。
高莫靜忽又道:‘你有什麼話要問我?’
芮瑋轉回,抱拳道:‘我想向你打聽一件關於那本絹冊的事。’
高莫靜‘哦’了一聲,道:‘什麼事?’
芮瑋道:‘那絹冊第一頁上面三字“月形門”,你可知代表什麼意思?’
高莫靜道:‘這是百年前獨樹一幟的門派,如今已被遺忘,該派以月形爲記,凡是出身
該派的弟子,都有一個暗記。’
芮瑋大喜道:‘可是胸前有個半月形的青記?’
高莫靜奇道:‘你怎會知道?’
芮瑋說出在葫蘆島底的奇遇,高莫靜驚聲道:‘那無名老人名叫萬不同!’
芮瑋驚喜道:‘萬不同!哈哈,無名老人,晚輩打聽到你的姓名,你泉下有知,安息吧!’
高莫靜笑道:‘倘若萬不同果真泉下有知,根本不用你打聽,他早向閻羅王問好姓名,
連身世都清楚呢。’
芮瑋道:‘他要我打聽身世,我只知道他的姓名,還不知身世,倘若身世知道更好了。’
高莫靜笑道:‘是你要知道,還是他要知道?’
芮瑋道:‘當然是他要知道。’
高莫靜忍住笑聲,問道:‘你知道後如何告訴他呢?’
芮瑋搔了搔頭,傻笑道:‘只有等死後,到泉下去告訴他了。’
高莫靜道:‘萬不同的身世我知道,他要你打聽身世並不是要知道自己是誰,他根本不
可能再知自己是誰了,他頭腦雖然往事不復記憶,卻知有個仇人才把他害到葫蘆島,他留下
那本玄龜集,就是想得到的人學會上面的武功,打聽清楚他的身世後,好替他報仇。’
芮瑋聽她說得有理,擊掌道:‘對,他的仇人是誰,我有責任替他報仇。’
高莫靜笑道:‘爲什麼你有責任要替他報仇呢?’
芮瑋道:‘我第一個發現他的遺言,雖然我沒有得到那本玄龜集,只要我知道他仇人是
誰,一定義不容辭,替他報仇。’
高莫靜正色道:‘你真的打定主意要替他報仇?’
芮瑋道:‘不錯,但有個原則,他的仇人要是個壞人我才能替他報仇。’
高莫靜道:‘人的好壞很難斷定,你既有心替萬不同報仇便是月形門的傳人,因爲他的
仇人就是月形門的世仇太陽門。’
芮瑋道:‘太陽門?又一個奇門派別。’
高莫靜道:‘我這本四照神功應該給你了。’
芮瑋道:‘我不要,我說過不接受這貴重的禮物。’
高莫靜冷笑道:‘你以爲我還厚顏送你麼?月形門的世仇太陽門,你既然要替月形門報
仇就是月形門的弟子,既是月形門的弟子,本門之物還不收嗎?’
芮瑋怔了怔,只見高莫靜將那本絹冊遞過來,芮瑋想了想,接到手中,高莫靜正色道:
‘此後你不但身負父仇、妻仇,還要加上一樁師門之仇。’
芮瑋苦笑道:‘仇!仇!仇!我這一生都是報不完的仇!’
高莫靜道:‘月形門最後一代掌門是萬不同的父親,如今月形門得而復振,你就當現今
月形門的掌門吧。’
芮瑋笑道:‘好,我是月形門的掌門,但你學了四照神功,也是月形門的弟子,今後你
要聽我這掌門的命令。’
高莫靜一怔,隨即笑道:‘我本來就願意聽你命令嘛。’
芮瑋一聽話要走題,慌道:‘萬老前輩如何會被放逐到葫蘆島,甚至被重傷得記憶喪失?’
高莫靜道:‘這個我不清楚,我在油紙包中看到一封遺書,是萬不同父親留下的,上面
勸他兒子醒悟,說他所戀的後母實是太陽門派來臥底的,有意盜取月形門的秘術,也就是那
本玄龜集。’
‘我向母親打聽才知道密封的油紙包是祖先傳下來的嫁妝,遇到萬不同此人時就交給他。’
‘我本來想不通爲什麼母親不知道祖先姓萬,只知道將油紙包將來交給萬不同,現在我
想通了,萬不同死在葫蘆島底,再也無法將油紙包交給他,而這嫁妝傳女不傳男,幾世後,
那受嫁妝的女子不知變了幾姓。’
芮瑋笑道:‘你母親姓高,這嫁妝將來傳給你就又變了一姓,更不知母親的第幾代姓萬
了,只是有點奇怪爲什麼傳女不傳男,這本珍貴的秘籍爲什麼不傳給萬家自己的兒子呢?’
高莫靜笑道:‘兒子不肖啊!其實世上男人壞的多,還是傳給女兒好。’
芮瑋心想不要再開玩笑了,正色道:‘說正經的,到底怎麼回事?’
