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楚遲,給公子、小姐請安嘞!”年近三十,相貌周正,尤其是脣邊的圈字胡打理的格外細緻,不同於其他的指路黨,這位自稱楚遲的穿着雖然樸素,卻打理的很是乾淨,若是去掉那滿臉的諂媚,丟人堆裡,說不定更像個頗有故事的俠客。
“這是你的,若是今天伺候的好了,另有打賞。”寧小凝頗爲滿意的隨手丟過去了一枚玄晶石。
“嘿,謝小姐賞。您放心,只要是在這地下城,沒有咱不認識的地,也沒有不認識的人。”得了玄晶石,楚遲興高采烈的拍着胸脯保證道。
“既然你牛皮都吹出來了,那好,我且問你,不知哪裡的奴隸市場可以買到懂機關術的奴隸。”展白笑嘻嘻的問道。
“嘿,公子,您可是問對人了。這地下城裡大大小小的奴隸市場共有一十八處,所出售的奴隸也是良莠不齊,若是沒有知根知底的人帶路,想要買到合適的奴隸還真不容易。”楚遲兀自吹噓一番,眼見展白露出不耐之色,急忙打住,“嘿,要說口碑最好的莫過於小南市了。兩位請隨我移步。”
說話間,楚遲便當先帶路,領着展白兩人穿街過巷,卻是越走越偏,最後停在了一座極爲僻靜的宅院前。
“這就是你說的小南市?”展白冷笑着指了指兩旁空蕩蕩的街道,自覺告訴他,眼前這個楚遲極有可能是個託,以指路爲名,實則就像前世的某些不良導遊,專門將賓客帶到特定的場所,然後大宰特宰一番。
“公子多心了,你可以隨便打聽,咱絕對不是你想的那種人。這小南市其實是個奴隸黑市,少有人知。但咱敢保證,裡面的貨色絕對讓您滿意。”楚遲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客人的質疑了,解釋起來可謂輕車熟路,讓人難以尋到破綻。
“好,就信你一回。可若不能讓我滿意,後果自負。”既來之,則安之,展白倒要瞧瞧這人耍什麼花樣。
楚遲嘿嘿一笑,當即轉身叫門。
“梆梆……狗熊,快開門,有生意來了。”
嘿,看樣子,楚遲跟這家奴隸黑市還頗爲熟悉。
吱呀!!!
破舊的木板門從內拉開,露出一高達七尺的巨人。鼓脹的肌肉疙瘩將身上的殘破板甲近乎撐裂,蒲扇大的手掌緊抓着門板大小渾身黢黑,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武器。似乎爲了配合這幅身板一樣,面孔黑如炭,滿臉的絡腮鬍,活脫脫一個翻版猛張飛。
“楚大哥。”那被喊作狗熊的黑大漢子甕聲甕氣的叫了楚遲一聲。
展白等人個頭也不算矮,可站在這黑大個面前,竟然只到其腰間,就像小孩一般。
“嗯,狗熊,快去開翁房,把咱們抓的那些人都攆出來。”楚遲命令的口氣,對黑大個說道。
“哦。”狗熊木訥的應了一聲,轉身拖着門板,大步流星的朝內院跑去。
“公子、姑娘,這邊請。”轉過臉,楚遲又恢復了那諂媚的笑容,向着展白兩人伸手示意。
這宅院雖然不小,卻很是破舊,三進的院子,到處都是殘垣斷壁,也不知修繕一下。
“看樣子,這指路的行當只是你的副業?”路上,展白故意試探道。
“嘿,不瞞公子,這小南市確實有小的份子,平日裡帶着一些兄弟也做些見不得光的事。哎,沒辦法,要想在地下城生活,光靠指路早就餓死了。”事到如今,楚遲也不再隱瞞。
“見不得光的事,比如捕奴?”
“當然,偶爾也會在城外打劫一些商旅。不過咱們兄弟只求財,從來不刻意害人性命的。”聽楚遲如此一說,展白倒還沒什麼,一旁的寧小凝卻是緊張了起來。
合着,自己這是進了個賊窩了。
想到這,寧小凝滿是憂慮的拉了拉展白,拼命給其眼色,勸他離開。
此地不宜久留,萬一這些人見財起意,會不會……
雖說地下城嚴禁私鬥,可規定是死的,這裡如此偏僻,即使真的發生了打鬥,只要不被人發覺,誰又會多管閒事?
