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驚動幽會的野鴛鴦的情況下,池玲瓏和謝暉踮着腳尖離開了是非之地。
池玲瓏是尷尬的,倒不是覺得被謝暉看見未婚夫和“好姐姐”私會,覺得臉面上掛不住;
她純粹是覺得,就只因爲一個池明琬,拉低了侯府所有姑娘們的修養水平、道德下限,這讓她有些接受無能。
說到底,她在這個時空生活了七年之久,已經很習慣這裡的“誅族連坐”之法了。
——一個家族的名聲,會影響到族中所有女子的婚姻,男子的仕途;同樣的,一個家族中任何一個人身上揹負了污點,影響的都不僅是他自己,他會牽連到整個家族。
池玲瓏抿緊了脣,眉目一片幽深。
她不在乎穆長堯,不在乎他們兩個名存實亡的未婚夫妻名分,更不在意他和她的“好姐姐們”廝混在一起。
但是,她希望他們可以將一切苟且和齷齪進行在暗地裡,不要讓他們自以爲順理成章和隱秘的勾當,被他人看在眼裡,成了嘲笑和作踐忠勇侯府的把柄。
謝暉走在池玲瓏身側,眉頭也是緊蹙的。她似乎想要開解池玲瓏什麼,然而,到底最後也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儘管謝暉性情偏冷,也不在乎婚嫁,更一心想做個老姑娘,在慶陽伯府榮養一輩子。但是,她知道女兒家對於親事和未婚夫的看重。那不是三言兩語說勸慰就勸慰的好的。
每一個少女心中都有一個夢,這個夢倏然破滅已經足夠讓人絕望。
更遑論,還是自己親眼目睹了這場骯髒污穢自以爲是的私會。更遑論其中挖牆腳的“賤.人”,還是從小一起長大,有血緣關係的至親姐妹?
這事情簡直狗血又惡毒的,讓人狼狽窘迫的恨不能找個無人的地方獨自舔傷口。
兩個人就這般沒有目的的走着,謝暉前一刻還在爲池玲瓏惋惜不值,然而,當她下一刻。看到站在池晟瑾面前賣.弄.風.騷的謝嫺的時候,謝暉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恨不能當場暈死過去。
方纔她還言之鑿鑿的和池玲瓏說,謝嫺身邊有母親高氏派遣的大丫鬟看守,今天不會做出什麼丟臉面的事情。但是,眼前這個在池晟瑾面前笑的一臉春.情.泛.濫的謝嫺。卻讓謝暉止不住的面頰漲紅一片,疼的好似被人閃了兩個耳光,讓她無地自容。
遠處的木棉花樹背後,謝嫺上身穿着一件茜紅色折枝花褙子,下穿金枝綠葉百花曳地裙,頭上鳳凰吐珠步搖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閃爍。
木棉花樹開的如火如荼,那妖豔的似血驚心的木棉花,更映襯的她身姿婀娜纖細。
她帶着幾分剛剛長成的風情,殷殷的注視着背靠木棉花樹的池晟瑾。一雙水盈盈的含情目勾魂奪魄。饒是池玲瓏和謝暉這等同性別的姑娘看見了,此刻也不由的心頭狠狠一顫。
池玲瓏將呼吸都放的輕輕的,雙目狠狠一閉。隨後再睜開,眸中卻是一片清明。
她險些被謝嫺迷惑住了……
若不是謝暉下巴處尚且有三道紅腫的淤痕,“池玲瓏”上輩子在要去別院靜養時,謝嫺爲她“送行”,卻又用尖酸刻薄的話語羞辱的她當場吐血;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無限柔媚恬靜。柔順的好似水做的甜美姑娘,竟是那個好似飛蛾撲火一般決絕執拗。心性完全扭曲了的謝嫺。
這次換成池玲瓏拉住了渾身顫抖的謝暉,對她做出了一個立即撤走的手勢。
池晟瑾不比從小長在富貴朱門中穆長堯,他早年便雖父親池仲遠入了翼州水軍,習的一身好武藝,她們隨時有可能驚動他。
謝暉渾身抖個不停,卻仍是任由池玲瓏牽着她的手,小步小步的往後退……
“世子爺……”
涼風習習,一道嬌弱弱,帶着幾分幽怨的女聲傳到了正要離去的池玲瓏和謝暉耳中,讓她們兩個當場便喉頭一梗,渾身一哆嗦,腳步便不可抑制的停了下來。
那方池晟瑾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原來是嫺姑娘。不知嫺姑娘在此,晟瑾唐突了。”池晟瑾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冷硬剛烈,好似絲毫沒有被方纔那句,讓人恨不能連骨頭都酥了的“世子爺”誘惑。
池玲瓏和謝暉不敢動彈,便也側首過來,繼續看向那木棉花樹下男俊女俏的一對男女。
卻聽池晟瑾又疑惑的問道:“晟瑾接到三妹妹明珍信函,特來此地尋人,不妨竟在此巧遇姑娘。……不知,姑娘可曾見到我三妹妹明珍?”