高莫靜道:‘那姓萬的掌門前妻只生了一男一女便去世,男的就是萬不同,到萬不同長
大,那掌門娶了一位年輕的妻子,這妻子卻是太陽門弟子,太陽門與月形門素爲世仇,卻總
無法勝過月形門,於是想用美人計騙取月形門的武功。’
‘可惜這月形門有個怪規矩,武功傳男不傳女,那年輕的妻子不能學到月形門的武功,
於是就誘惑萬不同,想叫他盜取月形門的秘籍,同她私奔。’
‘萬不同經不起誘惑,竟然背叛父親,與後母私奔,並把月形門的武術總鑑玄龜集盜走。’
‘那萬掌門得知兒子大逆不道,一氣病倒牀上,後來查知還是自己不好,娶的年輕妻子
竟是太陽門的弟子。’
‘他知道事情真相後便不怪兒子,臨死將月形門傳子不傳女的四照神功交給女兒,叫她
遇到萬不同要他好好練上面的神功,不要讓太陽門欺負月形門而後繼無人。但那掌門的女兒
再也未遇到她的兄弟,也未聽說她的兄弟死亡的消息,月形門失了掌門,一直被太陽門欺負
,一代不如一代,迄今月形門大概是完全消滅了。’
‘直到那掌門的女兒去世仍不能確定兄弟死了沒有,她怕萬家的絕藝傳不到萬家的手中
,所以把那包着四照神功以及那掌門留給萬不同遺書的油紙包,規定爲祖傳嫁妝,好將來遇
到萬不同或是他的後代,交還給萬家的人。’
‘可是她哪知萬不同早死了,根本也沒後代傳下。’
芮瑋嘆道:‘我想無名老人可能是被他父親的後妻打傷,而棄至葫蘆島!’
高莫靜道:‘不!我猜想是他自己逃到葫蘆島,敢情他也發覺私奔的後母志在覬覦玄龜
集,但等他發覺已被太陽門弟子包圍,他在氣急懊悔之下,被太陽門重傷,也許他還有能力
逃亡,乘一葉扁舟逃走,以致漂流葫蘆島,沈落葫蘆島底。等他在島底醒來,一因重傷功力
喪失,二因心理作用記憶跟着喪失,但他那本玄龜集未被太陽門奪去,他不知不覺以爲無意
WWW ★Tтkǎ n ★CO
中發現,從頭練起,卻不知那本玄龜集是他家傳的秘籍。’
‘等他功夫練成,記憶卻不能恢復,直到臨死也不知道。’
芮瑋聽得暗暗點頭,心想她這一番剖析如同目見,此女頭腦非比尋常,難怪她在十歲就
能看懂四照神功,而練成功了,不知自己去練,要多久才能練成功?
高莫靜道:‘你要替無名老人萬不同報仇,那仇人便是太陽門,等你練成功四照神功,
便可去尋仇。’
芮瑋搖頭道:‘這太陽門想來和月形門一樣,滅亡了,否則我怎麼從未聽說世上有太陽
門一派。’
高莫靜道:‘月形門如今有了兩位傳人,它該亡而未亡,太陽門沒聽說有何不幸,那是
更亡不了的,敢情隱居塞外,也說不是,當等太陽門再出現江湖時,我想江湖上定有番大亂
,那時你這月形門掌門不但要報世仇,也要主持正義了。’
芮瑋笑了笑,說道:‘我發覺你不但聰明而且富於幻想。’
高莫靜被贊,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低着頭道:‘你好久練四照神功,我看就在這裡開始
練吧!’
芮瑋哈哈笑道:‘我不上這個當,你要我做月形門掌門,勸我替月形門復仇,不錯,我
答應替無名老人復仇,可是他現在並無仇人,縱然有仇人,我可以用自己的武功,不一定非
要練四照神功不可,我看這本絹冊還是你保管吧。’
芮瑋將絹冊放在桌上,毫不留戀,走到門口,回首道:‘對啦,月形掌門還是你這真正
的月形弟子當的了,再見啦,明天不再告辭。’
高莫靜眼眶一紅,又哭了起來,她一番心計雙雙落空,暗道:‘瑋郎,瑋郎,我相信你
總有一天會求我的。’
第二天起來,琴兒服侍芮瑋盥洗時,問道:‘你今天決定要走,有沒有跟老爺講?’
芮瑋懊惱道:‘昨夜離開你小姐那裡,順便向伯父說過,哪知伯父不允許我走,硬要我
留住此地,可是那怎麼可以,我今天要偷離此地,倘若問起,你就說我不告而別了。’
琴兒忽然嘆道:‘你知道老爺爲什麼要留你不放,又爲什麼不命別人來服侍,偏命小姐
和琴兒來服侍你嗎?’
芮瑋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要走誰也留不了。’
琴兒哼了一聲,道:‘這個我知道,就是天皇老子也留你不住,但我要告訴你一點,老
爺留你的意思是要把小姐嫁給你,你知道麼?’
芮瑋一怔,慌忙道:‘這怎麼可以,野兒失蹤我怎能和她姐姐成婚?’
琴兒嘆道:‘就因爲野兒失蹤找不回來了,老爺見你和野兒相好,念你是故舊之子,一
個女兒失蹤即想把另一個女兒嫁你,哪知你這呆子不知消受,偏要找那找不回的二小姐。’
芮瑋沒想到伯父要收己爲婿之意,一時呆住了,細想伯父和自己幾次談話,果然有意把
高莫靜嫁給自己。
只聽琴兒又道:‘老爺見你受傷擡來就有這個意思,所以命小姐親自服侍你,好教你倆
人先有個認識,老爺本想小姐長得和二小姐一個樣,你倆人一定合得來,哪知咱們小姐已經
願意,你卻跟木人石心一般,偏要走,跟你說二小姐找不回來,你還不信……’
芮瑋截口道:‘你怎麼也說野兒不回來,到底什麼原因?’
琴兒嘆道:‘什麼原因,你自己去想。’
芮瑋急得額頭青筋暴跳,大聲道:‘我想不出來,你跟我說!’
琴兒冷笑道:‘我琴兒雖然身分微賤,卻不怕威嚇。’
芮瑋低聲下氣道:‘好琴兒,我向你賠禮,告訴我到底什麼原因?’
琴兒嘆道:‘你要找的二小姐,她可沒到哪裡去,就住在二奶奶那裡……’
芮瑋一聽大喜,外衣不穿,飛奔而去。
他直向玉掌仙子的居處奔去,心想:‘原來野兒就住在家裡,他們爲什麼咒她,說她再
也找不回來了,真是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