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當夜色降臨之時,三人已經離開廬山劍宗百里之外。
“停。”展白突然一擡胳膊。
甲梟跟乙燕當即停了下來,滿臉疑惑的望來。
“這是什麼地方?”展白問道,手指的方向,赫然是一條山谷。
說是山谷,更像是一線天的地形,高聳的山脈從中劈開,留下了一條不過丈寬的道路。
甲梟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這種地形實在太適合埋伏了,如果有人在兩側埋伏,一旦自己三人走進去,當真就變成甕中之鱉了,想跑都難。
“不會吧,咱們此行如此隱秘,怎麼會遭遇埋伏呢。這條路可是條捷徑,能省去兩天的路程呢。”乙燕不以爲意道。
“小心沒大錯,咱們現在勢單力薄,若是被人堵在裡面,就是死路一條。”展白額頭深深的擰成了個川字,心中的不安越發的濃重。
“那少主,咱們還是退吧。大不了多繞些路,至少安全些。”甲梟謹慎道。
“恐怕已經晚了。”展白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此時,不僅是他,就連甲梟跟乙燕也已經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由輕變重,看來對方的應對之策頗爲周全,提前擴大了埋伏圈,即便展白三人不進入山谷,也插翅難飛了。
甲梟轉頭望去,接着昏黃的月光,數十道朦朧的身影,已經將來路完全堵住了。
“怎麼會這樣?”乙燕大驚失色,她似乎難以相信,三人的行跡如此隱秘,怎麼就暴露了,而且對方如此周全的埋伏,顯然不是臨時組織的。
“嘿嘿,那還用多說麼,自然是出在你們兩位的身上了。”展白意味深長的在兩人的身上瞥了眼。
有內賊?!
是的,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當下的疑慮。
若是沒有內賊通風報信,對方怎麼會提前確定三人的路線,並提前設伏。
甲梟跟乙燕對視了一眼,戒備之意漸漸的散發出來。
“少主,從離開廬山,屬下可是從未離開半步。”甲梟大義凜然道。
“甲梟,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就離開了麼?”乙燕大怒。
眼見兩人爭吵,展白卻是不着痕跡的向後跨出一步,遠離了兩人,眼神中滿是戲謔。
“好了,兩位,事到如今,何必再演呢。”展白突然開口,讓甲梟乙燕神色一僵。
“少主,你這是何意,屬下不明白。”甲梟依舊錶現的大義凜然,甚至臉上還掛着被人懷疑的失望。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有所懷疑了。只是不願相信而已。”展白冷笑道。
“懷疑,懷疑什麼?”乙燕裝傻。
“既然你們這麼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們破綻在什麼地方好了。首先,請問兩位,既然咱們不急着趕路,爲何那麼默契的一左一右的裹挾着我趕路呢?”展白抱着胳膊,好似看小丑一般的盯着兩人。
“少主之前受傷,我們如此做也是爲了避免少主疲勞過度啊。”甲梟不服氣道。
“哦,那你們知道我受的什麼傷麼,又怎知我傷勢未愈?”
“這……”甲梟有些語窒。
“僅憑這一點,難道就斷定我們是內賊麼,少主可真是英明神武啊。”乙燕的耐心原本就遠遠不如甲梟,說話間已經帶上了嘲諷,更失卻了尊卑之意。
“既然如此,我倒想問一下了,即便爲了防止我傷勢加重,以你們兩人的修爲,似乎也不用全部上來扶持吧,而且還一左一右。對這,你們又作何解釋?”展白臉露嘲笑,見兩人久久不答,繼續說道,“你們既然不說,那我就幫你們吧。你們如此做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防止我察覺到你們的小動作。在你們左右的裹挾下趕路,我的視野就受到了極大的限制。而你們則完全可以輕鬆的在路上做下記號,讓刺客提早做出準備。”
“這些不過都是你的猜測而已。”甲梟依舊心有不服,“主母是那麼的信任我,甚至讓我將玄空石帶給你,我若是內賊,完全可以不用裝的如此辛苦。畢竟那玄空石的價值可遠遠超過你的小命了。”
“這個很好解釋啊,因爲當時我那父親並沒有發生意外,所以你們不敢妄動。至於那玄空石,反正最終都會到你們的手裡,就暫時交給我保管又有何不妥呢?”展白說話間展開了手掌,玄空石在月光下灼灼生輝,將甲梟跟乙燕貪婪的眼神照的透徹。
“好了,你們看,我只是孑身一人,而且完全踏進了你們的埋伏之中,況且我的修爲比之二位,更是相差甚遠。對於你們來說,已是勝券在握,又何必還要繼續假惺惺的演下去呢。”展白聳了聳肩。
“哼,難得你倒有自知之明。”聽到這話,乙燕終於撕破了臉上的假面具,露出了猙獰。
“是啊,有自知之明,卻不是那麼聰明,我若是早些就識破你們的真面目,也就不用身陷死地了。”展白自怨自艾道。
