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故事,其實算不得多麼的跌宕起伏,至少在朱剛鬣講來,並沒有太多出彩的地方。
一方是頂着嫦娥之名,實則不過是天庭圈養起來用以表演助興的舞姬。雖有着絕世的容華,卻只能生活在狹小的圈子之中,揮之來去,毫無自由可言。另外一方,卻是手握二十萬天河水軍的統領元帥,可謂是位高權重,加之相貌堂堂,溫文爾雅。在朱剛鬣的狂追猛打下,又豈是涉世未深的宮葦嫦娥所能抵擋的。
於是乎,兩人很自然的就走到了一起,花前月下,你儂我儂。
只可惜,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兩人,卻是忘了,天界中還有鐵樹的存在。
天庭爲方便統治,禁絕仙人談情說愛,爲此特意煉製了一顆鐵樹,但凡有仙人情竇開,便會鐵樹開花,以做警示。
於是,東窗事發。
朱剛鬣留職查辦,而練霓也被禁足等待發落。
按照天庭戒律,一旦發生這種事,一般都是罰輕不罰重,所謂輕重,是指地位的高低,也就是因人而異。
朱剛鬣畢竟身居要職,對天庭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即便是玉帝也不忍重罰。而練霓,卻不過是小小的嫦娥,依例自然是要承擔所有的罪責。
也就是說,對朱剛鬣的懲罰,會是板子高高舉起,然後輕輕放下,訓誡一番,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官復原職。至於練霓,則會受九幽之火炙烤,直至魂飛魄散。
不公平麼?
這個世道,哪裡又有公平可言。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庭,對這種處罰也是司空見慣,視爲常理罷了。
只可惜,天庭上的統治者還是小瞧了朱剛鬣的癡情,在得知練霓即將受到的懲罰後,當即就不幹了,爲此差點引起了天河水軍的譁變,任性的作法,可謂是給了天庭的統治者狠狠的一記耳光。
於是乎,玉帝震怒,勢要將朱剛鬣這個不識時務的傢伙梟首以正法度。
可就在朱剛鬣被押解斬妖臺之時,卻是再生變故。
最終朱剛鬣免於一死,被帶進了六道井。
六道井口,卻有一人等待多時,正是同朝爲官的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自然不僅僅是爲朱剛鬣送行的,還有密旨在身。
“太白金星那老匹夫當年口口聲聲承諾於我,只要辦成了那件事,不僅可以向玉帝求情,讓我官復原職,更是保證練霓的安危。前者,我不屑一顧,可練霓的性命,我又怎能不顧。”說到動情處,朱剛鬣已是淚流滿面。
“情勢之下,我不得不接受太白金星的吩咐,投身六道井,卻不料,意外的進入了畜生道,轉生爲豬,走上妖修一途。好在前世記憶未失,很快就有了不俗的修爲。再然後,按照太白金星的指引,攀上了那隻猴子,並博取了他的信任,最終將其帶入萬劫不復之地。可就在我功成名就,遊歷九洲等待天庭的召喚之時,得到的卻是一記晴天霹靂。天庭那些匹夫,竟然卸磨殺驢,不僅將我徹底的遺忘,甚至有人舊事重提,將練霓以及月心打入了畜生道。我心中對天庭雖然無比的憤怒,可轉而一想,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能找到練霓,失去了天庭的桎梏,我們不就能在一起了麼?”朱剛鬣神色陰沉不定,時兒憤怒,時兒又是欣喜,“於是,我踏遍九洲,終於在三十五年前,打聽到了練霓的下落。”
“可是……當我趕到的時候……”說到這,朱剛鬣全身陡然散發出無盡的暴戾之氣,驚的展亦白急忙後退,並護在了熟睡的那對孩童的身前。
“就在我趕到之時,看到的卻是一具被剝了皮的屍體。”目睚欲裂中,朱剛鬣的雙眼一片血紅。
“在別人看來,那不過是一隻可愛的貓咪而已,但她卻是我近千年夢裡縈繞的戀人啊。”朱剛鬣嘶吼,俊朗的面容上說不出的猙獰。