“明珍妹妹方纔有急事離去了。”謝嫺一臉嬌羞的說道。話落音,還滿目仰慕和歡喜的看着池晟瑾。
“哦?”池晟瑾卻不以爲意,而是又緩緩說道:“既如此,晟瑾便也離去了。就不叨擾姑娘賞花了。”
“等等。”謝嫺看池晟瑾果真就要毫不留戀的離去,一時也急了,便慌忙開口道:“世子爺難道不問我明珍妹妹尋你何事?”
“想來應是無關緊要之事。妹妹既已離去,想來事情可緩緩圖謀,不急在一時。晟瑾先告退了。”
謝嫺這次可真是急了,羞惱的原地一跺腳,便小跑幾步攔在了池晟瑾面前。
池晟瑾後退一步,濃眉微不可見的皺起,“不知嫺姑娘此舉何意?”
“是,是,”謝嫺吞吞吐吐,一張小臉羞的如同三月桃花一般,嫵媚撩人。她擡眸瞄一眼池晟瑾,隨後又慌忙垂下頭,不敢看他。卻是一咬牙,將袖籠中藏着的一個繡着並蒂蓮花的精緻荷包遞到了池晟瑾跟前。
一雙纖纖玉手柔若無骨。十指塗着丹蔻,平添幾分豔色。單只是這一雙養尊處優的玉手,便看得人口乾舌燥。
“世子爺。這個荷包,荷包……”送與您。
“誰?”
“啪!”“啊!”
已經滾到了嘴邊的三個字,謝嫺還沒有說出口,便聽到站在她對面,一臉冷峻的男子倏然冷冷的低呵了一聲“誰?”
謝嫺整個人都被驚的呆愣住了。再然後,一道石子破空打到人,體上的悶響,以及一聲熟悉的女子驚叫。喚起了謝嫺所有不好的記憶。
就在池晟瑾的雙目冷幽,謝嫺的膽戰心驚中。她看到了親妹妹謝暉那張讓她恨不能剝皮的臉。
謝嫺的面目表情漸漸變得猙獰。
這世上已經有了一個她。再來一個盜版的就太多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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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玲瓏和謝暉按着原路回到菊展區的時候,這裡已經熱鬧的幾乎要沸騰起來了。
裝扮的各有風情的小姑娘們結伴在花叢中穿梭,有的賞菊,有的撲蝶。有的繪畫,有的作詩,當真是各般風雅事都齊聚了。
池明瑄和謝歡老遠便看到池玲瓏和謝暉兩人,兩個小姑娘一溜煙的跑過來,涎着臉巴巴的問兩人,“好姐姐你們去哪裡玩耍了?怎麼也不帶我們?”委屈的幾乎要哭了。
池玲瓏好笑的摸摸池明瑄頭上的發,笑着說道:“我和暉姐兒去橋上看錦鯉去了。”指指前方不遠處,被濃蔭包圍了的一圈小小的湖泊。又笑着說道:“你不是看着水就頭暈,我那裡還敢讓你陪着去?”