“甲梟,你還猶豫什麼,既然這傢伙已經識破了咱們的真面目,何必還要裝下去。只要殺了他,我好交代,你也一樣……呃……”乙燕話音未落,整個人突然猛地一僵,難以置信的低頭望去,一柄長劍不知何時刺入了自己的命格之上。
循着劍刃望去,長劍的主人赫然是……甲梟。
“你……你……”乙燕雙目圓睜,事到如今都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幕。
“愚蠢之輩。”甲梟看都沒看乙燕一眼,手中長劍猛地放射出赤色玄光,汩汩玄力涌入乙燕的體內。
只見乙燕的肚子如氣球般劇烈的膨脹,砰的一聲爆裂開來,花花綠綠的內臟撒了滿地,只剩下一顆頭顱滾落地上,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與此同時,四周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打鬥之聲,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纔再次恢復平靜。
“好手段,恭喜你,這玄空石沒有人跟你搶了。”展白對這一切視若無睹,笑吟吟的對甲梟說道。
“你是怎麼看出,我跟這個蠢女人不是一路的。”甲梟冷聲道。
“就在我拿出玄空石的時候,你們兩人的眼神雖然同樣貪婪,但她卻多了份驚喜。顯然,事先她並不知道玄空石的存在。這就有意思了,如果你們是一夥的,你怎麼敢將此事隱瞞,就不怕上面的主子怪罪麼?”展白施施然的分析道。
“少主,你果然聰慧過人,只可惜,都是事後諸葛亮。現在乙燕被我殺了,她的人也被我的人出其不意的殺掉了。只要我再殺掉你,就沒有人知道玄空石的存在。而我不僅殺了你,還削弱了另外那個人的力量,想必夫人定然欣喜,待日後得了節度府的權柄,我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甲梟說到最後,已經難以掩飾心中的那份得意。
“比如,刑車衛統領一職?”展白笑道。
“正是,老子爲節度府拼死拼活了三十年,早就當夠了指揮使。既然統領之位別人能坐的,爲何我就不能。”此時的甲梟已經完全不再掩飾自己的野心,神色猙獰的咆哮道。
“好了,時間不早了。將玄空石交給我,我留你全屍。”甲梟陰冷道,面具下裸露的眼神如同毒蛇般盯着展白。
“你就不怕我將玄空石的事情大聲說出來,一旦被周圍的那些傢伙聽到……”展白沒有再說下去,點到爲止,甲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嘿嘿,此番設伏,我方遭到乙燕的暗算,將士們浴血奮戰,雖將對方卻滅,但依舊損失慘重,只有我獨活了下來。”甲梟自顧自的說道,而這就是他的答案。
他根本就不怕展白的威脅,即便玄空石的事情暴露,他不過是麻煩一些而已。相比於玄空石的誘惑,身邊這些人的性命不過草芥耳。
“有魄力。”展白情不自禁的豎起了大拇指,但很快語鋒一轉,“甲梟,你可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若使人滅亡,必使其瘋狂。”
“使人滅亡,必使其瘋狂?”甲梟低聲重複了一句,待咀嚼出其中韻味的時候,臉色微變,“你廢話太多,該上路了。”
終於,甲梟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準備對展白下手了。
一股濃烈的殺伐氣息升騰而起,向展白籠罩而去。
反觀展白,此時竟然不慌不忙的將雙手插入袖口,做出老學究之態,臉含微笑的直面甲梟的攻擊。
“破!”
就在甲梟的長劍幾乎已經遞到鼻尖上的時候,展白輕聲的吐出一字。
“呃!!!”
甲梟猙獰的面孔陡然僵住了,劇烈的疼痛從丹田處席捲而來,全身如觸電般猛的一顫,自身的力量詭異的消融,出於慣性,整個人軟軟的倒在了展白的身上。
“怎麼可能?”甲梟的聲音無比的虛弱,瀰漫着不甘之意。
“呵呵,莫不是隻有你們能使手段,我不就能麼?”展白緊緊的扶住幾欲癱倒的甲梟,低聲嘲諷道。
一枚指甲蓋大小的劍鱗從甲梟的體內破體而出,沒入展白的體內,於此同時,乙燕稀爛的屍體上同樣飛出了一枚劍鱗……
正如展白所說,甲梟跟乙燕藉着挾持展白之際,在路上留下標記,展白同樣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剝離出劍鱗,隱藏在兩人的體內。
爲了生存,將人儘量的往壞處想,絲毫不爲過。這也正是展白從殘虛之地學到的至理之一。
甲梟死了,命格破碎,讓他修爲全廢,心臟刺穿纔是致命傷,而任他致死都不會知,導致這一切的不過是一枚小小的劍鱗。
“白白浪費了一份妖力,算了,世事無常,多準備一些總是好的。”展白望着地上乙燕的屍體,不無失望道,“可惜了,竟是個美女。”
遮掩在乙燕臉上的面具,不知何時掉落,露出一張頗爲豔麗的面容,只可惜卻是死無全屍,大好的佳人,此時就只剩下一顆全息全影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