“於是,你爲了報復,就將一個千人的部落近乎毀滅?”展亦白已經猜出了結局。
此事還真的說不清誰對誰錯。
愛人無故身死,朱剛鬣憤怒報復,自是理所應當。
而在那個部落看來,他們所殺的也不過是一隻貓而已,人都可以當做餐中之食,何況是貓。
只怪,雙方的實力相差實在太大,也怪那部落壞事做多,遭到了天譴,才迎來了滅頂之災。
“可你爲何當時沒有將他們殺光,難道只是爲了讓他們享受更多的磨難麼?”展亦白覺得此人,不,此豬妖因愛生恨,性情已經有些瘋癲了。
“哼,當時若不是爲了能儘快的找尋練霓的魂魄,這個部落早就不存在了。”朱剛鬣卻是冷哼一聲,“爲此,我不惜打入幽冥地府,終於讓練霓的魂魄能夠轉世爲人。後來更是一隻暗地裡護於左右,直到她長大成人並拜師蜀山。”
“只可惜,當你向她表明身份時,卻是弄巧成拙,反倒讓人誤以爲你欲圖謀不軌,也由此遭來了蜀山的追殺。”展亦白雖然縷猜不中,但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不錯。只不過,區區蜀山,還不放在俺老豬心上,只是怕給練霓惹來麻煩,纔不得不捨痛離開蜀山,直到兩年多前,纔再次找到了這支部落。”朱剛鬣嘿嘿的冷然一笑。
後面的事情就已經不用說了。
朱剛鬣的出現,無疑給休養生息的部落再次帶來了災難,也便有了眼前的一幕。
展亦白沉思不語。
雖然來之前,他跟鼠爺就猜到,此事背後定有隱情,但實在沒有想到竟是如此複雜。
現在再說什麼降妖除魔,就實在有些可笑了。且不說展亦白遠遠不是這豬妖的對手,即便是,他還有什麼理由動手。
這兩年中,朱剛鬣做的雖然過分,卻從未真的殺過一人,只是不斷的騷擾而已。可即便如此,也已經讓那小寨子陷入了絕境。
“好了,故事講完了,咱們是不是該說說正事了。”朱剛鬣及時的調整了自己的情緒,露出溫和的笑容。
展亦白一驚,這纔想了起來。
從剛纔在廟外的話中不難聽出,這朱剛鬣竟是故意引自己前來,又有什麼事呢?
他又是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會來的?
還有,這祭獻童男童女之事難道不過是逢場作戲,只爲了引自己前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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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的疑惑,頓時襲上心頭,撓得展亦白全身發癢。
似乎看出了展亦白心頭的疑惑,朱剛鬣揮了揮手,廟宇內便憑空的出現了一桌兩椅,桌上更是擺滿了美酒美食。
“此事說來話長,不如咱們邊吃邊說,如何?”朱剛鬣邀請展亦白入座。
兩人分主賓坐下後,展亦白卻實在沒有太多吃飯的興致,幾次欲言又止,卻被朱剛鬣以勸酒打斷。
直到酒過三巡,朱剛鬣才慢慢解開了展亦白心頭的疑惑。
“不錯,此次,我故意讓那小寨子祭獻童男童女,正是爲引你前來,只是沒想到,同時還引來了一羣牛鼻子。”朱剛鬣一開口,就打消了展亦白的一個疑問。
不等展亦白開口,朱剛鬣卻是揮手打斷,“不僅是今日之事,即便是兩年前,我之所以會找上這小寨子,也是另有原因。俺老豬雖不是好人,但心胸還不至於如此狹窄。這部落當年我既然懲處過了,就沒打算斬草除根。之所以做這一切,不過是等的無聊罷了。現在你終於出現了,日後,我自然不會再找他們的麻煩。還有,不要問我爲何知道你會出現在這裡,也不要問我爲何要找上你。這些事,你日後定然會知道,但卻不是現在。”
“那麼你找我到底是爲何事?”展亦白麪色不豫道,自己的身世就已經讓他煩透了腦筋,現在怎麼看,都覺得自己捲入了一場陰謀之中,可偏偏卻什麼都不知道,這讓他如何高興的起來。
“很簡單,有人託我給你捎帶一些東西以及一些話。”朱剛鬣放下酒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展亦白默然,靜等下文。