只可惜,不管寧小凝如何遞眼色,展白彷彿都沒有看到一半,依舊不疾不徐的跟着楚遲向內院走去。
“公子、姑娘,咱們到了。”不知覺中,三人走到了宅子的盡頭,只見這最深處的院子裡,歪歪斜斜的聚攏了十幾個人,全部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而剛纔離開的狗熊則威風凜凜的扛着門板立於一旁,虎視眈眈的瞅着這些人,不時的還出生呼喝一番,讓他們老實一些。
“就這些?”展白玩味的指着院子裡的十幾個人,問道。
“嘿,不瞞公子。咱們畢竟是小本買賣,比不得那些上了規模的捕奴隊。可也正是因爲如此,每次下手,咱們可都是精挑細選,爲的就是能賣個好價錢。當然還有一點尤爲重要,這些人,全都不是地下城本地人口,買下來就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煩。”楚遲耐心的解釋道。
“精挑細選?呵,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這指路的同時,怕是也在踩盤子吧。說不得那天,我也成了你們手裡的奴隸了。”展白很快就想到了這些人的運作模式。
需要精挑細選,又不能是地下城的常住人口,那麼這些奴隸的身份不言自明,極有可能就是特意趕來地下城的外來之人。
而這楚遲表面上是指路一黨,可一旦發覺自己的客人有機可趁,待出城之後,就是他們下手之時,可謂人財兩得。
“嘿,公子說笑了。吃咱們這口飯的,最重要的就是招子要放亮。不然的話,一旦踢到鐵板,別說賺錢了,還有沒有命都說不定。打今兒第一眼看到公子,小的就知道絕非一般人,哪敢打您的主意。”這楚遲倒也有趣,不僅沒有否認自己所做的勾當,更是連內裡的一些門道都和盤托出,倒是讓展白刮目相看。
“不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只是你這份玲瓏心思就極爲難得,日後說不得還要多多照顧你的生意。”展白輕笑一聲,“閒話就不扯了,你知道我想要什麼樣的人,給我帶出來吧。”
“得嘞。”楚遲心下大喜,撒腿就跑到了那十幾個人中間,幾經驗看之後,就牽出了兩名男子。
“公子,請看。此人自稱端木雲,修爲倒是稀疏平常,不過,據他自己說,是墨家的嫡系傳人。當初來到地下城,就是打着墨家的名號,騙吃騙喝,最後更是欠下了一屁股的賭債,被人扔出了地下城,落到了我的手裡。”楚遲指了指右手邊一頗爲孱弱的中年男子向展白介紹道。
“騙吃騙喝?那他到底會不會機關之術?”展白微微皺了下眉,顯得很不滿意。
“這……會倒是會,只是這本事好像也挺稀疏的,不過這價格自然就便宜一些。”楚遲有些尷尬的回道。
“買下我,求你買下我。我真的是墨家子弟,只要你把我救出去,日後定有重謝。”那自稱端木雲的中年男子眼看展白頗有失望之意,不禁大急道。
“哼,兄臺,我要的是擅長機關之術的人,可不管是不是墨家子弟。”展白懶得跟這人糾纏。
“是,我是學藝不精,可我所學的都是最正統的機關之術,比那些野路子可要高深的多啊。”端木雲不死心的叫道。
“嗯?”展白眼中精光一閃,但很快就將目光轉到了另外一人的身上,“這個人呢,如果依舊是名不副實的貨色,我可就生氣了。”
“公子息怒,嘿。要說這個人,那可就厲害了,三年前,在地下城可是響噹噹的機關大師,保準您滿意。”楚遲不知爲什麼,眼前這個書生明明弱不禁風的樣子,可自己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卻總有種心悸之感。
對於這種感覺,楚遲可是再熟悉不過了,像他這種常年遊走於死亡邊緣的人,即便再小心謹慎,也有失手的時候,所謂長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好多次,都是身處險境,差點沒了性命。
也因爲經歷生死的事情多了,反而讓他對危險的氣息格外敏感。而展白給予他的就是那種極度危險的氣息。
“哦?說說看。”
“此人名叫李安,來歷不詳。三年前來到地下城,憑藉精湛的機關術,闖下了不小的名頭,甚至在繁華地段買下了鋪子,生意可謂火爆。只可惜,木秀於林風必吹之。公子試想,這種人才,怎麼可能不被那些大勢力關注呢?所以在相當一段時間裡,上門招納之人數不勝數。可這李安偏是個高傲的性子,寧爲雞頭不當鳳尾,對那些招納的勢力根本就不假顏色,爲此自然得罪了不少人。這不,就有人施以美人計,騙出了城,欲要加害。卻不料被咱們倒黴催的給撞上了。那夥人自然要殺人滅口了,只可惜……所以,算起來,這李安實際上是被我們救了。這些年月裡,咱們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可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楚遲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展白如何聽不出言外之意。
供不起了,自然就只好尋個好買家賣掉咯。
展白向那李安望去,年齡看上去大概在四十左右,衣着邋遢,滿臉的鬍子不知多長時間沒有打理了,無精打采就像是沒了魂似的。
“就他這樣子,就是你們好吃好喝供出來的?”展白指着李安不禁撇了撇嘴。
“公子,你這可是冤枉了咱們。這李安自從經歷了那事之後,就變得格外頹廢,整日裡就跟死了爹孃一般……”楚遲話沒說完,待看到展白嘴角玩味的笑容,頓時吃過味來,這書生哪裡是斥責自己,根本就是要以此討價還價啊。
果然……
“加上這個廢物,兩個人我都要了,給個實在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