池明瑄一聽池玲瓏是去看錦鯉了。就鼓鼓腮幫子,不說話了。
她怕水,看水時間長了還眼暈。曾經還有過一次在府裡喂錦鯉。結果自己看水看的暈頭轉向,一頭載進湖裡的經歷。自從被救起後,就再不敢距離湖水之類的太近了。
池明瑄覺得沒意思,就又一邊嘰嘰喳喳的說着話,一邊快活的跳着蹦着,拉着池玲瓏去看菊花。卻倏然察覺到池玲瓏腳步停在了原地。不由好奇的回頭詢問:“三姐姐你怎麼不走了?”
池玲瓏頓在原地,渾身僵硬的原因。是因爲謝暉整個人都僵硬了。
謝暉緊貼着她,她甚至能感覺到謝暉的身子在瑟瑟發抖。池玲瓏便作漫不經心狀,看一眼被謝歡抱緊在懷裡的,謝歡的胳膊,嘴角不受控制的狠狠一抽。
池晟瑾的手上功夫有多重她不知道,方纔那一擊池晟瑾用了幾層力道她也不曉得,但是,謝暉的胳膊當場就紅腫虛高了好大一片,看的她口都幹了卻是真的。
現在那隻受傷的胳膊,還被謝歡抱在手裡各種折騰,池玲瓏都有點替謝暉疼的冒冷汗了。
謝暉不想讓謝嫺,將那句足夠將慶陽伯府所有臉面,踩在腳底下的話說出來,她可以理解。然而,謝暉到底魯莽了。
池晟瑾打過來的是枚小石子還好,若是枚塗了毒的暗器,把她們兩個當成刺客收拾,想必兩人現在已經橫屍沒命了。
謝歡此刻卻撅着嘴一臉不高興的對謝暉說起話來了,“二姐姐你看見大姐姐了麼?哼哼,還說要給我折花呢,都失蹤有一炷香的功夫了,也沒見個人影,大姐姐肯定又騙我了。”
謝歡臉上的刮傷,隔了不過幾天的功夫,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她是愛美的小姑娘,最是容不得自己粗顏陋面見人,便也面上依舊帶着白紗,看起來倒是即美觀又飄逸。
謝歡一邊和謝暉說話,一邊還不着痕跡的打量着池玲瓏已經恢復白淨無瑕的面孔。也不等謝暉與她解釋謝嫺爲何遲遲不到,便忍不住對着池玲瓏驚歎一聲:“五姑娘的疤痕治癒的很快啊!嘻嘻,我臉上最近也癢癢的,疤痕都結痂了,母親說,很快就要好了呢。”
池玲瓏狀似無意的笑着說道:“還要多虧了韶華縣主賞賜的聖藥。”看一眼謝歡面上的薄沙,便又緩緩說道:“你面上的傷口淺,且年齡更小,倒是更好恢復。歡姐兒且再等等,左不過幾日功夫,想來便可以恢復如初了。”
想當初,慶陽伯府老夫人壽宴之前,她就早知道了謝嫺的算計,也準備將計就計,讓謝嫺的願望落空。碰巧謝歡身材和她相仿,且兩人都傷了臉,帶上了面紗……
當時她便計劃着與謝歡做個交易。
她將生母寧姨娘留下的專治疤痕的藥膏給謝歡,讓謝歡替她闖一闖金戈院,試一試水。
兩廂便宜,誰也不吃虧。
誰知謝歡的胃口倒是大,不僅一口咬斷藥膏非要不可,還讓她應承,必要之時,給她“打下手”,給二姐姐池明琬和八妹池明緋一個教訓。
究其兩方的怨恨從何而來,池玲瓏倒是很好想通,左右不過是中秋那晚賞燈之後結的仇。
而可以讓謝歡不依不饒非要出口惡氣的因由,想來又與她臉上新增的疤痕脫不了關係。
她不驚歎池明琬和池明緋的心狠手辣,也不好奇謝歡的膽大妄爲,她只是對謝歡的獅子大開口好笑不已。
難道她看起來就那麼好欺負?她像是會做賠本買賣的人?
再聽聽方纔謝歡那句話,什麼叫我臉上的傷疤“很快就要好了”?
這是在提醒她,別忘了應允過她的事,替她報仇了吧!(未完待續)
ps:第二更可能會晚點。男主出現的倒計時了哈,嘻嘻……