“脫!”朱剛鬣口出一言。
立時間,只見他身上那金光紫氣相映成趣的鎧甲,便自動的脫離,然後自動摺疊後懸浮於空。
“這冠名爲鳳翅紫金冠,此甲名爲黃金鎖子甲,此靴名爲藕絲雲步履,還有這個……”朱剛鬣隻身裡衣,指着懸於半空的盔甲,一一介紹,最後右手更是伸進了耳朵之中,下一刻便拔出了一根寒光閃爍的繡花針,“此棒名曰定海神針,又名如意金箍棒。”
“莫欺負我沒文化,這不過是小小的繡花針而已,何以稱棒?”展亦白看着不過手指長的繡花針,不禁說出了鼠妖經常掛在口邊的話來。
“孤陋寡聞。”朱剛鬣不屑的撇了撇嘴,也不多說,伸手便將繡花針彈向了展亦白。
展亦白手掌一伸,便欲接住,誰知,繡花針剛入掌心,一股駭人聽聞的巨力傳來,讓毫無防備的他頓時跌了個狗吃屎,連帶着將面前的桌椅都砸碎了。
趴伏在地的展亦白,驚異的望着脫離手掌滾落在地的繡花針,駭然的擡頭,望向朱剛鬣。
“不自量力,定海神針足有一萬三千五百斤,就算是俺老豬拿起來都費勁,你不過區區太玄境的小妖,想要拿起來,怕是也要用上吃奶的力氣才行吧。”朱剛鬣毫不掩飾嘲笑之意。
“一、一萬三千五百斤!”展亦白全身一顫,如此份量,若是砸在身上,就算是自己估計也吃不消吧。
如此重量,卻只是個繡花針,要來又有何用?
“定海神針之所以又叫如意金箍棒就是可以大小如意,小可幻化爲針,大了就算捅破了天去也是不足爲奇。只可惜,此物已然認主,除非那猴頭,卻是很難再有人能夠隨意驅使了。”朱剛鬣似乎想到了某人,嘴角微微一抽。
“你給我那副盔甲,我也能理解。可這定海神針給我又有何用?”展亦白不解道。
“你想多了,這些東西不是給你的,應該說,是暫時的由你保管。當然在物歸原主之前,盔甲你可以使用,至於那定海神針,我勸你還是收藏起來吧。至於爲什麼給你……原因其實也很簡單,那定海神針可以指引你去尋他的主人,而你則是救下那猴頭的關鍵。”朱剛鬣沒有再隱瞞。
“猴頭?”眼見朱剛鬣幾次提到這個字眼,讓展亦白也不覺好奇起來。
看樣子,這盔甲以及定海神針應該就是那所謂的猴頭之物了。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爲何要自己去救?而他憑什麼要去救?
“我與那猴頭非親非故,爲何要去救他?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展亦白不傻,此事實在透着詭異,他可不想無緣無故的淪爲別人的工具。
“理由很簡單,因爲那猴頭可以解開你身世的未解之謎。”朱剛鬣輕鬆鬆的一個回答,就打消了展亦白所有的顧慮。
“這……還不夠。”出於討價還價,展亦白還是厚着臉皮說道。
“那就再加上這個吧。”朱剛鬣彷彿早就知道會是如此,反手間,一柄雪白色的長劍憑空的出現在破廟之中,赫然是之前展亦白衣物所化的長劍。
之前這長劍自動飛出,打探豬妖的位置,誰知,竟然被朱剛鬣擒獲了。
“這原本就是我的東西。”展亦白咬牙切齒道。
“你也說了是原本,可現在它在我的手中。”朱剛鬣陰笑道,眼見展亦白一臉怒容,依舊毫不鬆口,不得不嘆息一聲,“那老頭子果然沒有說錯,想沾點便宜當真是不容易啊。”
“這把劍到了你的手裡,當真是暴殄天物了。這片竹簡上記載了御使之法,就一同送你吧。”朱剛鬣說完,連劍帶竹簡,一同送到了展亦白的手中。
“見好就收吧。俺老豬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該說的話也說了,該給的也給了,現在我終於自由了,接下來便有時間去尋月心仙子了。”朱剛鬣說完,不給展亦白開口的機會,轉身間便離開了破廟。
連同朱剛鬣消失的,還有破廟。
不過眨眼的功夫,展亦白就發現,破廟不見了,而自己還有那兩個熟睡的男女孩童,正身處一片荒野之中。
“朱剛鬣,你至少要告訴我如何尋找那猴頭吧?”展亦白想起了什麼,急忙對着四周的曠野大喊。
只可惜,四周空曠,無人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